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以德離開了。
臨離開時,還囑咐石中玉道,“在貧道拿回改顏蠱前,你千萬不能急切,不能直接沖去明鏡找慕容恪。等,你必須要等。否則強行讓他回憶起往事,只能是讓他去送死。而你沒有改顏蠱,指望著天天戴面具做人,也容易被發現,到頭來陪了夫人又折兵!”
“我當娘了。”石中玉只說了四個字,以德就放心了。
是啊,她現在是兩個孩子的母親。她沖動的去送死沒關系,孩子怎么辦?若他們的爹救不回來,她不能讓他們連娘也沒有。
而以德這一去,足足四年多的時光。
在這段時間里,用一句現代的詞匯來描述,真是國際國內形勢風云變幻。大燕并沒有像慕容楚預料的那樣四分天下,而是變成了三足鼎立的情況。最大的部分是原大燕朝廷,占據了廣袤土地的東西兩方。北邊,北魏終于侵邊成功,侵吞了大片的北部領土。南邊,反王慕容恪雖然沒有稱帝,卻改號掃北王,牢牢控制著南境,并逼進其他兩方勢力。
如果從地圖上,大燕正統王朝橫貫版圖的東西,但上下兩方各有敵人虎視眈眈。不過北魏的軍力雖然彪悍,但國力不強,看似強弩之末,也只能偏安在北元都附近。南邊的反軍卻不同了,雖然占地最小,兵馬也少,但以明鏡為著力點,似乎一個跳躍,就能把整個天下吞入口中。
北魏不對大燕夾擊,有自身實力的原因,但更怕的就是慕容恪的反軍。大燕破,他們無法單獨面對反軍。當年他們吃過太多慕容恪的虧,如今的大燕好像是他們的緩沖之地,把他們和慕容恪隔開了。所以,他們不僅不能打,偶爾還會聯手,對抗反軍的攻擊。
至于西邊的大周,早就以聯姻和大燕站在了同一陣線上,為了不斷撈取實際的好處,也不允許大燕這只會生金蛋的鵝死去。為此,他們當了好盟友,人力物力都大量提供。大周人太清楚,若慕容恪東取熙海和太府都,他們的財源就斷了,若等到那妖孽魔鬼打貫東西,大周也不能存在。說不定,大燕、大周和北魏都歸于反王之手,一統天下。
說到底,在這片大陸上,局勢貌似三足鼎立,實際上是燕、魏、周三家微妙的聯合,對抗著以明鏡為中心的反王慕容恪。
這也就是慕容恪用了快五年的時間,也沒有一統天下的原因。他戰力卓絕,不僅是自己本身的實力,還具有戰爭指揮的藝術。可以說,他天生就是左右戰場的人。但明鏡物資匱乏,他兵少將寡,加上那三國聯手,僵持之局形成,看來很難短時間內打破。若不是趙知信秘密經營的金礦不斷出產,他的軍費都成了問題。趙氏也因為這些貢獻,在明鏡小王朝享有著無上權利。
“王,為什么不攻擊熙海呢?”趙知信不知第多少次提出這個問題。
熙海是東部群島,與南境以海相連。
當年,在原水軍總都督金敬仕傷懷下臺后,大燕的內水及外海水軍全部收編于朝廷。但沒有人知道,那個負責收編水軍的、名為張大闖的新任將軍也是趙知信籠絡的暗棋,所以大燕原水軍之力其實是歸了反王這邊的。從戰力上看,若從外海攻擊,熙海很難守住。
熙海富庶,是大燕的錢袋子,而東地是大燕的糧倉,若破熙海,并借此入主東地,等于掐住了大燕的喉嚨,并輸血到明鏡。大燕能對抗掃北軍,很大原因是因為掌握資源,戰爭期間也商貿發達,不然大周怎么會賣命,北魏又怎么會援手?
何況,大燕的國都太府都也在東地,距離熙海非常之近,昌慶帝又不肯遷都,誓與大燕共存亡。若能抓到昌慶帝,戰事就能一舉結束。殺了所謂正統,取盡資源財富,天下歸順之。
“你能想得到,大燕怎么會想不到?慕容楚此人用兵,神通僅在掃北王之下,熙海和太府都看似近在咫尺,實際上看得見,摸不著,中間幾座關城又守得固若金湯。咱們明鏡的兵員太少,戰線又過長,禁得起折騰嗎?”在當年的裕王,此時的掃北王的議事廳中,除了幾位軍中將領,還坐著一位便服老者,正是寧山老王。
“若把兵員集中在這幾點猛攻,大燕從其他地方抄了咱們的老巢怎么辦?”寧山王冷言冷語地道,“趙大人,天下這盤棋得慢慢下,你太急了,只能輸得一敗涂地。大燕兵多將廣,又有大周和北魏相幫,可以平均分配戰力,同時集中兵員于熙海與太府都,咱們明鏡,行嗎?”
