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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零五 辛亥之變(四)

  如果有人告訴袁世凱,在不橫征暴斂的局面下,每年能讓北洋多進賬兩百萬銀元。:一般來說,袁世凱會很開心的。不過這次面對警察局和交通銀行這兩個袁世凱的心腹部門,袁世凱仔細研究了一下這兩個心腹部門聯合提交的評估報告之后,冷淡的問了一句,“這怎么像是人民黨的告示?”

  警察局局長和交通銀行專員臉色都變得有些難堪。人民黨給他們的兩份評估報告詞匯雖然穎,卻邏輯清晰,通俗易懂,簡單直白。他們也嘗試著潤色,可稍一修改就會讓這份評估變得晦澀不堪,雄辯的說服力大打折扣。不得已,他們抱著試試看的態度把評估拿來給袁世凱過目,卻被袁世凱一眼就看穿了。

  看著屬下尷尬的神色,袁世凱也不繼續追究,“人民黨能掙多少錢?”

  交通銀行的專員如蒙大赦,他連忙說道:“最少也得五百萬。”

  “我問的是純利。”袁世凱冷冷的回了一句。

  “大總統,若是純利,他們怎么也得在二百萬上下。不會比咱們少。”專員答道。

  袁世凱皺著眉頭思忖了一陣才說道:“那就先這么辦吧。不過警察局牌照的事情,我會讓財政部和你們商量此事。”

  警察局長與交通銀行的專員知道袁世凱最近與國會議員進行著艱苦卓絕的斗爭,很可能會把事情往后托,萬萬沒想到袁世凱居然這么輕易的就通過了此事。雖然心里頭大惑不解,卻著實高興的很。特別是警察局長,平素里警察局只能靠敲詐勒索謀取錢財。而警察系統是袁世凱的臉面,他治理頗嚴。所以警察局是個窮衙門。這牌照的事情到了警察手中,那就是好大一筆利源。哪怕是財政部要來和警察局搶這筆錢,警察局長也決定,絲毫不會放松。

  至于交通銀行的專員,心里頭同樣高興。放貸的事情可以操作的環節實在是太多,而且大規模的放貸,還是車行這種大有可為的營生,利潤就加豐厚。

  兩人出來之后一商量明天去找許二八商談詳細的合作方案。沒想到派去通知許二八的人回來稟報,許二八明天會進城,明天晚上親自拜訪。

  許二八的確是進城了,京城里頭先是經歷了馬賊之亂,又被袁世凱收拾了一堆宗室,旗人人人自危,能跑的早就跑了。在北京空出好多的房子和地皮。許二八在京城選中了三十幾處地皮,這幾天把這些地皮房產一一買下。晚上見面之后,他也沒有隱瞞,把自己大肆購買地產的事情給說了。

  專員與警察局長大惑不解,許二八這么置辦地產倒也是好時候,不過一氣購買三十幾處就顯得有些過份了。專員問道:“許兄弟,你這里頭有什么玄機?”

  “這不是我要倒賣地產。這是行業整體布局。”許二八說道。蜂窩煤這種日用品不耐顛簸,運輸距離越近越好。而且車行的買賣可不光是租車賣車,還要提供車輛停放以及維修。這就需要圍繞京城進行整體布局。

  這么一講,專員和警察局長恍然大悟。專員問道:“可你們搞這么大,就不怕賠錢?”

  “這些都是民生的買賣,只有賺錢多少,哪里有賠錢的道理。”許二八笑道。

  三個人對著圖紙邊聊邊吃,說了一陣,警察局長現了一個很有趣的地方,有幾處地皮的位置頗為奇妙。和停車場與蜂窩煤廠位置頗為接近。他問道:“許兄弟,這幾處是干什么的?”

