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山東,濰縣。
“這些小東洋鬼子還挺不好對付的啊!”
“辮帥”張勛舉著望遠鏡,望著遠處的日軍陣地,此時日軍陣地上到處都是高高的升騰起來的巨大煙柱。
“日本士兵的頑強是出了名的,他們接連吃了咱們兩次大虧,這一回應該是長記性了。”兗州鎮守使張汶生想起了在楊朔銘所部贛軍沒有到來時他們和日軍戰斗接連吃了敗仗時的情景,心有余悸的說道,“咱們也不能光只指著用大炮轟,現在炮彈就有些接濟不上了,要是再這么打下去,炮彈一旦打光,可就麻煩了。”
“那咱們也得把濰縣打下來!”張勛有些惱火地放下了望遠鏡,看著張汶生吼道,“第五鎮那個新來的姓傅的都把青州打下來了!他曹三傻子也快拿下淄博了!他們能做到的,咱們武衛前軍憑什么做不到!”
“我感覺那位楊鎮守使這一次安排的有問題。”張汶生說道,“憑什么讓咱們老北洋的三支部隊攻堅,他和張孝準的兵馬卻跑到咱們后面躲著去了?”
“你搞清楚!他那不是躲!”張勛沖著張汶生瞪大了眼睛,“沒聽他說過嗎?他是想要防著日本人從青島出來抄咱們的后路!”
看到張勛發了火,張汶生不再說話了,而是掩飾似的舉起了望遠鏡,觀察著前方的戰況。
自從上次楊朔銘將張勛和他的武衛前軍救了出來之后,張勛對同樣來自于江西的楊朔銘產生了極大的好感,因而他本能的給予了楊朔銘全部的信任。
象這一次各路軍隊在沒有統一指揮的情況下向日軍發動反擊,以楊朔銘的贛西鎮守使身份,其實根本指揮不動那些長年跟隨袁世凱一路過來的老北洋宿將。象在戰爭開始后,袁世凱曾任命段祺瑞的得力助手陸軍次長徐樹錚為前敵總司令,統一指揮各戰場的軍隊對日作戰,但精明的小徐深知聽他話的人不會多了(加上之前他本人得罪的人也不少)。他生怕擔上戰敗的罵名,愣是沒有到任。
楊朔銘的資歷相對更淺,哪怕是以他首戰殲滅日軍的輝煌勝利,也未必能說動得了這些未來的北洋軍閥聽他的。如果不是張勛一心一意的以北洋老人的身份幫他頂著,象這一次戰前的軍事會議,他們根本來都不會來,更別提聽你的話展開行動了。
而這一次,張勛不但幫他擺平了這個問題,而且不折不扣的帶領武衛前軍執行了他的命令。
很快,武衛前軍的炮擊停止了,不一會兒,綿密的槍聲便響了起來。
此時,在濰縣城門外,武衛前軍的士兵們借著巖石、土坡和彈坑為掩護,已經前進到了距日軍陣地很近的地方。
就在這時,隱藏起來的日軍火炮忽然響了起來,數發炮彈落到了日軍放棄的交通壕間的地面上,飛濺起無數爛泥碎石,然后如同雨點般的落了下來,掉到了前進中的武衛前軍官兵們頭上。
“啊!我日你娘的小東洋鬼子祖宗十八代!”
武衛前軍攻城的先頭部隊的官兵們此時都小心翼翼地躲在一道道壕溝中,一位營長的腦袋上挨了石頭子兒的打,正捂著頭破口大罵。
營長將軍帽拿了下來,露出了盤著發辮的腦袋。他伸手揉了揉被石頭擊中的地方,發現那里竟然沒有出血。
“看樣子大帥讓咱們不剪辮子,還是有好處的。”營副討好地對營長說道。
“好個屁!大熱天的,憋悶死!盡埋汰東西!要是讓槍子兒打傷了,非化膿不可!還能讓你這么舒坦?”這位叫那良勝的營長重新戴好了軍帽,用手里的左輪手槍槍管頂了頂帽檐,小心地探了探頭,觀察著外面的情況。
“娘的小日本,老子這一次非砍掉你們的腦袋瓜子不可!”他有些遺憾地摸了摸腰間,那里佩著一把裝飾考究的清式腰刀。
“別再想著你大刀片子了,那頭兒,現在那玩意兒已經不時興了。”一位排長明白他的心思,笑著拍了拍自己手中上了刺刀的毛瑟步槍說道,“還是這刺刀方便些,”
這位名叫劉武的排長此時正握著毛瑟步槍的槍桿,靠坐在壕壁上,在他的臉上,一道長長的傷疤橫過面門,讓他的模樣顯得很是兇悍,但此時的他,嘴角的笑容卻顯得很是和善。
“刺刀那破玩意兒,殺個雞宰個豬還差不多,砍人就差遠了,要俺說啊,還是那把大刀頂事,一刀下去就是一個腦袋,跟切西瓜沒啥子兩樣。”那良勝搖了搖頭,說道“這洋槍最合適遠遠的瞄著打,一到近處就不行了,要對上了大刀長矛,肯定得完蛋。”
“要是能有一種比重機關槍還輕巧,又能不拉槍栓就打連發的玩意兒就好了。”劉武看了看手里的步槍,感嘆了一聲。
“是啊!想當初咱們用的那鳥槍和抬桿子,打完一發就要花好一陣工夫清理槍管、裝火藥面兒、塞彈丸子。后來拿到了這毛瑟筒子,可以連打五發不用再填子彈,大伙兒都就覺得好用得不得了。等有了那重機關槍,一二百發子彈,一下子突突突地全飛出去,一掃一大片,簡直是就不讓人活了。”那良勝說道,“誰知道再過上十來年,你剛才說的那玩意兒會不會出來呢?”
