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件事你決定得沒錯,應該和他在紙面上坐實這件事。”傅孝文看著牛敬業,有些不滿地說道,“這筆買賣要是叫別人搶了去,咱們可就虧大了。”
“兵者,兇器也。槍炮可都是用來殺人的用具,我怕您認為制造銷售槍炮有失人道,所以…”牛敬業小心地答道。
“敬業你啊!迂腐!迂腐啊!”傅孝文搖了搖頭,有些激動地說道,“菜刀鋤頭能不能用來殺人?木頭棒子能不能用來殺人?難道因為可以用來殺人就不用了嗎?”
“這倒也是。”牛敬業有些奇怪地看著傅氏家族的掌門人今天的情緒激動有些異常,沒有再敢說話。
“制造這樣的精良槍械,絕不是在作坊里就能完成的,必須要有新式的加工設備和精煉的鋼鐵,才能生產出來。”傅孝文舉了舉手中的“五十響”,沉聲說道,“能做出這樣的好槍,證明他們的工業技術底子很厚,并不亞于漢陽廠,他們現在所差的是規模太小,所以才尋求和我們合作生產。知道咱們中國工業差的是什么?就是這技術!這可是一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傅家幾代先人實業救國的理想,很可能就此實現!”
“當今世界,各國皆以發展工業為第一要務,凡欺凌我中華之列強,無不是工業大國!”傅孝文將槍放在了桌子上,取過一張報紙遞給了牛敬業,“你看看吧!日本人已經開始向青島動手了!你說!他們憑什么就敢這么猖狂霸道?!”
牛敬業接過報紙,看著上面一艘艘日本軍艦在海面上行駛的大幅照片和下面觸目驚心的標題,禁不住長嘆了一聲。
“青島一失,日本即可握我山東,入我中華堂奧,則我中華危矣。”
“所以說,這生產槍炮的買賣,咱們一定要做!而且還要做大做強!”傅孝文說著,又看了看桌子上的槍,“他們這槍已經造得很好了,只是不知道炮造得能怎么樣。”
“他們已經造出來了一種配備給第五混成旅的小型火炮,很是輕便,但威力卻絕不比大炮差。我在他們那里看過這種火炮試射,很是厲害,據說雙龍鎮保安隊就是用這種火炮打跑了土匪的。還有一次土匪在夜里冒充官兵來搶鹽礦,也是被這種炮打得死傷累累,狼狽逃躥,連匪首都被擊斃。”牛敬業說道,“我在他們那里還看到了更大的炮的設計圖紙,他們的一位技師說研制工作已經開始了。”
“你一定要把這件事落到實處,敬業。”傅孝文說道,“這些槍炮越早造出來越好,因為孝安那里肯定能用得上。”
“放心好了,和潤。”牛敬業說道,“這些事情就交給我好了。”
傅孝文點了點頭,不再說話,此時他又拿起了那把“五十響”,仔細地把玩觀看了起來。
1914年9月2日,日軍在膠東半島北岸的龍口及膠洲灣登陸,并開始向山東腹地推進。9月3日,在中立地位受到破壞后,迫于日本方面的壓力,中國政府被迫援引日俄戰爭的“先例”,宣布濰縣車站以東為日德“交戰區”,以西為“中立區”。日軍對中國政府的聲明不予理會。9月25日,日軍占領濰縣車站。10月5日,日軍占領青州車站,10月6日,日軍占領濟南車站,并宣布接管膠濟鐵路(此前的9月21日,中國政府曾經宣布從德國手中接收該鐵路)。
北京,居仁堂。
“…日軍所到之處,暴行層出不窮,我國百姓慘受蹂躪,一如日俄東北交兵之時。”一位官員向坐在西式總統大椅上的袁世凱報告道,“因連日大雨,日軍強占我民住宅躲雨,將宅主驅逐于外,室內食品財物,搶掠一空。凡日軍所經過之沿途村落,男丁盡被抓去挑水砍柴,婦女多遭擄掠,如有不從者,盡皆處斬,至有全村被屠者。膠濟鐵路沿線所有礦山全被日人沒收,日人還在所占各縣設立軍政和民政署,架設軍用電纜,驅逐地方官吏,占領警局,強征糧草,殺傷百姓…”
聽著報告的袁世凱臉色變得越來越難看,他看著坐在周圍一言不發的文官武將,不由得發出了沉重的嘆息。
“真是欺人太甚!”袁世凱從椅子上站起身來,在屋子里來回地踱著步,“日本人這是擺明了想要占據山東全境!直逼我京畿腹地!居心險惡!居心險惡啊!”