  “這是蓋房子住宿的,不僅提供給車行的兄弟們住,還能出租。是樁好買賣。”許二八喝的有些多,說話的時候聲音大了許多。

  “這么點地能蓋多少房子?不過是三十幾個四合院,能住四五百人頂天了?自己住只怕都不夠用,還出租?”警察局長有些不信。

  “到時候就知道了。”許二八洋洋得意。不過任另外兩人怎么問,許二八都不再透漏口風,反倒弄得兩人心癢難搔。

  心癢難搔的不僅是官面上的人,曾經與人民黨有過合作的常四爺同樣心癢難搔。他積攢起第一筆錢的時候就靠了與人民黨合作,后來瞅機會買到了一輛黃包車。拉黃包車一個月好的話能拉出五六十塊大洋。特別是冬天,能讓人在整個冬季包車的話,收入高。

  作為拉車的行家,常四爺一上手就知道許二八這次帶來的車輪到底有多好。按照常四爺現在的體力,用了車輪每天能多跑至少一倍的路。那就意味著能把收入提高一倍甚至多。普通黃包車的車輪一套五十大洋,一個月就能給拉出來。這筆錢遠沒到不能接受的程度。

  唯一問題在于人民黨這次居然把官面上的人給牽扯進來,啥事情一旦牽扯了官面,事情就會非常難辦。說的是放了什么牌照之后每年只交一次稅。可是官面上的事情哪里說的清楚。可是不拉官面上的人進來,很多事情就會非常難辦。

  思前想后,常四爺決定冒一把險。既然上次與人民黨合作撈到了好處,這次只要下手早,只怕還是能先撈一筆。下定了決心,常四爺就把幾個旗里頭的幾個朋友給找來。這幾個位都不是那些只懂逛茶館遛鳥的旗人,平素里就頗為能干,也懂得趕車。這些日子里頭這幾位兄弟接觸越來越多,也都信得過。他們也想拉黃包車,只是苦于沒有機會弄到好車而已。

  幾個人一見面,常四爺就把自己的想法給幾位兄弟說了。聽了這個頗為大膽的計劃,幾個人皺起了眉頭,“常四爺,咱哥幾個不怕出力,要錢咱哥幾個也有點。四爺你這準備把風險一肩挑起,這是看不起我們啊。”

  “是啊,常四爺。咱們幾個很服四爺為人的。不過四爺你一個人挑了風險可不成。怎么說,我們哥幾個也得出了錢才行。我們沒多,我們可以出少啊。”

  見大家這么實在,常四爺點頭應道:“那咱們五個一個人出二成。把這大車和騾子給買下。”

  “那這錢怎么個分法?”有兄弟問道。

  常四爺回答的痛,“每天賺到的錢平分成兩份,一份用來喂牲口,修車。若是用不完,就把剩下的錢給平分了。另外一份誰出車誰分。大伙覺得如何?”

  沒人有意見,眾人商定第二天就去豐臺大營看看,選輛適合大伙用的大車。

  第二天,幾個兄弟起了大早,趕往豐臺大營。一到了地方,常四爺還好,其他幾個兄弟就被那一拉溜的大車給驚住了。這車輛沒什么特別的,可是那車輪真的是從未見過,權勢一水漆黑的車輪。表面雖然并不光滑,卻與木頭車輪完全不同,上頭沒有一個鉚釘、沒有一個接口,竟然是一體的。車箍極薄,輻條卻又極細。這上頭倒是刷了漆。

  幾個人走上前去一一摸著車輪,只覺得輪子上澀澀的頗為粗糙,遠不是好木輪那種上了大漆后的感覺。用手壓著車輪,硬中帶著盡,竟然是從所未見的玩意。

  “常四爺,這…,這行么?”有兄弟問道。

  常四爺拉著自己的黃包車來的,他也不多解釋,而是先去選了一個寬度合適的車輪。選定之后,常四爺讓幾個兄弟先拉著跑了幾趟。幾個兄弟都是拉慣了車的,雖然不知道常四爺鬧什么玄虛,卻也不多廢話。等眾人試完,常四爺把車輪換上,又讓幾個兄弟試著拉了幾趟。這下眾人立刻就感覺出不同的。這些車輪換上之后,入手極輕,和原先一比,像是根本感覺不到車的重量般。而且跑起來有輕微的晃動,卻沒有任何硬碰硬的顛簸。幾個兄弟忍不住屢屢回頭看著自己背后的黃包車。他們有一種錯覺,是不是他們手里頭只握著車把,后面的車身不見了。

  “好東西,好東西。常四爺,就買這個車輪么?”幾個兄弟已經是贊不絕口。

  常四爺把他們帶到了大車旁邊,指著近半人高,半尺多寬的大車輪說道,“我要買的是這個!”

