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一百八十二)“廣西王”歸天 此時的陸榮廷,一提起沈鴻英和莫榮新,就恨得咬牙切齒,恨不能馬上把他們抓來碎尸萬段。
繼沈鴻英全軍覆沒之后,莫榮新也在掛平戰敗,只帶著千余兵馬逃回了南寧。不久之后沈鴻英也逃回了南寧。看到二人灰頭土臉煙熏火燎的那副慘相,陸榮廷責備的話也沒法說了,只能好言安慰了他們一番,讓他們在后方募兵,補充部隊,以備再戰。
此時贛粵聯軍在江面內河炮艇和天上飛機的支援掩護下,一路長驅直入,兵鋒直指南寧,另一路粵軍則在海軍的掩護下,從海岸登陸,攻下防城和欽州,向南寧直撲而來,南寧城腹背受敵,一時間形勢變得炭炭可危,正當陸榮廷手忙腳亂的著手防御時,卻沒想到沈鴻英和莫榮新突然率兵發難,將在軍政府公署的陸榮廷及其衛隊包圍了起來。沈鴻英和莫榮新的叛亂讓陸榮廷一時間措手不及,如果不是他的衛隊拼死擋住了叛軍的瘋狂圍攻和叛軍的戰斗力過于低下,他弄不好連命都沒了。
沈鴻英和莫榮新一開始的進攻十分兇猛,擺明了是想要陸榮廷的老命,對于占地不大的軍政府公署,沈鴻英和莫榮新先是以小山炮猛轟,然后發起了強攻,想要強行攻入軍政府公署內,所幸陸榮廷的衛隊的武器裝備比叛軍好得多,戰斗力也較強,一番激戰下來,陸榮廷的衛隊竟然以少抗多,打退了叛軍的進攻。
掛軍的火炮本來就不多,經過多日作戰損壞了不少,沈鴻英和莫榮新現在的部隊都是通過強征拉夫建起來了,人員素質很差武器彈藥缺乏,火炮只有幾門日式小口徑山炮,而且缺少炮彈。陸榮廷本來擔心這兩支軍隊沒有火炮,無法在以后的戰斗中對抗裝備精良的贛粵聯軍,現在看來,壞事居然變成好事了。
要是沈鴻英和莫榮新有大炮的話,哪怕衛隊的戰斗力再強軍政府此時恐怕已經成了白地了。如今的陸榮廷,已經被沈鴻英和莫榮新圍困在軍政府公署里多日,和外界完全失去了聯系。
此時此刻,陸榮廷想起來當年劉古香就義前對自己說過的話,心中不由得愧悔交加。
還是“二次革命。”時的1913年老同盟會員駐柳州巡防第五營統領劉古香與粵督陳炯明相約起義討袁。可是劉古香的部下有的贊成有的反對。不久,李烈鉤在江西失敗了,形勢逆轉劉古香見勢不妙,內部意見又不統一,因而對陳炯明約期共同起義之事猶豫不決。他的一些部下不知底細,因劉古香猶豫不決而生不滿,遂引起了兵變,劉古香螢夜逃匿被幫統劉震寰找回。劉震寰被部下脅逼出來維持秩序,宣布廣西獨立,通電討袁。督帶沈鴻英又驅逐了劉震寰,沈鴻英隨后把劉古香作為戰俘送交陸榮廷以邀功,陸榮廷將案情電報袁世凱袁世凱復電將劉古香就地槍決。臨刑前,陸榮廷在所駐粵東會館設宴款待劉古香,席間向劉古香出示了袁世凱的電令,劉古香默默無語陸榮廷當時還問劉古香還有什么話要說沒有,劉古香的回答是:“沈鴻英是我一手提拔起來的,他今天可以殺我,日后也可以殺你。”。
而現在沈鴻英對陸榮廷的圍攻勢欲誅陸而后快,可謂正好應了劉古香當年的遺言。如果說沈鴻英對自己下黑手是有原因的話而對自己一向忠心耿耿的莫榮新竟然也會反水,則是陸榮廷事前怎么也想不到的。
