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人可能根本想不到,我們還會有這樣的新式武器。”湯薌銘笑著說道。
“那位楊鎮守使算得上是個有心人。”李鼎新說道,“潛水艇這種東西,其實也算不上是什么新鮮事物了,但咱們這些海軍老人,卻偏偏就沒有想過這種辦法。而他楊朔銘不但想到了,而且竟然還把它們變成了現實。”
“瞧他年紀輕輕的樣子,雖然說在日本留學過,但也不可能懂得這么多。”湯薌銘說道,“真不知道他都是從哪里學到這些東西的。”
“有些東西不是學就可以學到的。”李鼎新說道,“還有那水雷,也是個挺匪夷所思的東西。”
“你注意到他派人送來的那些海流圖沒有?”湯薌銘想起了那厚厚的一疊圖紙,眼中不由得再次閃過驚奇之色,“你想想看,他一個從來沒念過海軍的外行,怎么會有這種東西?”
“我是一點兒也想不明白。”李鼎新搖了搖頭,“不過,這利用海流布放水雷攻擊敵艦的方法,倒是非常有道理,的確值得一試。”
“要是真打起來,最好日本人的大艦能來得多一些,讓咱們多過過癮。”湯鄉銘扶了扶眼睛,笑著說道。
湯薌銘的話音剛落,海面上突然刮起了陣陣的狂風,海霧開始一點一點的散去,盡管天空仍然顯得陰沉沉的,但海面卻很快變得清晰起來。
“看那邊!”一位軍官突然指著遠方驚叫起來,“那是…敵艦!”
李鼎新和湯薌銘循聲望去,不由得暗暗心驚。
海面上出現了幾個不大的黑點,但卻帶著淡淡的煙柱,而且似乎正在快速的一點點變大。
刺耳的警報聲隨即響了起來,李鼎新和湯薌銘轉身快步離開了炮臺,來到了一處指揮所內,他站在觀察窗前,舉起了望遠鏡,仔細地觀察起海面的情況來。
海面上的日艦輪廓很快變得清晰起來,當李鼎新看到漸漸出現的一艘接一艘龐然大物時,不由得大吃一驚。
“日本人還真把大家伙派來了。”湯薌銘說道,“他們來得還真是快啊!”他轉過頭,無奈地問道,“現在布置那種漂雷來得及不?”
“只能靠大炮和那些水雷了,再就是魚雷艇。”李鼎新的話語里透著一絲悲涼,“別的全都指望不上。”
“是啊,就現在這幾門炮,根本頂不住啊。”湯薌銘苦笑了一聲,說道。
在歷經了創深痛巨的“庚子國變”之后,中國被迫和列強簽訂了喪權辱國的《辛丑條約》,在列強的逼迫下,曾經給八國聯軍造成重大傷亡的大沽口炮臺被拆毀了。北京的門戶從此洞開。在民國建立之后,大沽口的防務雖然有所加強,但仍然不足以防范敵人的大舉進攻。
李鼎新看著肆無忌憚地開過來的日本戰列艦,一雙眼睛幾乎要噴出火來。
此時,在日本戰列艦“攝津”號的艦橋上,日本第一艦隊司令加藤友三郎中將舉著望遠鏡,正觀察著岸上的中國炮臺和各種防御工事。
“支那人的炮臺全都是垃圾。”參謀小泉在一旁冷笑道,“這樣的工事,在我們強大的艦炮火力下,用不上十分鐘,什么也不會剩下。”
“是啊!如果陸軍那幫愚蠢的家伙愿意,他們今天就能夠打到天津城內。”另一位參謀西村也說道。
“我不明白政府在這件事上為什么顧慮會那么多。”小泉接著說道,“帝國現在已經同支那處于戰爭狀態,我們可以隨便選擇進攻目標,為什么還要聽英國人和美國人的?”
