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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二 諸省之變(十四)

  都沒差幾個。意思更是毫無差異。

  “張將軍,如果士紳們愿意主動接受土改,我們就有往下談的基礎,如果不接受,他們就好自為之吧。”陳克給出了明確的答案。

  張勛繼續黑著臉稍微點點頭,“陳主席所說的只要地不要財,可是真心話?”

  陳克笑道:“我們這里有人說過其他話么?或者真的剝奪過其他人的錢財么?當然了,搶奪別人財物的,我們要討回被搶的東西。這個與土改無關。這是民事案。”

  當年毛爺爺制定土改政策的時候,就不主張剝奪地主浮財。而且黨當年經驗有限,很多政策規劃的有問題。后來對解放后農業政策與大規模土改的反思中,有很多檢討。土改肯定沒錯,但是當年的壓力太大,農業科技服務,工業反哺都沒能力做到。政策上又稍微超前了些,整體土改能打個85分,距離100分還是有差距的。

  陳克自以為自己作為穿越者,或許能做到95分,現在他的態度很簡單,能把制定的土改給不走樣的推行下去就行。別說85分,能打個80分就不錯了。

  張勛對現代司法沒有什么認識,刑事案、民事案,他也分不清楚。不過得到了陳克的保證之后,張勛心里頭好歹平靜了些。土地是命根,人民黨的土地政策里頭地主們也不是被剝奪的精光。他們也能分到與其他百姓一樣份額的土地。“那我就先回去與其他士紳商量。不過不知道陳主席會在江西待多久?”

  “這個就不好說了,反正商量的結果越快越好。”陳克給了一個不是回答的回答。

  張勛一走,陳克立刻召開了新一屆的黨校會議。江西是軍管,所以部隊的軍校學習替代了黨校學習。正式的純黨校模式在江西并不合適。

  陳克在黨校上開門見山的第一個問題就是,“同志們,為什么我們人民黨的黨章里頭把我們定義為廣大勞動人民的革命先鋒隊?”

  何足道的政治教育看來很到位,部隊的黨員們回答的極為正確。“因為我們人民黨就是廣大勞動群眾中的一員!我們自己就是勞動者。”

  有了這個共識,黨校教育就好辦的多。在湖北黨校教育中,這個問題被反復討論,才樹立起人民黨本身就是勞動者的概念。這是一個最基本的概念,如果人民黨把自己dúlì于廣大勞動群眾之外,那結果將是毀滅性的。

  何足道把黨的理論宣傳的相當自洽,部隊里頭的干部對土改認識頗為深刻。[]土改不是平均田地的所有權,而是對土地這種生產資料的合理利用。土地國有化所指的也不是指土地的所有權,而是土地的使用權的重新分配。在保證了愿意種地的百姓們的土地使用權之后,其他土地歸國家所有,并且擁有開發使用的權力。

  在土地的規劃使用方面,何足道領導的政工系統實在是讓陳克感覺很神奇。同志們對于“為什么不把土地開發使用權由民眾主導”這個關鍵問題,大家都認識到,這做法“不科學,不公平,靠不住”。

  軍隊黨員干部對土地的認識比相當一部分民政干部都高明,實在是讓陳克感到欣慰。剛解放的時候,由于土地政策不夠明晰,直接把新中國打造成了世界上最大的“農業小資國”。每個農民都有自己的生產資料,以當年的農業生產力水平,村里面直接擁有著極大的權力。地方基層一出問題,直接就引發了很多問題。陳克推行的土改,則是把地方基層擁有的自主權削弱到極限。除了農民分到的土地之外,其他都由各種國營企業承擔。這其實頗像后來各地的進城務工政策。只是現在農民不用千里迢迢的跑去其他地方,直接在家鄉旁邊務工就可以了。

  陳克從不是個革命理想主義,他更現實。組建大型國有農場或者企業,目的就是最大限度的獲得稅收和物資。挨家挨戶收稅,群眾從來意見很大。也增加了地方上的沖突,而直接從大農場收取糧食,那就容易的多。而且大農場也能作為良種基地,以及普及農業科技的帶頭人。農民們哪怕是為了自己,也會嘗試著學習更加先進的技術。而且大農場也是個很好的示范單位。