就在陸榮廷在那里憂急傍徨之際,一發小炮彈帶著刺耳的呼嘯聲飛進了院子里,落在了地上爆炸,震耳欲聾的爆炸聲震得陸榮廷頭皮一陣發麻,他猛地伏在了地面上,滾到了桌子底下,他身邊的衛士則直接臥倒在地。爆炸產生的沖擊波將窗棱擊得粉碎,破碎的木片四散橫飛,此時的陸榮廷心膽俱裂,生怕下一發炮彈會直接飛進屋子,要了他的命。
可能是叛軍炮彈用光了的關系,在這一聲要命的爆炸之后,再沒有新的炮彈飛過來,只是槍聲變得更為綿密了,顯然激烈的戰斗還沒有結束。在確定了沒有更多的炮彈砸過來之后,陸榮廷從桌子底下鉆了出來。
“譚浩明他們有沒有消息?。”陸榮廷拍了拍身上的木屑,問道。
“沒有。
將軍。…”一位副官啞著嗓子回答道。
“都他娘的上哪兒去了這是!。”陸榮廷惱怒地說道,“趕快過來給老子解圍!…”
此時的陸榮廷并不知道,他寄托全部希望的譚浩明,也已經陷入和他一樣的困境之中。
又到了傍晚,叛軍的又一次攻擊被打退了,到處都是戰死者的尸休,親自參加了戰斗的陸榮廷拎著手槍,踉踉蹌蹌地返回到了自己的辦公室。
陸榮廷將打得有些發熱的手槍放在了桌子上,倒在了椅子上,不住地大口喘著粗氣。
此時窗外的槍聲已經漸漸的沉寂了下來,陸榮廷順著窗口向外望去,看到自己的衛士們差不多個個帶傷,蹣跚走了進來,在院子里相互包扎著傷口。此時盡管沒有人說什么,但陸榮廷還是能夠感覺到,那種沉重不祥的氣氛壓抑在每一個人的心頭。
盡管現在衛隊的彈藥還算充足,軍政府倉庫內的存糧也夠支撐一段時間,但陸榮廷心里明白,他的手下不可能堅持太久。
想到自己現在竟然淪落到了這般境地,陸榮廷不由得后悔不已。
早知如此,就不該聽信孫大炮的盅惑。
在廣西樹大根深的他,原以為可以憑借廣西復雜的地形、茂密的叢林和軍隊的支持擋住對手的進攻,牢牢占據這西南半壁。但讓他沒有想到的是,對手的實力竟然如此的強橫,武器裝備和戰術竟然如此的先進,自己原來看起來相當強大的優勢竟然如此的脆弱。
此時陸榮廷的心里,隱隱的生出了和對手進行和談的想法。但當他想到自己現在的處境時,不由得又搖了搖頭。
可如今,一切都晚了。
由于沈鴻英和莫榮新已經將他所在的廣西軍政府公署的一切對外通訊線路,現在的陸榮廷,哪怕是想要發一個下野的通電,都不可能了。
陸榮廷明白哪怕是他此次能夠平安的等到譚浩明趕來解圍,他“廣西王”的日子也到頭了,要么去云南寄人籬下,要么干脆下野,去香港當寓公。
此時的陸榮廷由于和外界消息斷絕,尚不知道北京城里已經發生了驚天巨變。
想到前途渺茫,陸榮廷不由得重重的嘆息了起來。
疲憊不堪的陸榮廷眼皮漸漸的變得沉重起來他合上了雙眼,不知不覺的進入到了夢鄉之中。
在夢中,他似乎來到了另外一個世界。
在這個世界中,陸榮廷竟然看到自己一身陸軍上將大禮服站在了一間大廳之中,胸前綴滿各種勛章,在他的面前一身大總統禮服的黎元洪正滿面含笑地和周圍的人們一道鼓著掌,夸贊著他“推翻帝制,再造共和”的功績……
而在那些鼓掌的人當中,陸榮廷竟然看到了沈鴻英和莫榮新的身影!
