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想打你姐夫的主意了?”黃韻芝立刻猜出了弟弟的心思,笑著問道。
黃晟云可能是知道自己的算盤被姐姐猜破,又是嘿嘿一笑。
“姐夫,你那小鋼炮有多余的沒有?送我一門——不,我買一門成不?”黃晟云對楊朔銘說道。
聽了黃晟云的要求,楊朔銘不由得一愣,以為這個淘氣的小舅子在和自己開玩笑,但他很快便從黃晟云臉上的鄭重神色看出來,黃晟云并不是在開玩笑。
“就是那種帶背帶的,炮身上有刻度,一個人就可以趴著放的那種,”可能是怕楊朔銘不明白,黃晟云著急的用手比劃了起來,“他們管它叫什么來著?對了,就是那個‘手提式迫擊炮’,我剛剛還看他們放來著,真帶勁兒啊!。”
聽到弟弟想要的東西,黃韻芝吃了一驚。
“你要迫擊炮干什么?”黃韻芝緊緊盯著弟弟的眼睛,沉聲問道。
“我們要去山東打日本人!”黃晟云迎上了姐姐的目光,用堅定的語氣說道。
“什么?你們瘋啦?”黃韻芝驚叫了起來。
“我們沒瘋。”黃晟云轉頭看著楊朔銘,說道,“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姐夫,但我知道,這一次,咱們中國,已經到了生死存亡的時刻,凡是有良心有血性的中國人,都應該挺身而出,要不然,咱們中國人就真得象朝鮮人一樣,成為亡國奴了!”
“看樣子北京的情形不妙啊。”楊朔銘笑了笑,說道,“你先和我說說北京你看到和知道的情況吧。”
黃晟云迫不及待的和楊朔銘講起了他在北京上學時的所見所聞,而聽了黃晟云的講述,黃韻芝愈發的擔憂起來。
而此時的北京,正象黃晟云說的那樣,已經呈現出山雨欲來風滿樓的趨勢。
“果然象‘白楊’預料的那樣,英國人是在替日本人說話。”
在北京的“中國國家社會民主工人黨”黨部,江雪瑩將一張《順天時報》遞給了身邊的同伴。
這張報紙的頭版,以醒目的標題,報導著轉載自英國《泰晤士報》刊載的關于日本向中國提出的“二十一條”的社論。
“…日本向中國所提出之條件,既非苛刻,亦非不公允,且并未侵及中國領土之完全、機會均等、及門戶開放各主義,吾人亦深信日本之志愿與英國相同,無非欲借此時機以求明定中日兩國間地位及鞏固遠東之和平而已…”
“英國人已經半個屁股坐到日本一邊去了,竟然還有人寄希望于英國出來主持公道,真是可笑!”一位名叫朱鳳的女同學氣憤地說道,“看看英國人這篇社論,有半點主持公道的意思嗎?”
“不過,讓外國人知道了總是好事,日本人再猖狂蠻橫,現在也得有所顧忌了。”水井說道,“不知道美國人的態度如何。”
“也許能比英國人積極一點兒,但想要為咱們中國而和日本翻臉,恐怕還達不到這個程度。”江雪瑩的眉頭一點一點的皺緊,“就象‘白楊’說的,真的想要避免亡國滅種的下場,還得要靠咱們自己的力量。”
“咱們現在應該怎么辦?”水井問道。
“號召更多的人行動起來。”江雪瑩說道,“聲勢越大越好。”她看了看旁邊還在運作的印刷機,說道,“將這些材料綜合起來,寫一篇社評,發到這一期的《求真》雜志上。”
1915年2月17日,北京,中華民國外交部,會議大廳。
日本駐華公使日置益看著中國外交總長陸征祥在那里慢騰騰的呷著茶杯里的茶,心里十分惱火,但卻又不便發作。
每一次會談的時候,在作為東道主的陸征祥講完開場白后,照例總是會讓仆人獻上香茗和精致的點心,他自己帶頭一口一口的品嘗,一杯茶喝了老半天,就是下不去,仿佛他喝的不是一杯茶,而是一缸水一樣。而每次不到兩個小時的談判,總會因此而白白浪費差不多半個小時。
好容易等到中國外交總長將茶喝完,已經有些頗為不耐煩的日置益便急不可耐的將話題引到了談判上來。
“我國政府此次完全是為了中國政府的未來,才提出來明確兩國關系的這些條款,”日置益說道,“而且日本軍隊占據膠州灣,是出于維持東亞地區和平起見,日本政府并沒有想要永久的占領那里,在適當的時候,我們是會將膠州灣還給中國的。”
可能是覺得這些天一味的強逼中國政府認帳效果不太明顯,日置益開始打算試試“利誘”的辦法。
早在談判開始之前,日置益便和部下定下了談判的方針,既采用威壓和利誘雙管齊下的手段,逼迫中國政府就范,其中利誘的具體辦法有四個,一是答應在一定條件下,將膠洲灣還給中國;二是日本政府保證袁世凱政府的地位及安全;三是取締在日本保護下的革命黨、宗社黨、留日學生及日本浪人針對中國政府的破壞行為;四是收買袁世凱及其政府官員。而威壓的手段,則是調動山東及奉天駐軍威脅中國政府,以及利用革命黨人和宗社黨人顛覆中國政府。
但讓日置益始料未及的是,談判還沒有開始,消息似乎已經走漏了出去!
