潛艇緩緩的在水中行駛,靠到了岸邊的碼頭。楊朔銘跳上了碼頭,看著前來迎接的唐璟等人,正想發表點兒感想什么的,卻突然看到天空中出現了一個快速變大的黑點。
很快,一架雙翼飛機的輪廓出現在了空中,機身和機翼上的黑紅雙色“人”字徽標清晰可見。
唐璟看著從天空中飛過的飛機,眼中閃過一絲擔憂之色。
“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唐璟看著楊朔銘問道。
唐璟知道,這架飛機在這個時候飛來,應該是報告緊急情況來了。
楊朔銘平靜地看著在天上盤旋的飛機,沒有說話。
此時飛機開始了俯沖,在重新拉起的一瞬間,后座的飛行員將一個圓柱形的東西扔了下來,幾名騎兵見狀立刻向東西墜落的地方奔去。
很快,一名騎兵撿起了飛機扔在地上的東西,然后調頭向楊朔銘所在的方向飛奔而來。
那名騎兵奔到近前,作為楊朔銘勤務兵的王超勇快步上前,從那名騎兵手中接過一個黃銅制成的圓筒,然后轉身跑過來交給了楊朔銘,楊朔銘打開黃銅圓筒,將里面的一份電報取出讀了起來。
“萬急。贛西楊鎮守使。極密。查日本對我國逼迫甚急,昨奉陸軍部急電,調贛軍二旅北上布防,該使當整肅兵馬炮械輜重糧糈,隨時聽候調遣。另:陸軍部電令各地加意布防,贛省臨近福建,該使當加意嚴防,不可令日諜滲入,窺測我軍虛實。”
楊朔銘看完電報,嘆息了一聲,將電報交給了唐璟。
唐璟看完了這份內容簡短的電報,面色一點點的凝重起來。
“為什么非要調你北上?”唐璟將電報還給了楊朔銘,“怎么不調他張敬堯的人馬過去?我覺得這里面好象有問題,弄不好是他張敬堯看中了這里的財源,想要借此機會從你手中奪地盤。”
“記得我和你說的那個‘二十一條’嗎?”楊朔銘苦笑了一聲,說道,“電報里說的那句‘日本對我國逼迫甚急’,就是指它。”
聽到“二十一條”這個詞,唐璟的眼中立時燃起了怒焰。
“日本這是處心積慮想要滅亡我中華。”唐璟說道,“想不到這一天這么快就來了。”
楊朔銘點了點頭,沒有說話,而是發出了一聲沉重的嘆息。
“你打算奉命北上,是不是?”唐璟猜到了楊朔銘的心思,眼著他的眼睛問道。
“那你覺得我該不該去?”楊朔銘笑了笑,反問道。
聽了楊朔銘的問話,唐璟沉默了。
“一年多的時間,贛西已經變得不一樣了,”楊朔銘抬起頭,望著天空中漸漸遠去的飛機,和遠處籠罩在霧靄中的廠區,感嘆道,“真希望咱們中華大地上,處處是這樣的景象啊!”
“我也希望會是這樣。”唐璟的目光,落在了停在碼頭邊的潛艇和周圍的人群上。
“我覺得,你還是再考慮考慮我那個改編的提議吧。”楊朔銘看了看唐璟,誠懇地說道,“我知道你心里的顧慮,但我還是希望你和弟兄們能擺脫掉山賊草寇的身份。而且我要是真的走了,一時半會兒的回不來,這里可就全靠你了,你總不能還是象以前一樣,以山大王的身份保護這里的百姓吧?”
“你讓我再想想吧。”唐璟嘆息了一聲,說道。
“你要就是不愿意改編成官兵,也可以打著人和公司保安隊的旗號。”楊朔銘說道,“張敬堯要是真的來了,你也可以名正言順的把他攆走。”
“好吧。”唐璟轉頭看了看象姐妹倆一般的妻子和女兒,點了點頭。
“遇到事,多和老吳老傅商量。”楊朔銘順著他的目光望去,象是想起了什么,笑著說道,“你那位夫人也是個人才,你可要利用好了,千萬別浪費了。”
唐璟聽了他的話,不由得朗聲一笑,唐夫人和唐九妹聽到他的笑聲,不由得轉過身來,用奇怪的目光看著他們倆。
晚上,唐璟獨自一人的坐在屋內,他一根又一根地抽著紙煙,屋子里很快便充滿了淡淡的煙霧。唐璟呆呆地看著放在桌子上的那套筆挺的軍服,不由得長長的嘆息了一聲。
“怎么抽這么多的煙?”伴隨著一個輕柔的聲音,雕花木門吱呀的一聲開了,一個無比俏麗的倩影走了進來。
“你走路別總是這么神出鬼沒的,和聊齋里的女鬼似的,老是嚇我一跳。”唐璟不想讓她發現自己的煩亂情緒,笑著和她開了一句玩笑。
“我這可是從小練就的功夫。”唐夫人笑著用手中的報紙在面前揮了揮,驅散了飄向面前的青煙。當她看到一地的煙頭時,不由自主的皺了皺眉。
“別抽這么多的煙,沒聽鎮守使大人說嗎?煙抽多了對身體不好。一支煙能減掉五分鐘的壽命,你看你這都多少個五分鐘了。”唐夫人說著,緩步來到了窗前,替他把窗子打開。
“他要走了。”唐璟聽到她提到楊朔銘,面色不自覺的又陰郁了下來。
“他是升官了還是調職了?”唐夫人聽了丈夫的話,立刻轉過頭來問道。
“北京陸軍部來電,調他率軍北上參加布防。”唐璟說道,“第五旅的人他可能都要帶走。”
“去不去不還是他自己說了算嗎?要是不想走,隨便找個理由回個電報不就行了?”唐夫人有些奇怪的問道,“說病了不就結了?以他的聰明,用不著這么死心眼吧?”
