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恪鬼魅般出現在譚公公面前,手指倏地按在他老樹皮似的脖子上,眼睛閃現出詭異的紅光,“你說什么?給本王再說一遍”
譚公公害怕了,兩腿發抖。
人家說裕王殿下是天生妖孽,他從來視之為無稽之談,但當此時看到裕王殿下的眼睛,他突然相信了。人的眼睛,為什么會有血光?他武功比裕王高,就算因為氣質的差距不能制住裕王,但至少可以自保。但現在,他居然怕得像虎口的老羊。
“不關…不關老奴的事。”慌張中,他吐露實話,“是皇上…皇上…殿下放心,皇上很喜歡天真,不會真傷她,只是為了…為了讓殿下能乖乖待在京城。”
慕容恪頹然放開譚公公。
是啊,他怎么忘了,那個龍椅上的人是沒有心的。父皇的全部樂趣就是所有人都按他規定的方向走下去,不允許偏離。他不肯,于是就想盡辦法控制他。包括,放縱他成為人人避之不及的妖孽。現在知道小玉就是他的命,父皇怎么可能不利用?
他還是不夠狠,因為他總是低估了父皇殘酷無情的程度。
“不用你,本王會自帶她到皇上那兒去。”他失神了片刻,就恢復了冷意。
他不能軟弱,以前是為自己,現在是為了小玉。
譚公公本想拒絕,但裕王殿下眼中的那抹詭異紅光又閃過他的腦海。他情不自禁的哆嗦了下,躬身往后退了幾步,隨后忙不迭的跑了。
慕容恪反身朝假山洞里走,但才到洞口,就看到石中玉已經收拾整齊衣冠,走了出來。
“我都聽到了。”石中玉仰著頭,微笑。
“你不怕。?”
“反正有你在,會幫我解決。”石中玉聳聳肩,根本完全無所謂。她這人向來想得開,不耽誤吃喝,又早晚可解,怕什么?
慕容恪沒說話,只俯頭吻了吻石中玉的唇,然后挽著她的手離開。
石中玉從來沒在皇宮中散過步,尤其還是晚上,沒想到是那樣甜美浪漫的。可見,地方不重要,時間不重要,只有那個人是對的,一切就對了。
兩個人也不說話,就那樣十指相扣,走回皇觀。在后殿的院子里,慕容恪又纏綿的吻了石中玉很久,也不管被來往的雜役小太監、小宮女看到。
“回房去。”他的手指擦過石中玉的唇,那里因為太多的熱吻而紅得誘人。
石中玉只“哦”了聲,什么話也不問,就直接回了房間。
慕容恪望著她的背影,暗暗發誓,一定要帶她離開這個吃人的地方。并且,盡快。
隨后,他朝空深深長嘆,面色漸漸變得平靜得可怕,抬步向皇上的房間邁去。
“朕在等你。”皇上并沒有睡,而是身著道袍,手持拂塵,盤膝坐在蒲團上,眼睛半合半閉,一派清修的模樣。
“說說條件,父皇。”慕容恪坐在對面,神情中有一絲嘲諷。
“你這是和父皇說話?”
“最是無情帝王家。”慕容恪冷笑,漂亮的臉上有殘忍的艷麗,“父皇,寡情薄義的意思您比兒臣清楚,就不用再偽裝了。”
皇上眼中閃過怒意,但轉瞬即逝。
“若你當了皇上,你很快就明白,很多事朕不得不做。”
“我不要這個天下,父皇不必再言語試探我。”慕容恪目光清冷,“我只要一件東西。”
“解藥會給你。”皇上的語音也冷下來,“但是你要知道,什么東西都有代價。”
“我不要這個天下。”慕容恪重復,“兒臣說得不夠明白嗎?”
“朕不能憑你口說就相信。”皇上道,“我們父子之間一直有一層窗戶紙,之前,誰也不想捅破。但這個葉明玉出現了,這層障礙就不得不扯清。”
“父皇要什么?不妨明言。”
“把你在太府都和北元都的力量撤掉,朕就信你。”皇上突然睜開眼睛,精光四射,“別以為朕不知道你暗中動的手腳。”
慕容恪一愣。
“這是朕的江山,當年趟著無數的鮮血、踏著朕的兄弟們的尸骨才得到的,自然看得緊緊的。”皇上突然撕去偽裝,以最平淡的語氣說出最殘酷的事實,“朕是皇上,只要是發生在大燕的事,沒有朕不知道的。你小心,你聰明,在你狂產不羈、任性胡鬧的外表下,有最細致的思路和心機,可是朕還是知道你做了什么。北軍牢牢掌握在你手,并不可怕。因為朕還有你三哥的西軍、甘家的南軍,夏氏一族的東軍,但你在朕眼皮子底下和你母后娘家的興盛之地擺下的棋子卻令朕夜不安寢。真可惜啊,你是朕最出色的兒子,天下予你也沒什么,并非長天不可。但是元后的陳氏一族貪心太盛,妄圖外戚脅朝,而現在皇后的娘族夏氏卻意圖東山再起,多年前朕借著夏氏除了陳氏,當然要給點甜頭,那就是太子之位。而朕不能讓陳氏重新崛起,夏氏又沒有顛覆大燕的實力和野心,就算太子死了,還是要給他們一個有夏氏血緣的未來天子之位。”
“還因為長天聽從于您吧?”慕容恪也不客氣起來。既然像葉仲普和葉明聞父子那樣撕破了臉,那還有什么不能說的嗎?