“政府是怕引起歐美列強的集體干涉,畢竟天津有很多國家的租界。”西村說道,“你難道忘了日清戰爭的歷史了嗎?我們本來那時就可以占領遼東半島的,但政府卻沒有想到俄德法三國會聯合起來干涉,結果我們被迫吐出了大半的勝利果實,把遼東半島又還給了中國。這一次,政府是擔心同樣的事情發生。”
“這一次政府給我們的任務僅僅是摧毀中國人的防御工事,向他們顯示我們的強大力量,迫使袁世凱政府投降。”小泉有些不滿地說道,“這簡直就是在浪費我們的炮彈。”
“集中你們的精力!”聽到部下有些喋喋不休的討論,加藤友三郎有些惱火地說道。聽了司令官的喝斥,小泉和西村閉上了嘴巴,開始一心一意的履行著自己的職責。
在加藤友三郎的命令下,日本艦隊開始排成攻擊陣列,準備向岸上進行齊射。
參加這次炮擊大沽口中國軍隊防御工事任務的主力,是日本海軍第一艦隊的四艘戰列艦“攝津”、“河內”、“安藝”和“薩摩”。此時四艘巨艦緩慢地移動著龐大的身軀,排成了長長的戰列線,一座座巨大的305毫米和254毫米雙聯裝炮塔在緩緩的轉動著,不可一世的指向了岸邊。
看到這無比壯觀的一幕,加藤友三郎也禁不住和他的部下一樣,生出了“殺雞焉用牛刀”的感慨。
象他指揮的這四頭鋼鐵巨獸,浩瀚的大洋才是他們真正的搏殺賭場,用這些寶貴的軍艦來敲掉中國人那少得可憐的炮臺,某種程度上確實是一種浪費。
岸上的探照燈突然亮了起來,伴隨著陣陣警報聲,只聽幾聲悶雷似的巨響,岸上灰暗的天空中閃過道道紅光,緊接著天空中便傳來了刺耳的炮彈破空呼嘯聲,在離“攝津”號不遠處的海面,升騰起了巨大的水柱。
中國人的海岸炮首先向日艦開火了。
看到遠失彈打起的高高浪花,小泉正想說上幾句嘲諷中國人的話,一發近失彈流星一般的飛來,落在了距離“攝津”號距離相當近的海面爆炸,激蕩起高高的水柱,浪花飛濺到了艦橋之上,將艦橋上的日本海軍官兵們從頭到腳淋得濕漉漉的。
“他們打得好準啊!”西村忍不住贊嘆了中國炮手一句。
“該死的支那混蛋!馬上就讓你們嘗嘗我們的厲害!”同樣被澆成了落湯雞的小泉沖著岸上揮舞著拳頭大叫了起來。
象是在配合小泉的話,就在小泉話音剛落之際,“攝津”號的主炮恰好開始了齊射,看著巨大的炮管噴吐出一道道長長的火舌,緊接著岸上升騰起大團大團的火焰,顧不上炮擊時空氣震動帶來的惡心感覺,小泉和許多軍官及水手們全都歡呼起來。
日本海軍官兵的確有理由激動,這應該是自對馬海戰結束之后,日本海軍頭一次集結起如此強大的艦隊實施炮擊行動。
在戰列艦隊開火后,擔任護衛任務的日本巡洋艦和驅逐艦也跟著開火了,一時間岸上到處都是沖天的火光和濃煙。
盡管如此,中國人的反擊炮火似乎并沒有減弱,仍然有一發發炮彈在日本艦隊的近前落下,而且有不少應該是威力很大的大口徑炮彈。
“加把勁兒!炸死支那人!”小泉大聲的吼叫起來。
在日本艦隊的猛烈轟擊下,中國軍隊的防御工事完全化成了一片火海。
“通通去死吧!支那混蛋們…”小泉還在那里狂熱地喊叫著,而就在這時,伴隨著天空中傳來的刺耳尖嘯聲,“攝津”號的艦首突然綻開了一團烈焰,緊接著便是如雷般的巨響。
“攝津”號的艦體開始劇烈的晃動了起來,加藤友三郎的腳下一滑,登時摔倒在了地上,而就在他剛要爬起來的時候,又是一聲巨響傳來,緊接著便是彈片擊打在周圍鋼板上的聲響,和人們的慘叫聲。
一枚細小的彈片打在了司令塔的裝甲鋼板上,反彈了過來,恰好將加藤友三郎的軍帽打飛。
加藤友三郎顧不上自己還沒有爬起來,他一把抓過飛到一旁的軍帽,當他發現嶄新的軍帽已經裂開了一個大口子時,不由得十分惱火。
加藤友三郎好容易站穩了身子,他這才注意到橫七豎八躺倒在艦橋上的部下們,剛剛還在狂熱叫罵著殺光支那人的小泉,此時已經沒有了聲息,加藤友三郎注意到小泉胸口處不斷涌出鮮血的傷口,明白發生了什么事,不由得痛苦地搖了搖頭。
他知道,剛才應該是中國人發射的兩枚大口徑炮彈擊中了“攝津”號,造成了眾多的人員傷亡。
據戰前海軍情報部門提供的關于中國軍隊在大沽口的布防情況,在大沽口的炮臺中,裝備有克虜伯制造的280毫米大口徑海岸炮,剛才很可能就是這樣的炮射出的炮彈擊中了“攝津”號。
在遭到如此毀滅性的炮擊后,中國人竟然還能發動反擊并且準確的擊中日本軍艦,所表現出來的戰斗意志和高超的戰技不由得讓加藤友三郎暗生敬佩之意。
加藤友三郎努力的穩定住了自己的情緒,此時一些受傷較輕的部下也紛紛站了起來,重新堅持在了崗位上,加藤友三郎轉身進入了司令塔,繼續觀察著戰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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