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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章劫 生一肚子話,可是對著含羞帶怯,望著福熙樓滿懷期待的含薰,她只能挑揀著說。
“你在王府孤身一個,自己要多加小心。吃食、衣裳…別輕信人。壽王妃脾氣也不好,你以后難免受委屈,得忍著…”
“我知道。”含薰低下頭去,又很快抬起來,笑著說:“在宮里頭見也見得多了,你不用替我擔心,我知道…自己的身份,也知道將來的路怎么走。”
潮生微微有些訝異。
含薰——不太一樣了。
分別了幾年,她留在潮生記憶中的,還是那副溫婉柔弱的脾氣。可是看來,這幾年里頭,不光潮生長大了,含薰也成長了。
她不再是那個時時處處都忍讓,找潮生拿主意的小姑娘了。
在她們分開的時日里,沒有人能幫她,也沒有誰讓她依靠,她只能靠自己,一步一步走過來。
“有件事兒,我可能沒和你說過。小時候在家里,沒什么錢,過年,過十五,總盼著穿件新衣。有一年天時不好,做不了新衣。娘用她的舊衣替我改了一件,我不想穿著舊衣出門,所以從初一到十五,就關在家里,哪兒都不去,娘生氣還罵了我一頓…我挺任性的,是不是?”
“誰小時候沒任性過?”
“嗯。后來我不任性了…因為再沒有誰象娘那么疼我。對了,今年我們府里的冬衣出了差池,王妃又不能操持,我們都沒得新衣穿。”
“啊?”
“你看。”
含薰把身上的斗篷掀開,讓潮生看。里面桃花色的衣裳只是七八成新的樣子。
“我和王爺出來時,我不知怎么,就和他說起小時候的事兒來了。他就把身上的斗篷解給我披著。他說,這是新做的,今兒頭一天穿…以后每年過年,他都一定讓我穿新衣,高高興興的過年…”含薰笑著說:“我真高興,真的…”
“你都想清楚了,那我也不勸你。其實我剛才想說…王府里水太深,王爺縱然有心,可是你在內宅,時時刻刻要同其他女人打交道…”
說給含薰聽的,未嘗不是說給自己聽的。
一般的權貴之家,妻妾,嫡庶之爭,已經十分殘酷。她們在宮中掙扎求存,陳妃的起落,宮中詭譎的風云變幻,更讓她們看得明白。
壽王爺現在是對她有情有意,可是以后呢?
她都明白,還要選擇走這條路。
“我知道,我會當心。你別送我了,你哥哥不還在橋邊?快回去吧,這兒有人接我。”含薰下了馬車,有人迎了上來,待她很是恭敬殷勤。
含薰回過頭來向潮生一笑,揮了一下手,轉身向里走。
潮生心情復雜。
見到含薰她是很高興,可是…也很擔心。
梁氏不是好惹的。看她對付宋嬋的手段就知道。
最近壽王府風平浪靜,不是因為母老虎改吃素了,而是因為她懷孕,產子,騰不出手來。
“姑娘,我們走嗎。”
潮生又看了一眼含薰離開的方向:“走吧。”
無數的煙花在空中爆開,人聲,鞭炮聲,焰火象是流星雨一樣紛紛而落,金色,銀色,紅色,紫色…火星有如雨滴,在夜空中拖出令人目炫的光弧。
丹鳳門上頭,站在那里的人離得那么遙遠。
他…現在就站在那里吧?
嗯,一定是的。二皇子一向憊懶,所以找借口溜走,他卻不會。就算沉悶、疲倦,他也不會表露出來——
他這一時刻,也在看焰火吧?
他在想些什么?
他知道不知道,他們兩人站在同一片煙火下?
也許他也想到她了,就象她想他一樣。
何云起前后張望,問隨從的護衛:“阿羅呢?誰看見他了?”
“阿羅少爺?”
“我剛才好象看見他了。”
晚上出來的時候問阿羅,他明明說不出來的。按理他不會在這里出現,可是何云起對自己的眼力有自信。
一個護衛說:“剛才仿佛看見一個人,有些象阿羅少爺。不過沒看見正臉兒,就見著個背影。您別擔心,以少爺的身手兒,京城里只怕沒人能傷著了他。”
焰火的光亮明明滅滅,映得何云起臉也是忽明忽暗:“誰擔心他了。我就怕他一時興起,要把別人打壞了,那就麻煩了,這小子,就會惹事生非。”
雖然是抱怨,可是言下之意不以為憾反以為喜。
護衛也明白他的心思,笑著附和了一句。阿羅少爺那身兒好功夫,一半天生,一半是自家駙馬爺手把手教出來的。阿羅少爺越有本事,自家駙馬當然是越高興的。
潮生他們回到家時,已經過了二更。
潮生從來沒有這么晚還在外頭游歷的經驗。路上的人越來越少了,馬兒砸著掌的蹄聲踢踏作響,因為天冷,時不時打著響鼻兒。
何云起丟下馬鞭,先問:“阿羅回來了沒有?”
“少爺還沒有回來呢。”
“這小子,又亂跑。”
大公主許是白天睡多了,這會兒還精神著,吩咐人替何云起倒熱茶來,還準備了甜湯。
潮生也分到一碗,熱騰騰甜絲絲的湯汁滑下肚,整個人都舒服了不少。
“花燈好看嗎。”
“嗯,挺好看的,還看了焰火。”
還遇到了一直惦念的朋友。
潮生覺得這個節過得再充實不過了。
前院兒有人氣喘吁吁來回報:“駙馬,公主,阿羅少爺回來了。”
大公主說:“問問他要不要也來喝碗湯再睡。”
回話的人有些小心翼翼的說:“少爺還…帶回個姑娘。”
阿羅帶回個姑娘?
他們沒聽錯。
阿羅是帶回個姑娘,披頭散發,衣衫不整,裹著阿羅的外袍被扛回來的。
而潮生更沒有想到的是,阿羅帶回來的這個姑娘,不是別人,居然是含薰。
阿羅的描述很簡單,喝了兩大碗熱騰騰的甜湯,抹抹嘴才說:“她讓人劫了,我記得看見她和潮生說話,就把她救下來了。”
他可累得不輕,含薰就算苗條,那也是個大活人哪。阿羅一路把她給弄回來,就算有馬,也不輕松。
何云起問:“劫她的人是誰?”
“不知道,跑了。有一個胳膊讓我踢斷了——還有兩個也帶傷。”阿羅挺無辜地說:“他們地形比我熟,鉆進巷子里難找。她又躺那兒不動,我總不能把她扔下了去追人吧?又不知道把她送哪兒好,就帶回來了。”
含薰怎么會被劫?她不是回去找壽王爺了嗎?
潮生站在屏風后頭,緊張的聽著那一邊的動靜。
——隔著一道屏風,郎中正在替含薰看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