“大人,聽說贛軍的弟兄們就有那玩意兒,”一名傳令兵突然說道,“好象還是咱們中國的工廠自己造的。”
“胡扯!怎么可能!”那良勝翻了翻白果眼,不相信地說道。
“是真的,大人。”另一名武衛前軍士兵說道,“我老家是江西奉新縣的,和咱們張大帥是老鄉,我前些日子過去了一趟找老鄉,看到了楊鎮守使的衛隊,全帶著一種帶把匣子槍,就是能連發的。”
“真的?”劉武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要是能弄一把來玩玩就好了!”
正在這時,伴隨著幾聲巨響,打斷了武衛前軍官兵們之間的對話。
“怎么回事?”那良勝的腦袋又被一顆比剛才大得多的石塊擊中,疼得他呲牙咧嘴的怪叫起來。
“好象不是倭寇的炮…”劉武抬頭看了看天空,有些遲疑地說道。
就在他話音剛落的時候,密集而強大的爆炸聲如同雷霆萬鈞震撼著大地,然后透過云層,直沖天宇,武衛前軍官兵們的耳膜被震得幾乎碎裂。很多人受不了這種巨大的響聲的刺激,全都不由自主的伏到了地上。
在驚天動地的爆炸聲中,大地在不住的顫抖著,大大小小的石塊泥團如同雪雹般紛紛揚揚地飛落下來,落在武衛前軍官兵們的頭上,當中還夾雜了一些破碎的骨肉和鐵塊。當一只斷了三個手指血肉模糊的手掌就落在那良勝的腳邊時,那良勝的眼珠子幾乎瞪出了眼眶。
不知過了多久,爆炸聲漸漸的平息了,那良勝等了好一會兒,沒有象上次那樣的聽到日軍反擊的炮聲,他小心的探了探頭,觀察著外面的情況。
剛剛還顯得一片碧綠的山坡,此時已經成了冒著黑煙的無人焦土。空氣中彌漫著一種濃重的硝煙味。
“弟兄們!給老子沖啊!!殺光小日本!”那良勝用嘶啞的聲音喊了一嗓子,抽出腰刀,揮舞了起來,但他卻沒有第一個跳出塹壕,聽到他的喝令聲,武衛前軍的士兵們紛紛大叫喊殺著亂哄哄地從各自的掩蔽處跳了出來,端著上了刺刀的步槍向前沖去。
看到沖在前面的士兵們沒有遇到攻擊,那良勝又喊了幾嗓子提高士氣,然后才跳出塹壕,和士兵們一起向前沖去。
和武衛前軍官兵們為了鼓氣壯膽而發出的高聲喊叫不同,日軍的陣地上卻死一般的靜得出奇,武衛前軍的士兵們高聲叫喊著沖出了好幾百米,卻沒有碰到任何敵人。
那良勝放緩了自己的腳步,他定了定神,讓自己的情緒穩定了一下,這時他感覺到腳下踩到了一個軟軟的東西,他低頭看了一眼,這才發現,自己的腳邊,橫七豎八的躺著的,全都是滿身焦黑殘缺不全的日軍尸體。
沖鋒的武衛前軍士兵們也覺察出了日軍陣地上的詭異景象,一個接一個的放緩了腳步,三五成群的聚在了一起,用驚疑不定的目光看著周圍。
在他們的四周,到處都是日軍的尸體,以及破碎的槍械和裝備。
一堆尸體當中傳來了陣陣呻吟和慘叫,端著步槍的劉武循聲小心地走了過去,立刻便看到了一名一條腿已經被炸斷的小個子日本士兵。
小個子日本兵看到了劉武走近,滿臉污血的他眼中閃過一種垂死野獸般的仇恨光芒,他嚎叫了一聲,猛地用步槍支撐著身體站了起來,他剛想把刺刀端起來,一支腿卻根本無法支撐住身體,結果又摔倒在了地上。
看著他滑稽的樣子,劉武忍不住笑了起來。但當他看到對方臉上那惡毒的神情,心里不知怎么又有些感到發冷。
劉武看到對方還想要拿槍的動作,冷笑了一聲,上前一步,舉起了上了刺刀的步槍,狠狠地捅進了對方的胸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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