  黃包車車輪十塊大洋一套,大車連車輪直接賣到了五十大洋。不過常四爺是熟人,又是第一個買整個大車的。許二八又以一塊大洋一雙的良心價賣給常四爺根據地生產的膠底“解放鞋”。這模仿后世造型的鞋外觀“奇特”,穿上卻極為把滑。

  其他幾個兄弟被常四爺的大手筆驚得目瞪口呆,可這大車也是從所未見的輕,兩個人就能輕松拉動,眾人走在街上,立刻就成了矚目的焦點。常四爺一行人去城南騾馬市買了匹大騾子,這幾個兄弟都是駕車的好手,一試之下就知道這車到底有多猛。

  幾個人都是有門路的,大車立刻投入到運煤行當里頭,別的車一趟也就是七八百斤,這大車一趟就拉了一千五六百斤。走的還比別的車要的多。別人走兩趟,常四爺的車得走三趟。兩天下來,每個人就分了三塊大洋。

  這兩天大家出力甚大,第三天雖然還想接著拉買賣,卻都體力不支。在常四爺建議下,眾人干脆歇了一晌午,中午去裕泰茶館吃爛肉面。

  裕泰茶館的老板王利還留著辮子,依舊是以往那種帶著和氣的笑容,小心謹慎伺候客戶的模樣。見到常四爺,王利笑道:“常四爺,聽說您買了輛大車,這可是要達了。”

  正說話間,突然見平素里賣報的報童高喊著,“賣報賣報!江寧旗人造反!”

這年頭旗人是個敏感詞匯,特別是旗人與造反兩  聯系在一起的時候,就加敏感。常四爺他們已經變了臉色。連王利臉上也沒了笑容。

  消息能上了報紙,說明事情已經完全結束。

  1911年5月15日,南京。

  余晨冷著臉看著一片死寂的旗人聚居區。軍已經徹底封鎖了這片地區,帶著棉布口罩的百姓從一個個屋子里面拖了尸體出來。這些尸體面容與身體都極度扭曲,口鼻中淌出來的血液干涸在臉上。形狀極為駭人。

  這不是軍隊屠殺的結果,軍只是解決了旗人部隊,這些旗人家屬都是服毒自殺的。軍統制吳一達再也沒有志得意滿的模樣,他隨便看了看這些逐漸堆積起來的尸體,只說了句,“都給埋了。”然后轉頭帶著一群軍官離開了這片死地。

  等這些高官一走,十幾個年輕人軍官才圍了過來。“思柯,怎么辦?”

  “哪里有這么多埋人的地方,拖到山邊焚化了吧。”余晨的聲音聽起來頗為苦澀,“還有多少活著的?”

  年輕軍官們苦澀的聲音不比余晨好到哪里,雖然大家也都吆喝過除盡天下滿人,可是真正的面對這樣的慘狀,沒人感到開心,有軍官仿佛是在為自己辯解般說道:“幾百號吧。這些滿人準備了頗久,城里面能賣到的毒藥,都讓他們給買了。”

  余晨知道這些,在計劃里頭也曾經充分的利用了這點。他派人私下雇傭了一些乞丐在滿人聚居區外頭乞討找茬,滿人自顧不暇,哪里回去施舍給乞丐。只要有了任何理由和借口,乞丐就會大罵,“你們活不了多久了,等滿清一完蛋,你們就趕緊喝了自家的毒藥去死吧。”

  “六月六,龍抬頭。滿城韃子不留頭。”這樣的兒歌也在南京城里頭唱響。

  一面是這些心理上的準備,余晨親自帶領的軍法部門以整頓軍隊賒欠帳為理由,在各部隊中整頓。由軍法處牽頭,商販們膽子也大了不少。而且南京軍畢竟有前任的底子,軍紀尚可,各漢人部隊倒也輕松的還清了欠款。

