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大約是林佳秀生平所遭遇到最大的一次危機,中了血水之毒,因為亂用陣法把經脈弄壞,然后又負氣挖出了本命法寶,導致金丹破裂,連林佳秀自己都是忍不住苦笑,只覺得這一次大概是熬不過去了,但怎么想怎么都讓她覺得不甘心,還有好多事情沒有做完,還有好多錢沒有花光,起碼要活著對那個三番兩次害她危機的司馬謙明罵一聲渣,起碼要活著等到游冰玉出來向他要一個回答。
所以不能死。
抱著這樣一個信念,還有長期耗空靈力的經驗,就算是在這樣毫無知覺的時候,林佳秀的身體仍是保留著一種本能,雖然微弱,但還是自發地運轉靈氣慢慢地滋潤傷痕累累的身體,但對于金丹的破碎這一個事情,林佳秀卻是沒有了任何的辦法。結成丹,結成嬰,可以說修真者全部的修為都是在這一個丹田紫府之中,金丹破碎,那基本已經動搖了最根本的東西,是很嚴重的傷勢,八成的可能是死亡,還有二成幸運一些的會失去所有修為變成凡人終老,那是一個無解的局面。
金丹之上的裂紋還在漸漸擴大,大量的靈氣從中飄逸出來,各種屬性的靈氣瘋狂地變化,完全失去了控制,四處噴激,高純度的靈氣所帶來的腐蝕慢慢滲透,仿佛灼熱的火焰燒過一般,將那一顆金丹包圍其中,逼得通紅,隨時都會粉碎一般,整個丹田紫府都是開始出現崩塌之象,那種裂紋甚至還擴散到了身體表面,如果林佳秀還有知覺的話,她就能發現她全身都是出現了碎瓷那種蛛網一樣細密的裂紋,似乎稍一用力,就會碎裂變成塵埃。
這種碎丹的痛楚,與身體上的那種痛又是完全不同的感覺,說不清楚究竟是哪里痛,只覺得全身都被切碎用藥杵一點點搗碎碾成粉,就算是在最深沉的暈迷之中,仍是讓林佳秀忍不住蜷縮了身體,用力將嘴唇咬得鮮血淋漓,但就是在這樣辛辣苦痛的時候,似乎能感覺到一股極熟悉的氣息,穿透身體,小心地進入丹田之中,緩慢而謹慎地包裹上那一顆易碎的金丹,那種略帶著冰寒的氣息一點一點地安撫著狂暴的靈氣,減輕了林佳秀的痛楚,那緊咬的牙關終于慢慢松開,輕聲囈語般地叫著:“師父…”
那冰寒的氣息似乎回應一般流暢了一下,柔和地護起那易碎的金丹,直至氣息用盡,慢慢消散,林佳秀的傷勢終于是穩定了下來,那種恐怖的崩塌感覺也終于是消失。
用了很長的時間,終于是將失散的靈氣梳理溫順,丹田紫府也是重新安定了下來,但破損的金丹卻是再沒有辦法恢復原先的樣子,等林佳秀稍微恢復一點意識,就能朦朧地感覺到似乎有人,應該是司馬謙明吧,不時地往她身體里面輸送妖氣,補充著林佳秀失去的生命活力,但因為失去了原先儲藏妖氣用的黑應龍珠,那些妖氣慢慢地被林佳秀的身體接受,匯聚到丹田之中,慢慢吸附到金丹之上,填補著金丹破損的部分,天長日久的,那妖氣與靈氣就是再分離不開,林佳秀的金丹也是大變了模樣,從原先純凈散著白光的一顆,變成了上下兩色,白色更顯得輕靈的是屬于人類的靈氣,灰白有些黯淡的是屬于妖獸的妖氣,相互交融,密切不可分,卻也還保留著相對的獨立,靈氣在上,妖氣在下,各自流動,互不相干。這奇怪的樣子,林佳秀從來就沒有見過,也沒有在任何書籍上看過這樣的情況,她根本不知道為什么會是出現這樣怪異的內丹,思來想去,只覺得這一回大約是真正地變成了半妖之軀了。
在長久的妖氣滋養之下,終于是將金丹修補完整,但林佳秀的身體卻是不能適應這樣靈氣與妖氣的混合沖擊,依舊是陷入了漫長的昏睡之中,但這一回卻不是因為傷勢嚴重,而是需要安靜地修煉,將身體調整過來,那時常來為她輸入妖氣的人似乎也是知道這樣的情況,沒有再打擾林佳秀,給她留了一個安靜獨立的空間。
那兩色的金丹慢慢地轉動起來,靈氣在上,妖氣在下,涇渭分明地各自流轉起來,那金丹也是越來越大,越來越澄清透亮,然后形狀也是奇怪起來,不再是滾圓的珠子形狀,似乎是長了扁了方了,又似乎是完全沒有任何形狀,流水一樣多變,慢慢又變回了珠子形狀。