  黨校里頭有人提出這些問題,陳克也就毫不隱瞞的把政策告知同志們。“與其花費千辛萬苦去改造每一個群眾,不如實實在在的讓群眾認識到社會化大生產的優勢與好處。這是社會的必然發展方向,男耕女織的農業社會看著很美,但是這種社會模式注定會被更加復雜,看著矛盾更多的工業社會所取代。這是生產力發展的必然性。這絕對不是偶然。”

  陳克在上面講,同志們刷刷點點的記錄著。而且不斷有人提出問題。“那么我們要向群眾解釋道什么程度呢?如果直接說要徹底推翻小農經濟,群眾未必能接受啊。”

  “我們不要用批評的態度去和群眾講政策,我們要用發展的眼光給群眾講政策。”陳克答道,“湖北土改中遇到了一個問題,有人認為我們的土改是一種傳統的善政。經過討論,大家明白了這是種誤解。在生產力保持一定水平的情況下,所謂的善政,只是zhèngfǔ少拿點。人民稍微多拿點。但是人民多拿的那點東西不可能從根本上解決人民面對的問題。而且zhèngfǔ少拿點,對zhèngfǔ的必要支出影響很大。而且同志們,我現在提出的還是一個非常理想化的模型,這個模型不包括中間的盤剝。是zhèngfǔ直接對人民收稅。如果把中間盤剝給算上,那就面臨更加可笑的結果。zhèngfǔ自以為實施了善政,其實中間階層向群眾收取的一分錢都不少。而且還會更多。”

  何足道曾經組織過相當有效的政治培訓,稅收問題是重中之重。對于稅收中的貓膩,何足道弄了不少事例與被俘的稅吏,組織大家學習研究。

  任何zhèngfǔ都要給各個部門提供開支,且不說內部的消耗問題,善政意味著要砍掉很zhèngfǔ多支出,從zhèngfǔ部門來說,特別是中低級人員來說,這可是要命的事情。砍去某種稅負,意味著巨大的收入調整和人員調整。不出大亂子反倒是稀奇的。

陳克看同志們已經理解這個問題,他繼續說道:“所以我們現在所要做的不是什么善政,而是要發展生產力。如果生產力水平提高一倍,意味著人民收入與稅收的同步增長。人民有了財力去解決他們面臨的問題,zhèngfǔ也有了財力去承擔zhèngfǔ應該承擔的責任。這也是我們為什么要打倒剝削制度的原因。因為剝削制度并沒有實現社會生產力發展的最大效率。例如絲綢業,現在絲綢市場需求量很大,上不了規模,也就無法有最大的效益。舊式的剝削體制下,根本不可能上規模。地主們要干多少缺德事才能集中起來足夠規模化的土地?而即便是地主們有了這個規模,官府們又看上了這么一大塊肥肉。最后官府們把弄到的錢都給揮霍了。無  血淚悲劇的結果就這么誕生了。流血流淚的永遠都是人民。只要剝削制度存在,人民永遠翻不了身。”

  根據地經濟發展的不錯,黨員們相當一部分都是安徽老根據地出身的,家里面的情況他們很清楚。自家的親人有地種,還有很多工作可以干,這些就業機會都是向廣大群眾統一放開的,根據地的rì子遠比以前好的多。推翻了舊制度之后,廣大勞動人民的新生活大家都能看到。這比什么宣傳都更有效。

  陳克的聲音鏗鏘有力,“土改并不是一個簡單的經濟措施,也不是簡單的判斷好人壞人的宣傳。這場土改要確定的還有我們人民黨最核心的綱領,誰是根據地的統治階級,那就是廣大的勞動者的同盟。新的制度就是為勞動者服務,為了這個同盟服務。當然,現在勞動群眾并不理解當前的局面。很多勞動者對于從未見過的新國家,新制度也沒有足夠的認識。這并不奇怪。對任何新事物的認識都是需要過程的。所以,我們人民黨這個勞動者同盟的革命先鋒隊就要站出來,承擔起引領這場偉大人民革命的光榮任務,承擔革命需要付出的犧牲,接受在革命過程中遇到的各種艱苦,甚至要受委屈。這也就是同志們在黨旗下宣誓的時候所注定要面臨的局面。這是我們所有黨員的共同事業。”

  臺下的黨員們立刻報以熱烈的掌聲,陳克在空中揮了揮手,掌聲也隨即停了下來。“同志們,我們開會的目的是完成工作。而并不是向領導致敬。如果我每說一段話,大家就給我鼓一次掌,那大家是來開會的,還是來聽掌聲的?我現在就立一個規矩,會議過程中不許鼓掌。大家覺得如何?”