“他們有易守難攻的關城,我們明鏡難道沒有?何況,還有十萬大山的天塹。”趙知信反駁道,神色間擺出就事論事的樣子,其實恨得牙癢癢,恨不得掐死寧山王。
這老家伙,本來一氣之下跑到副城養老了,不知為什么又出了山。雖然不得現在的掃北王信任,但總是唱反調,加上雖失了兵權,可人脈厚重,所以說的話很有些作用。他本以為掃北王服了斷情蠱就只會聽他女兒,也就是只會聽他的,哪想到效果并不十分好。掃北王總在最關鍵處,表現出莫名其妙的固執。
他真想殺了寧山王,一了百了,可這礙事的老家伙身邊有無數武功高強的死士。而寧山王不死,回到掃北王身邊當仆役和馬夫的四大鐵衛及孫福珩有這把保護傘,也沒辦法鏟除。
他有些不安,這幾個人就像他的眼中釘、肉中刺,不會傷及身體,卻讓他難受無比,日夜提防擔心。又不知掃北王的心里遺留了些什么,對那幾個人不信任卻又容不得明著傷害,真令他頭疼不已。
而慕容恪,不知為什么就是不肯進攻熙海。好像,那是什么圣地,不容戰事侵犯一樣。
“容后再議。”趙知信又口沫橫飛的說了半天,加上好幾位將軍幫腔,慕容恪卻只留下這么四個字,轉身就離開了。
寧山王心中暗笑。
老七是隨便就能駕馭的嗎?雖然中了蠱,卻還是不能讓趙氏父女完全拿捏。好小子,就算做再多錯事,單只這一樁,就還算有救。
老七的性子,沒有人比他更了解。照這小子往常的習慣,越是困難的、越是危險的,就越是會挑戰,可他死活不肯進攻熙海,想必心中有一團混沌,雖然看不清楚,卻本能的保護。
這么多年,他也打聽過斷情蠱的情況,知道要解開此蠱非得奇跡不可。但,誰知道有沒有奇跡發生呢?他老了,老人的時間總是過得很快,所以他習慣了等待。
聽說,他的兩個侄孫都長到了快五歲。真想看看哪。為了這個目標,他得努力活著,不過分插手任何事,不引火上身,只等著那個契機來臨,有了把握他才會真正動手。
而這邊的寧山王心里打著小算盤,那邊的慕容恪已經回到自己的住處。
很奇怪,他對勝利,對拿下大燕,一統天下的興趣越來越小。前幾年才起事的時候,他心里好像還有一團火似的,最近卻越來越懈怠,覺得這樣的三足鼎立,偏安南境也好。他總覺得有什么東西失去了,沒有那個東西,人生,也不過就是如此。至于熙海和太府都,他認為那是很不錯的地方,不想讓戰火蔓延,破壞了…
破壞了什么呢?有什么是他不想破壞的?他不知道。于是,這讓他煩躁。
“殿下回來了?”才進門,素裹迎了上來。
慕容恪只嗯了聲,徑直回到書房去。
他不會寫字,這個秘密只有他自己知道,日常公文他會看,但卻總讓別人代筆指示。不過他很喜歡畫面兒,畫人物,畫女人。奇怪的是,他總是畫不出女人的臉來。好像有一張他認為最美的臉就埋在他記憶中最黑暗的地方,他看不清楚,于是畫不成畫。
素裹看著慕容恪的背影,心頭暗恨,回頭對站在一邊的輕煙說,“你去奉茶吧,我去趙側妃那兒領月例銀子。”
四大美婢,本來在慕容恪南逃時被棄了,后來又被孫福珩找回,由寧山王力薦,繼續近身侍候慕容恪。慕容恪自然不再認得她們,可是卻覺得她們在附近的話,并不反感。之前,慕容恪獨居在主院,身邊連個侍候的人也不愿意放的。鑒于此,趙碧凡沒辦法,只好接受。
流年匆匆,她們也都二十五、六歲了。雖然大燕風氣開放,二十歲未嫁的女子也有,但這個年紀還是太大了。只是她們自幼侍候慕容恪,再看不上別的男人,也只有蹉跎下去,指望有一天能被收了房。否則,寧愿一輩子不嫁。
可惜,從前的裕王就不好色,現在的掃北王幾乎就是禁欲了。她們近身侍候,自然知道趙側妃和宗政側妃使了多少手段,想讓殿下上她們的床。可就算用了強力藥物,殿下就算進了某些人的屋,也很快就跑出來,寧愿在書房中念靜心咒,也從不染指任何一個女人。
以及,男人。
趙側妃身邊的三大“白丫頭”已經都配了人,包括野心最大的白薇,只有她們四人還在堅守。因為嫁人這種事,也是寧為玉碎,不為瓦全。了不起,將來出家當道姑去。從前殿下在太府都裕王府的小道場受罰時,她們也假扮過出家人的。
素裹走后,輕煙去小茶房沏上新茶,送到書房去。見慕容恪正在畫畫兒,也不打擾,就站在一邊,心里暗暗盤算。
她一向膽大潑辣,什么話都敢說的。現在的情況像一團亂麻,她不知道要怎么辦,但至少可以做點什么吧?
………66有話要說………
時間真快呀,故事中一晃快五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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