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1915年初爆發的大屠殺,人民黨始終沒有過激反應。自始至終,人民黨也只向“前光復會浙西分會”這半個盟友伸出過援手。蔡元培原本擔心野心勃勃的人民黨會聯絡光復會內部的“亂黨”奪取江浙,所以他一定要在人民黨動手之前對光復會實施大清洗,以杜絕內部的禍亂。人民黨按兵不動,讓蔡元培“引領”的大清洗極為順暢的完成了。
如果不是以朱瑞被暗殺為開端,浙江接連發生了十幾次或成功或失敗的刺殺行動,這場大清洗倒是圓滿成功了。浙江里面所有主張土地變革的人物或死或逃,主張西化的人也被殺的七零八落。地主士紳重掌握了權力,各地議會議員被清洗屠戮了兩次之后,“穩健派”全面上臺。在蔡元培看來,整個浙江恢復了正軌。有可能引發社會變動的人為因素被人為清洗的干干凈凈。經過這番癲狂的殺戮之后,英國人表示了支持,該送來的武器物資也都給送來了。
但是蔡元培感到一種隱隱的擔憂,整個浙江太過于“平靜”,“平靜”到死氣沉沉的地步。再沒有人敢討論政事,議會中一開口就是如何“徹底清洗亂黨”。在蔡元培看來,浙江省內的亂黨已經清洗一空,當下的要務是整頓軍備,與人民黨進行戰爭。可地主士紳們根本不提此事,被暗殺的陶成章曾經激烈主張浙江在未來戰爭中置身事外,以謀求維持聯省自治的政治制度。這些士紳們曾經是反對陶成章的,等他們上臺之后,地主士紳的論調倒是與陶成章一模一樣了。
蔡元培很贊同孫中山的主張,在這樣的局面下,他不得不寫信給孫中山,希望能夠從孫中山那里得到一些理論上的支持。結果信使回來的時候帶來了消息,現在就任鐵道部副部長,國會議員的孫中山出國去ri本“考察”了。
“為何?”蔡元培對孫中山在這個節骨眼上這么做很不理解。
“廣東議員以同盟會推行激進主義為由,要北洋zhèngfu殺孫中山以謝天下。畢竟平均地權是孫中山提出的,地主士紳對這個極為反對。孫中山先生倒也曾經辯解過他的平均地權與人民黨的土地改革完全是兩碼事。平均地權是尊重地主對土地所有權的。可大批人根本不聽,孫中山先生奈之下,只能去ri本避避。”送信的人解釋道。
不過有些事情送信的人并不敢直接告訴蔡元培。袁世凱讓孫中山當這個國會議員,鐵道部副部長,目的只是為了起到千金馬骨的作用,同盟會這個曾經最革命的政黨黨首也向袁世凱北洋zhèngfu屈服,這方面的政治意義是巨大的。秉承了北洋zhèngfu的一貫手法,袁世凱特批給了孫中山二十萬大洋,讓他“就鐵路問題實施考察”,這筆錢不到一年就給花光了。孫中山又向袁世凱申請了三十萬大洋。
這次全國范圍內“清除激進主義”,一部分國會議員們要求孫中山公開財政問題,要求孫中山交代這前后五十萬大洋都花到哪里去了。孫中山法對自己的財政問題做出解釋,加上看最近局面不對,他干脆以考察為名跑去了ri本避禍。
得知孫中山不在國內,蔡元培頗為失望。他是仔細研究過孫中山的三min主義,是孫中山思想的支持者。在蔡元培看來,一定程度的搞制度還是有必要的,孫中山就是當下中國唯一能夠在政治制度構架上能與人民黨對抗的那個人。
“孫先生不在běi精,běi精最近的情況如何?”蔡元培問道。
“běi精天津幾乎變成了兵營,大家都在準備打仗。”送信人連忙答道。他知道蔡元培對孫中山的欣賞,若是蔡元培一定追問孫中山的近況,送信人還真的不知道怎么回答。
“何時可以開戰?”蔡元培問,雖然北洋上下一直吆喝著要打仗,但是什么時候都是征兵,練兵,到現在都沒有真正的動靜。
“這就不知道了。”送信人答道。
“我知道了。”蔡元培答道。他也知道信使去běi精不是確定這件事的,現在全國街頭巷尾的議論多的是,若是他們所說的是真的,那么戰爭早就打了幾十次了。信使沒有回來“販賣”沿途聽到的謠言,這讓蔡元培相當滿意。
等信使出去之后,蔡元培力的坐在空一人的屋子里面,他不僅在想著北洋什么時候開戰,他也同樣疑惑人民黨為什么到現在還是毫動靜。