沈鴻英和莫榮新也是一身筆挺的軍裝,他們倆站在唐繼堯和起恒惕的身邊正用嘲笑的目光打量著他。
陸榮廷看到沈鴻英和莫榮新,一時間目眥欲裂,他猛地大叫了一聲,伸出手去掏腰間的手槍想要當場擊斃二賊,但是還沒有等到他動手,幾名軍官便蜂擁上前,緊緊的抓住了他用繩子將他捆綁起來。
“放開我!放開我!”陸榮廷拼命的掙扎著,但繩子卻越束越緊讓他感到一陣窒息。
嘴上似乎被什么東西緊緊的堵住了,陸榮廷猛地醒了過來,他睜大了眼睛,看到面前站著幾名衛士,正小心翼翼地望著自己。
陸榮廷起身想要站起來,卻猛然發現自己被五花大綁的牢牢的捆在了椅子上!
陸榮廷意識到發生了什么事,剛要呼救,卻發現自己的嘴也已經被人用毛巾牢牢的綁住了,一絲一毫的聲音也發不出來!
陸榮廷拼命的掙扎著,卻絲毫不能動彈,他費了半天勁,也只將身下的椅子挪動了一點兒。
“老總,對不住您了。”一位衛士看到陸榮廷確實無法動彈之后,膽子又變得大了起來,他扶了扶有些歪的軍帽,上前訕笑著說道。
“老總,您也別怪我們不講情義,這幾天您也看到了,弟兄們為了保護老總,拼了命和沈鴻英那個狗東西干,死傷慘重。弟兄們確實盡力了,但現在仗都打成這樣兒了,弟兄們可是犯不著陪著您一道去死,您說是吧?”
“老總,您不知道吧?贛軍那邊兒貼出賞格來了,要您的人頭,五萬塊大洋呢,那可是白花花的現洋,不是您老弄的那“金魚黃,票子,弟兄們現在走投無路,您也想不出什么辦法,弟兄們商量了一下,干脆……左右您也是個死,不如給弟兄們做回貢獻,您看行不?”
“老總,我們這也是沒辦法,您不知道,剛才那邊兒來人報信兒了,贛軍很快就要到了。您那位舅哥怕是來不了了,來了也沒用了。他那兩下子,根本不是名震天下的小楊的對手。”
“老總,不好意思,我們這就送您上路了,您記住了,來年的這一天,是您的周年。弟兄們以后有了好日子過,不會忘了您的。”
“老總,您放心,雖然小楊那邊懸賞要您的人頭,但我們肯定給您留個全尸,不讓您腦袋搬家,您看我們夠意思不?”
聽了這幾名衛士的話,陸榮廷意識到將要發生什么事,身子開始劇烈的抖動起來。
兩名衛士將一條繩索套在了陸榮廷的脖子上,然后開始用力扯緊,陸榮廷的臉立時漲成了豬肝色,他的雙眼先是一陣金星亂冒,緊接著便黑了下來。他的身子開始劇烈的抽搐起來,大小便開始失禁屋內的空氣迅速變得污濁起來。
陸榮廷的面目變得扭曲起來,仿佛猙獰的惡鬼一般,十分嚇人,勒住繩索的兩名衛士看得心里發毛,手上加勁,很快,一陣輕微的骨胳碎裂的聲音傳來陸榮廷的身子漸漸的停止了,最后不動了。
“妥了。”一名衛士上前仔細的看了看,回頭對同伙們說道。
聽了他的話,另外幾名衛士也湊上前來,觀看起陸榮廷的死相來。
“都他娘的別看了!拖出去領賞啊!等菜哪!…”為首的一名衛士有些惱火地低吼了一句”另外幾名衛士趕忙停止了觀看,開始將陸榮廷的尸休從椅子上解下來,然后悄悄的拖了出去。
南昌”信義恒錢莊。
此時在一處院子里,一隊民團正在進行實彈射擊,只是他們所使用的槍,并不是步槍,而是一種以前從未見過的怪異機關槍。
伴隨著輕快的射擊聲,六位機槍手正熟練地進行著長短點射的互換”密集的彈雨橫掃向前,遠處的木質標靶很快便被打得粉碎。
“停!”為首的一個彪形大漢爆喝了一聲,六挺機槍立刻停止了射擊。