但林佳秀的眉頭卻是漸漸地皺了起來,似乎有些痛苦神色,那樣擅于忍耐的一個人居然都是忍不住一聲呻吟,突然地爆發出一陣強烈的氣息,而那一個脆弱的軀殼也仿佛是禁受不住這樣的沖擊,瓷片一樣紛紛碎裂剝落,就連那金丹表面也是再一次發生龜裂,咔咔聲越來越響,完全碎裂時候,那里面卻是出現一個寸余大的小人,靜靜地盤坐著,那音容相貌竟然與林佳秀十分相像,只不過年歲似乎還小,看著不過五六歲的樣子,一團的稚氣。
而那一天的場景,想來那所有的妖獸都會是畢生難忘,從來都是灰霾天空的虛海突然撥開了顏,露出蔚藍天色,陽光明媚,但卻是灑下一捧蒙蒙細雨,萬物復蘇,細芽萌動,灰色的虛海大地之中竟然長出了燕草碧絲,繁花錦繡,這樣的異象足足持續了一刻多鐘才漸漸地消失,但那充沛的靈氣卻是久久不曾散去。
這便是林佳秀的結嬰天象,只不過林佳秀自己卻是絲毫沒有覺察,花費了一段時間,謹慎地等待著修為穩固,確認沒有任何的不妥,這才是悠悠地睜開了眼,這還是她從受傷以來第一次清醒。睜開眼,就看到小白與小青都是趴在一邊,猶還在昏睡中未醒,看一看,發覺他們都沒受什么傷,小白是因為晉級正在沉睡,而小青則是因為受到林佳秀的影響,暫還沒有醒來,林佳秀放了心,抬眼看看,發現自己正在一個四處都是黝黑顏色的洞府里面,正是虛海特有的景象,看來應該是被時敏帶回來的。
也不算是意外的事情,所以林佳秀也沒有吃驚,起身下了床,這時候她才發覺有些異常,也不知道什么時候自己的頭發居然長了許多,居然都拖到了地,指甲也長了幾寸,呈現出一種格外恐怖的樣子,只能是粗粗地切了切,好方便行動,又回頭看一看那一把長發,終究是沒亂動,只想著,這一回,好像睡了很久。
從這洞府出來,就看到時敏,他倒沒有多大變化,仍是那樣秀氣模樣,正倚著看書,感覺林佳秀出來,也沒怎么抬頭,隨意地頷首,說:“坐。”
對于這一頭長發,林佳秀有些不大習慣,不時地要捻一捻劉海,對著時敏道謝了一聲,然后才問:“我睡了多久?”
“差不多剛好一百年。”時敏回答說,放下手中書籍,說,“恭喜結嬰。”
一百年啊,昏睡的時候,真沒有太大的感覺,等清醒時候想一想,林佳秀由衷地生出了一種人生苦短的緊迫感覺,相比起凡人修真者的壽元雖然漫長,但是再長的壽元那也是禁不起這樣一睡百年的奢侈浪費,所以對于結嬰這一事,林佳秀反而感覺不到太多的喜悅,只有些淡淡的,還是謝過了時敏,看他將黑應龍珠掛在身上,想起他還有朔化的煩惱,林佳秀便問:“需要我效勞么?”
看林佳秀伸手指一指那黑應龍珠,時敏就是明白她所說的是何事,說:“暫時還不用。”
林佳秀哦了一聲,也沒有再談這一個事情,撥著劉海,問:“妖王殿下,能借我一面鏡子么,我想修剪下頭發?”
也不是什么大事,時敏很快地就應了,林佳秀猶豫了一下,終究還是問:“…司馬謙明他還好吧?”
時敏回答說:“還好,要見么?”
沉默了一下,林佳秀終究還是搖了搖頭,告辭了時敏回到她剛才所呆的那一個洞府中。
叫來了一只小妖吩咐了幾句,時敏也是重新拾起剛才那一卷書籍看了起來,等一會,忽然開口說了一句:“如今這樣的局面,你也覺得值得?”
原本屬于林佳秀的黑應龍珠被時敏做成腰墜掛在身上,純黑的顏色在妖王身上倒是有種意外的和諧感覺,幽幽地閃了閃光芒,那沉重的黑色似乎是微微地褪色了一點,隱約能看到一個小小的司馬謙明,躺在黑應龍珠里面,輕閉著眼,半晌才是略動了動嘴唇說:“就這樣吧。”
時敏哼一聲說:“原來司馬謙明也是會這么好心?”
司馬謙明回答說:“她喜歡做人,但卻是弄成現在這個樣子…見面反而是徒生怨恨吧。”
對于司馬謙明的重重心事,時敏只給了一個很簡明扼要的評論,“婆婆媽媽”,之后就是再次安靜了下去朝(明智屋中文沒有彈窗,更新及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