現在的中國政府,好象對日本人能夠采取的辦法,已經有了心理上的準備一樣。
“我們歡迎在膠州灣的日本軍隊盡早的撤出膠州灣,日本軍隊的撤兵費用,中國政府愿意負擔一部分。”陸征祥立刻接茬說道,“希望貴國政府能夠盡早的確定撤兵日期。”
日置益剛想說話,外面突然傳來的陣陣喧鬧聲卻嚇了他一大跳。
“日本人滾出中國去!”
“還我青島!”
“堅決反對二十一條!”
“這是怎么回事?”日置益拍了一下桌子,猛地站了起來,大聲向陸征祥質問道。
“什么怎么回事?”陸征祥一臉無辜地看著日置益,攤開了雙手,反問道。
“我們在談判開始之前,已經再三的警告過貴國政府,不要將談判的消息傳到外界,否則引起的一切后果將由貴國政府承擔!”日置益死死地盯著陸征祥,“剛才外邊的聲音,陸總長難道沒有聽見嗎?”
“我…這個…上了歲數的人,耳朵是有點不太靈光了,剛才外面說的什么?曹次長?”陸征祥轉過頭,煞有介事的向身邊的外交次長曹汝霖問道。
“一些學生胡鬧亂喊的口號而已,不用管他們。”曹汝霖額頭汗下,他掏出手帕擦了擦額頭的汗水,含糊其詞的說道,“請公使閣下放心,大總統閣下和我及陸總長一直都在遵照公使閣下的叮囑,誰也沒有向外界泄漏消息。”
“但現在消息已經走漏了!”日置益咆哮道,“你們敢保證你們一點責任也沒有嗎?”
“我國政府對外國間諜在我國進行的破壞活動一直沒有放松警惕,”陸征祥裝作有些無奈的看著日置益說道,“您也知道,他們總是無孔不入…”
陸征祥的反將一軍立時起到了效果,聽到他這么說,日置益一時間啞口無言,他一屁股重重地坐在了椅子上,臉色鐵青的望了望窗外。
陸征祥的話表明,中國政府對日本方面近日來收買中國政府公職人員竊取情報的事也是心知肚明的,只是沒有明說罷了。
結束了一天毫無意義的談判,日置益氣沖沖地回到了日本駐華使館,而他剛一進門,便有人告訴他,美國駐華公使芮恩施來訪。
日置益大吃一驚,他躊躇了一會兒,還是硬著頭皮向自己的會客廳走去。
江西,雙龍鎮,黃家大院。
“…日本向中國所開列之條件,僅有數款雖不免欲將中國歸日本保護,且于英國在中國主張之門戶開放政策不符,且有違英日同盟之意…”
黃侍堯將報紙重重的拍在桌子上,發出了一聲粗重的嘆息。
“這就是英國人所謂的‘主持公道’,爹。”黃晟云看著憂心忡忡的在那里踱著步的父親,說道,“列強的干涉,我們根本指望不上,在這個叢林世界,長獠牙的,只尊重長獠牙的同類。”
“不接受的話,就得開仗了!”黃侍堯有些惱火地看著兒子,“你們這些年青人,整天喊打喊殺的,真到了打起來的時候,屁用都不頂!”
“兒已經決定了,在姐夫這里軍訓一個月,然后返京,不逐倭寇于黃海,誓不歸鄉。”黃晟云看了看楊朔銘,又看著父親,堅定地說道。
“放屁!你以為你有多大的本事!”黃侍堯大怒,沖著兒子咆哮道,“你那是白白送死!你知道嗎?”他用手指了指一身軍服端座在那里的楊朔銘,“北京已經來了調令,你姐夫馬上就要帶著他的5000人馬北上了!我告訴你,別看他這個鎮守使手里又有槍又有炮,他們這么多人去都不一定管用!”
看到黃侍堯動了真怒,楊朔銘向黃晟云使了個眼色,黃晟云馬上不吭氣了,只是眨巴著眼睛,心有不甘地看著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