“這一次不同,日本人很可能要打過來了。”唐璟說道。
“怪不得今天的報紙會登這些。”唐夫人明白了過來,她有些憤慨地說著,將手中的報紙遞給了唐璟。唐璟掐滅了手中的紙煙,接過報紙看了起來。
報紙的頭版,赫然刊載著“二十一條”的主要內容。
“日本人連咱們這里也沒放過。”唐夫人說道,“這上面已經寫得很明白了,日本人要占萍鄉的煤礦,還有咱們江西的鐵路。”
唐璟將報紙狠狠的摔到了桌子上,象是感到過于壓抑憤懣,他大步來到了窗前,凝望著窗外的遠山。
“我中華錦繡山河,絕不能讓日本人占去!絕不能!絕不能!”唐璟大聲吼了起來。
唐夫人注意到了桌子上的軍服,她有些感慨地來到了桌旁,用手輕輕的撫摸著軍服的肩章,眼角開始變得濕潤起來。
“該是你下山的時候了。”唐夫人輕聲說道,“日日龍泉壁上鳴的日子,也該結束了。”
“我是不是應該和他一起去?”唐璟轉過身,看著妻子問道。
“那你就趕快和他商量一下吧。”唐夫人知道此時丈夫已經下定了決心,臉上現出了欣慰的笑容。
雙龍鎮,人和小學。
站在紅磚墻外的楊朔銘,聽著里面傳來的孩子們的陣陣讀書聲,眼中閃過溫暖的光芒,他幾次猶豫著想要邁步走進校園,但最終還是停下了腳步。
楊朔銘注意到了身后的黃韻芝望向自己的異樣目光,露出了一個掩飾似的微笑。
“我最喜歡聽孩子們的讀書聲了。”他一邊說著,一邊回到了抱著孩子的妻子的身邊,從她手中接過了兒子,在兒子紅撲撲的嬌嫩臉蛋上親了一口。
“你這一去,是不是很長時間不能回來了?”黃韻芝定定地看著他,問道。
“我也說不準,”楊朔銘不想讓她擔心,笑了笑,回答道,“也許得個把月,也許幾天就可以回來了。”
“你就不能帶我們娘兒倆一起走嗎?”黃韻芝幽怨地看著他,說話聲音里透著一絲哽咽,“到時候相互也有個照應啊…”
“不,你和孩子還是留下來安全些。”楊朔銘轉過頭看著她,“你們要是陪我過去,一旦真和日本人打起來,你們娘兒倆如果有什么閃失,我這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
聽了他情真意切的表露,黃韻芝看了看在他懷里正沖著自己憨笑的兒子,強忍住了在眼眶里打轉的淚水。
“陸軍部調的兵肯定各地方都有,他李純大督軍不去,他南昌鎮守使張敬堯也不去,偏偏要你這個不入流的鎮守使去。”黃韻芝恨恨地說道,“憑什么啊!”
“我去又不是為了他們,是為了咱們中華千千萬萬和你一樣的老百姓!”楊朔銘看著她,眼中放射出無比堅毅的光芒,“要是我們每一個人都抱著他們那樣的想法,將來有一天,日本人會用刺刀挑著我們的尸骨,對他們的子孫說:‘看!這是奴隸!’你希望有這樣一天嗎?”
“干娘!你放心好了!我們會保護干爹安全的!”一直站在他們夫妻身邊不遠處的王超勇忽然說道。
黃韻芝轉過頭,看著一身軍服挎著五十響連珠盒子炮的王超勇,露出了一個開心的微笑。
“好。”她看了看聚攏過來的另外幾個孩子,使勁點了點頭,“你們也要小心,記住,一定要保護好干爹,和干爹一起回來,好嗎?”
“保證完成任務!”六個孩子齊齊向黃韻芝敬了個軍禮,大聲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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