“好!好!好!”。
看著槍口還在冒著輕煙的機槍,站在不遠處觀看射擊的一位老人連連拍著手,大聲的叫起好來。
“這“火輪盤子”還真是厲害,稱得上彈如雨下。…”站在這位老人博氏家族的族長傅孝文身邊的牛敬業微笑著說道,“這種機槍比現有的馬克沁重機槍的威力要大得多。有了這種槍,就是再有軍聞匪幫想打咱們錢莊的主意,也不好使了。…”
“看樣子”我們還是選對了人…”博孝文笑著點了點頭。
“對于我們的行動,他遲早會發現的。”牛敬業說道。
“京城那邊兒有消息么?。”傅孝文聽了牛敬業意有所指的話,閘道。
“剛剛來的電報,楊度交權給老段了”還給老段寫了一封信。…”牛敬業說道,“只是信的內容是什么目前還不清楚。好象是要求老段以國事為重吧…”
“這個楊度就是個書呆子…”傅孝文冷笑了一聲”說道,“袁世凱選這么個人當首相,不壞事才怪。”。
“是。”牛敬業繼續說道,“昨天咱們在京的人發回了電報,說老段正在和各地方軍鬧聯系,爭取他們的支持,老段可能是為了不授人以柄,不打算在恢復共和以后出任大總統、國務總理或陸軍部長這三職中的任何一職。”。
“只要能夠掌握實權,有沒有這些勞什子頭銜其實并不重要…”傅孝文點了點頭,“老段其實是個聰明人。”。
兩個人正說著話,一位帳房一溜小跑的快步來到了院子里,將一份電報交給了博孝文,然后躬身退開。傅孝文接過電報看了一眼,便交給了牛敬業。
“陸榮廷被沈鴻英抓住殺掉了。…”傅孝文說道,“他楊瀚之的運氣還真是好啊!…”
“恐怕不僅僅是運氣好。…”牛敬業笑了笑,說道,“這當中很可能是有隱情的。在這個世界上,是沒有巧合的。”。
“要是那樣的話,唐繼堯的下場怕也是會和陸榮廷一樣。…”傅孝文點了點頭,“楊瀚之是不會讓他有機會和老段聯合起來對付自己的。”。
“三爺(指傅孝安)這一次做得也不錯。”牛敬業說道,“若非如此,老段怕是還下不了這個決心呢。”。
“老三這一次做得是很好,但也有鋒芒過于顯露的嫌疑。”。傅孝文說道,“不過馮國璋并沒有異動,所以問題還不大。…”
“要是較起真兒來,馮國璋也算是咱們一條船上的人,三爺的動作只要不威脅到他,他是不會有什么反應的。…”牛敬業說道。
“湖南那邊兒最近亂成一團,聽說唐天喜很可能會打贛西的主意,你要多提醒一下鴻儒,要他嚴加防范,替楊瀚之把好后院兒…”傅孝文象是忽然想起了一件事,說道,“他那一支如今只剩下他自己,他又離家在外獨自闖蕩了這么多年,這一次雖然和咱們主動聯系上了,只怕未必能和咱們真正的和衷共濟一條心,所以………”
“這個應該不會。”牛敬業明白傅孝文在說什么,立刻回答道,“就是為了他自己,在現在這個節骨眼兒,他也不敢完全的置宗族于不顧…”
牛敬業話音剛落,剛才的那位送電報的帳房再次出現在了院子里。
“又有什么消息過來了…”傅孝文說著,從帳房手中接過了電報,他的目光在電報紙上掃過,灰白色的眉毛立時揚了起來。
“還真象你說的那樣,估計唐繼堯這一回也是兇多吉少了…”傅孝文將電報遞給了牛敬業,“這個楊瀚之,難道他想兵不血刃的拿下云南?…”
牛敬業接過電報看了起來,臉上現出了一絲意味深長的微笑。
“他用的辦法,應該和咱們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