人民黨當然不可能沒有動靜,1913年就有同志認為全面解放戰爭會爆發,1914年人民黨繼續作戰,外國也試圖干涉中國事物,人民黨內認為全面解放戰爭會爆發。陳克都力排眾議,要求根據地按部就班的完成征兵、訓練以及工農業生產工作。
到了1915年,北洋進入了大規模擴軍訓練的階段,人民黨內部的同志在這方面都有足夠的經驗。北洋軍號稱200萬,這種規模的軍隊沒有一年多的訓練裝備,根本不可能普遍擁有戰斗力,特別是擁有配合作戰的能力。根據人民黨情報部門收集確定的情報,北洋軍號稱的指揮中心連作戰參謀都沒有配齊,不用說已經有的參謀基本都是辦事員,根本沒有作戰經驗。所以大多 同志都認為全面解放戰爭會在1916年下半年開打。
與前幾次一樣,陳克又出來力排眾議,他認為北洋的戰爭會在1915年8月左右開始。同志們不敢不信,他們要求陳克給出明確的理由。到了1915年4月底,陳克終于召開了人民黨全國代表會議。在會議上陳克終于解釋了這個問題,“北洋面臨輸入性通脹的問題。根據最近的情報總結,輸入性通漲已經突破閥值,進入全面爆發階段。”
“輸入”是同志們通過輸血、輸水等具體事情建立起的概念,“通漲”則是上課時候學到的經濟學名詞。兩個詞分開,大家都明白,把兩個詞連起來,又給定了個“性”。同志們就感覺理解不能。
陳克也沒有讓同志們猜測的打算,他解釋道:“北洋遇到的輸入性通漲,指的是北洋的經濟體系之外的某個經濟體向北洋經濟體系內大量輸入貨幣。在經濟體系內部生產能力沒有全面得到提升的當下,貨幣流通量超過了交易量,導致的通貨膨脹。”
這么學術的言論依舊讓同志們感到難以理解,路輝天在這方面比較靈活,他第一個想明白了,“陳主席的意思是英國人給了袁世凱大量白銀,袁世凱把這些白銀鑄成銀元在北洋發行。英國人向北洋提供了輸入性通漲。”
有些同志明白了,但是有些同志還是不太明白,“這真金白銀的,又不是濫發紙幣。怎么能稱為通漲呢?”
人民黨實施了法幣體系,內部流通的是紙幣。對于貨幣發行,人民黨是非常擔心通漲問題。央行在發行貨幣的時候相當的小心,專門成立了項目審核部門,也就是國資委。紙幣這玩意若是沒有國家支持就是廢紙,擦屁股都嫌硬。而北洋的銀元卻貨真價實,在一些同志們的觀念中,這玩意極難與通漲聯系到一起。
“如果只是多了銀元,這不是問題。”陳克解釋道,“但是大量貨幣現在不是平均進入流通領域,而是針對性極強的在某幾個部門出現集中。北洋軍不能喝西北風,他們得吃飯。貨幣大量進入糧食購買體系。當下我們占據了黃淮平原這個產糧區。北洋單靠河北山東是沒辦法養活這幾百萬軍隊的。而且我為什么要說閥值?百姓也得吃飯,如果糧價在比較高的位置上維持一段時間之后,人民逐漸把手中的糧食給賣掉了。現在北洋沒糧,人民也沒糧。大家憋著勁等著今年夏收的糧食。”
“今年夏糧談不上豐收,卻也不是什么問題?”河南的同志緊挨著河北山東,他們對北洋今年的收成比較有發言權。
“就因為沒有問題,所以才會出問題。”陳克答道。
這種神棍般的發言讓同志們感到很是不滿,陳克在大事上經常如此,他總是靠著他自己明白的道理來推斷事情發展,只有在事后同志們才能夠理解為什么事情會這么進行。在事情發生前,論大家怎么與陳克討論,總是會有一種驢頭不對馬嘴的感覺。所以不滿歸不滿,人民黨的同志們確定兩件事。第一就是按照陳克主席的思路去規劃未來的戰略。第二則是認真觀察與收集情報。以便在未來的研討會上能夠總結出問題來。
在人民黨中,能不能跟上陳克的思路是一個很嚴肅的問題。倒不是同志們的意見與陳克相左會帶來什么打擊報復,而是那些能夠理解陳克思路的同志都能夠得到的提拔。這是件不能忽視的問題。既然大家都尊陳克為領袖,尊陳克為導師,那么學生那里有不好好聽老師講課的道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