  聽了這話,會場里頭傳出了一陣善意的笑聲。

  與人民黨這種嚴肅活潑的會議相比,張勛召開的會議就顯得陰沉了不少。南昌城里面有不少士紳都加入了張勛的組織。聽到張勛召集會議,這些人都跑來了。張勛把今天與人民黨黨主席陳克會面的過程說了一遍,立刻就有士紳的聲音里頭帶上了哭腔。“張大人,看來人民黨是一定要這分地啦!我家就這么幾畝地,分了地我家還怎么活?”

  說話的是張自善,也是張勛的一個極遠房的親戚。張勛用一種恨鐵不成鋼的眼神看了張自善一眼。張子善家有幾百畝地,根本不是什么幾畝地。而且他家也頗為有糧有錢,根本不是什么活不下去的類型。

  其他士紳們噤若寒蟬,人民黨的態度始終如一。這實在是令士紳們不敢相信。在此之前,他們也用盡了所有手段,例如送錢、送糧、拉關系、送女人。沒想到這群人民黨的年輕人根本不為所動。倒是人民黨里頭有幾個本地新提拔的干部,最近收了點東西。正當這些人想趁機跟風的時候,人民黨卻公開宣布開除了這幾個人。理由很明確,因為這些人收受賄賂,所以開除出人民黨的隊伍。

  打那時候開始,人民黨的干部視本地士紳如洪水猛獸,絕不肯與之打交道。而依舊負責與士紳打交道的那些安徽干部,雖然年輕,卻都是油鹽不進。可是看到普通百姓,這些人卻禮貌周到,應對的得心應手。這樣的一個組織,不能不讓士紳們充滿了恐懼。

  現在本以為人民黨主席的態度會與何足道稍微不同,這樣士紳也好尋找機會。沒想到人民黨主席說的話與人民黨下級干部完全一致,連最后挑撥離間的機會也不存在了。所有人都在可憐巴巴的瞅著張勛,希望這個見過大世面的人物能夠為江西的士紳們想出辦法來。

  張勛心里頭也是極為困惑。人民黨的官場與滿清的官場迥然不同,一切滿清官場的習俗到了人民黨這里根本派不上用場。如果想從中找出可以利用的機會只怕要好久才行。可是人民黨緊鑼密鼓的推行土改,且不說能不能找出可以利用的漏洞。只怕到時候還沒有找到漏洞,江西土改反倒先完成了。

  想到這里,張勛抿緊了嘴唇,那兩撇濃濃的胡子顫動了一下。士紳們以為張勛想出了辦法,臉上都露出了希望的神色。

  “諸位,在下認為,咱們短期內只怕是沒有辦法改變人民黨的心意。”張勛艱難的吐出了這句話。

  聽到這話,不少士紳如同泄了氣的皮球一樣癱在座位上,也有人已經開始嚎啕大哭。有些士紳雖然還能保持鎮定,神色卻也如雙打過的茄子般蔫了下來。

  “沒天理了,沒天理啦!”張自善嚎哭道,“人民黨這群天殺的狗賊,這是不讓人活啦!”

  嚎哭了這么一陣,張自善突然站起身來喊道,“諸位,反正也活不下去了,咱們干脆和人民黨這些狗賊拼了。殺一個夠本,殺兩個賺一個!”

  張勛本來就心亂如麻,被張自善這話一刺激,他再也忍不住。猛地一拍桌子,張勛騰的站起身來。“張自善,你自己愿意死,那就自己去死。你出了這個門,我們大家就不認識你。你想死,大家還不想給你陪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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