  這一年多來,旗人已經從各部隊里頭被拔走,完全自組一標。越是被孤立,旗人倒也越抱團。越抱團,就越能感到絕望。南京的旗人有三萬多,平素里主要靠當官當兵,北京旗人的臭毛病,南京旗人一樣都不少。借錢賒賬那是再平常不過的事情。到了滿清王朝覆滅的這個時候,旗人反倒是加要賒賬。他們就是抱著有今天沒明天的心態,寅吃卯糧的時候要賒賬。

  余晨命他們清欠,旗人哪里有錢償還,沖突自然不會少了。在這時候,余晨毫不手軟,沒有息事寧人的打算。

  在南京的旗人將軍乃是江寧將軍,全稱鎮守江寧等處地方將軍,為清代統領江南駐防八旗軍兵的最高統帥。現任江寧將軍誠勛已經看出事情不對,可是此時能說上話的江蘇巡撫王有宏已經到了北京。

  5月5日,余晨就在旗營大門口把拒不還債的二十名旗人士兵當眾杖責。誠勛見余晨“逼迫過甚”不得不親自出面阻止此事,結果被余晨當面呵斥道:“軍紀之事,上行下效。你身為江寧將軍,不能約束旗人軍卒,反倒禍害百姓,你該當何罪?”

  軍法官級別不過是一個副標統,離著江寧將軍差了七八級之多。被余晨這么一通怒斥,63歲的誠勛第一反應就是茫然,接著就是大怒。他可是當過江蘇巡撫和安徽巡撫的。哪里能被這么一個小輩欺到頭上。誠勛的親兵們剛想動手,余晨的手下早有準備,他們拔出槍來就把誠勛的親兵統統給打死了。

  “誠勛,你縱容手下謀反,該當何罪?”余晨冷靜的問著眼前這位曾經大權在握的旗人高官。

  誠勛到此時才明白這一切是早有預謀的,老頭子當即破口大罵。

  余晨也不生氣,只是命人拖了誠勛出了旗營,而軍其他部隊已經把旗營緊緊圍住。

  “吳一達這狗賊在哪里?讓他出來見我!”誠勛老頭子連聲喊道。

  吳一達自然不會出來見誠勛。這時候已經是圖窮匕見的時候,剿滅旗營是王有宏走之前定下的計劃。若是吳一達能干好,自然能飛黃騰達,與誠勛這老頭子較真有何用處。

  余晨命人把誠勛脫的只剩條褲子,然后繩捆索綁的押上囚車開始游街。在游街隊伍前,十幾個大嗓門的士兵高聲宣布誠勛的罪名,“縱容旗營屬下敲詐勒索商販,軍法處為南京商販索回欠款的時候,誠勛意圖謀害軍法處軍官。”

  旗人本來名聲就不好,加上大家都知道滿清馬上就要完蛋。此時能看到這位光了脊梁的滿清將軍游街示眾,群眾先是驚訝,接著就歡聲雷動了。有些被旗人賒欠極多的商販還用菜葉石頭投擲誠勛。這真的是一場令人開心的大游街。

  誠勛一開始還大罵余晨是反賊,被下頭群眾一通亂砸,他忍不住罵了下頭百姓是反賊。余晨為了體面可以不還口,百姓們可沒這么多顧及。“你才是反賊!”有百姓喊道。

  “殺了反賊誠勛!”

  “殺了旗人誠勛!”

  “殺光旗人!”

  口號聲越來越響,越來越有傾向性!

  南京滿城百姓的情緒都被煽動起來。游街完畢,誠勛就在旗人聚居的王府園口將上身的誠勛當眾吊死。隨著斷氣后誠勛的屎尿順著褲管嘩嘩而下。圍觀的群眾加興奮的高喊起了殺光旗人的口號。

  誠勛最后也沒有落一個全尸,他死后腦袋被砍下,掛在太平門口,旁邊的告示上列了誠勛的諸多罪狀。5月8日,國會定國體為共和國,滿清在法律上被終結之后。

吳一達要求被圍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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