“日人早就有圖謀青島之意,這一次歐戰爆發,他們當然不肯放過機會。”袁世凱的首席謀士楊度搖頭嘆息道,
“總統如不愿日軍繼續深入,可命陸軍進行抵抗。”陸軍總長段祺瑞淡淡地說道。
“你上次不是說過,以我國軍隊之現狀,只能抵抗四十八小時嗎?”袁世凱有些惱火地轉過頭,看著這位北洋宿將,大聲問道。
“僅以京郊各地及臨近山東各軍而論,確實僅能抵抗日軍四十八小時。”段祺瑞答道,“如能集中全國能戰之兵前來山東,以善戰之將統一指揮,全力對抗日軍,所能堅持之時間,當遠不止此。”
“如總統欲與日人一戰,蔡鍔愿率云南健兒為前驅。”原云南都督蔡鍔起身說道。
此時的蔡鍔被袁世凱任命為全國經界局督辦,是以未著軍服,但他的舉手投足之間,仍然是一派軍人風范。
“坐下,松坡,坐下。”袁世凱來到了蔡鍔身邊,有些感動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國難當頭,要是全國上下都能象你蔡松坡這樣想,就好了。”袁世凱嘆息道。
蔡鍔本是袁世凱內定的總參謀長,但這一任命,卻因為“二次革命”的關系,沒有落實。
“現在我國國是初定,不應再輕啟戰端。”楊度說道,“何況這一次是英日兩國聯手攻擊青島德軍,以我國目前之實力,尚不足以對抗日本,一旦激怒了日本人,以此為借口在我國沿海其它地方登陸,我海陸軍又無力阻止,則我國所失,恐不止青島一地矣。”
袁世凱轉頭看了看海軍總長劉冠雄,眾人的目光也隨即集中在了劉冠雄身上。
“日本海軍此次傾巢出動,掩護陸軍進攻青島,第一艦隊有大小戰艦二十四艘,負責警戒黃海,封鎖膠洲灣掩護陸軍登陸的為第二艦隊,計有大小作戰艦艇二十三艘,魚雷艇十三艘,支援船只十五艘,聲勢很是浩大。”劉冠雄起身說道,“我海軍雖實力不及日人,現已完成戰斗準備,如總統決意對日作戰,冠雄愿率海軍拼死一搏。”
“海軍艦型陳舊,又無一艦可與日人之大型戰艦相角,去了只能是白白作了犧牲。”袁世凱搖了搖頭,無奈地嘆息道,“我海軍僅有此有數之兵艦,還是留圖將來吧。”
聽了袁世凱的話,劉冠雄默默地坐了下來。
雖然沒有人說批評和指責的話,此時身為海軍軍人的他,和陸軍總長段祺瑞及在座的眾位將領一樣,感覺到了一種難言的屈辱和無奈。
作為甲午大東溝海戰的親身經歷者,每當他回想起在“靖遠”艦上指揮戰斗的情景和當年犧牲的戰友,心中就如同刀攪般難受。
在那場戰斗中,中國海軍還能夠同日本海軍面對面的對陣交鋒,可到了今天,竟然連一戰之力都沒有了!
剛才的話,只是劉冠雄不愿意他人背后指責海軍將士的憤激之言,他何嘗不知道,如果他真的率海軍出擊的話,最后的結果會是什么。
海軍如此,陸軍的情況,段祺瑞的話已經說得很清楚了。也許外人聽來會認為他是在推脫責任,但劉冠雄心里清楚,段祺瑞說的是實情。
而對他一直賞識信任有加的袁世凱,何嘗不明白中日之間實力的差距,因此才會發出如此無奈的嘆息。
袁世凱“留圖將來”之語,其實并不只是對他的安慰之言。
劉冠雄在出任海軍總長之后,曾向袁世凱提出過一個龐大的海軍建設計劃,其中其中最主要的,就是在10年的時間里,用2億3000萬銀元建造8艘排水量28000噸、擁有10門356毫米主炮和16門152毫米副炮的戰列巡洋艦的計劃。對于這個在外人看來完全是“畫餅充饑”的計劃,袁世凱卻表示了認可和支持。
盡管外界對袁世凱一直頗多惡評,很多報媒都是“無一日不罵項城”,但劉冠雄在袁世凱手下辦事多年,對他的了解,要比別人多得多。
袁世凱給人的印象,雖然更多的是一副亂世梟雄和軍事獨裁者的面目,但一個不爭的事實是,如果沒有袁世凱在清末新政當中所起的巨大推動作用,今天的中國,還不知道會是個什么樣子。
平心而論,清末的新政改革,取得的成績其實是相當不錯的。“庚子國變”后的混亂局面,很快便穩定了下來,國家經濟得到了很大的恢復,不但外國投資逐漸增加,中國人自己辦的工商業也呈現興旺的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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