“父皇,您太喜歡控制別人。以至于希望將來殯天之后,也要大燕按照您的意思存在吧?”
“老七,你太大膽了。”皇上陰沉下臉。
“是父皇要得太多了。”
“那么你不答應嘍?也是,一個女人而已,怎么能為了女人而放棄自己手中的力量。力量和權利是讓人安心的是不是?只有握在手中,就什么也不怕。”
“父皇,不要威脅兒臣。您知道,自從母后被害,自從那場被掩蓋的大火,兒臣就再也不怕您了。況且,以父皇的個性來說,若真掌握了兒臣的把柄,也不會跟兒臣談條件,自會直接滅了兒臣的手筆。”
“你說得不錯,可是朕如今捏到了你真正的痛處。若你真不在乎,也不會坐在這里和朕商談。沒錯,朕只知道你有力量,卻不知要如何拆掉那張網。好在朕也會織網,而且網中有魚。”
慕容恪沉默了。
這一回合,他得認輸。
“其實你何不這么想?”皇上趁熱打鐵,聲音里掩飾不住的興奮。老七在他脅下插的兩把刀啊,一個小姑娘,就讓這兩把刀全廢了,實在是太值得了。
從沒看出來,老七是個多情種子。為了天真,居然肯坐在這兒跟他談條件,而且看起來打算用那兩把刀來做交易。就沖這,老七是不適合當皇帝的,天真是他致命的弱點,若沒有絕情絕義的心,是坐不穩這個位置的 “你說你不要天下,朕信你,會把天真的毒解了。”皇上拋出誘餌,“如果你能解除太府都和北元都兩處的力量,朕就賜天真還俗,送到你王府上。”
慕容恪低著頭,一聲不吭,但手卻不由得握緊。
皇上看在眼里,知道對這個強勢的兒子要慢火燉熬,不能逼得太急,因而也不催促,只放緩了聲音,誘哄道,“你即不要這個江山,那力量就沒有用。朕知道你是為自保,但朕既然保證你成為熙海之王,永世無憂,你的棋子就沒有動的必要,何苦留著費心費力,還浪費你那側妃趙氏一族的錢財。”
“父皇,織網需要時間,拆開也需要時間。”慕容恪此時倒鎮定下來,“兒臣解除那兩處的力量,卻不能讓那些幫助兒臣的人落到父皇手中,送了性命。”
“你要怎么辦?”
“三個月。”慕容恪伸出三根手指,“三個月,那些力量會消弭于無形。”
皇上猶豫了下。
都是老七的人,就算解散了,只要振臂一呼,還是能重新召集起來。但轉念一想,重新織起新網,確實需要時間,而且是數倍的時間。他是不會給老七這個機會的,那么這樣的條件可以接受。
“但天真,父皇必須三天之內就給兒臣。否則…兒臣現在就反”
這句話,嚇了皇上一大跳。
他沒想到,事情掌控到了最后,卻依然受到了反擊。他可以用天真繼續威脅老七,反正有譚公公在,天真跑不了。但他的命,似乎也捏在老七手里。這個兒子被稱為大燕第一高手,不是沒有道理的。逼得太急…他怕一拍兩散。老七有軟肋,他難道沒有?
“明天,天真會在映春宮里,身上的毒盡數解個干凈。”他的臉氣得扭曲,“你自可隨意出入。除了普通侍候的人,朕保證沒有人監視。”
“父皇…”
“聽朕把話說完。”皇上提高聲音,“或者天真的毒解三個月,你把她帶回王府。朕給你選擇,由你來做出決定。”
慕容恪很為難,而且看父皇的眼睛,就知道沒有第三條路。他剛才雖然做出了威脅,但其實如果皇上態度強硬,他就沒有辦法。好在,父皇不相信男人會為了女人放棄一切,他才有可乘之機。
他這一生,都只是想有人愛他,并且也被他深深的愛而已。父皇覺得江山難得,是生命中最重要的東西,可他卻認為,人生的溫暖才是可遇不可求的。
“明天兒臣會到映春宮。”終于,他點頭。
他會放棄北元都和太府都經營多年的地下力量,也相信父皇不會玩花樣。父皇雖然卑鄙無恥,卻太在意為君的感覺,金口玉言,絕對算數。
而小玉的毒必須徹底解開,不能再潛伏三個月。至于映春宮,小玉在,就是他的王府。
…………66有話要說…………
今天對不起大家了,晚了。因為出差在外地中,所以時間不能隨意安排。
明天準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