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大夫,竟然是以德和一個面生的中年道士。
迎他們進了外間院的小會客廳,石中玉打發大寒小寒守在門外,單獨和以德相對。其實這很不合規矩,不過這是她的院子,丫頭婆子們也都是自己人,傳不出不好的流言,她也就沒那么講究。
“上回測得字,可應驗了?”以德先不問病,倒問起別的。
石中玉站起來略施一禮,“多虧了道長解的那個‘又’字,小女才能逃過劫難。”
“沒事,回頭診金多給點就行了。”以德笑得市儈,但石中玉如今卻不敢看輕了他。
不管他是未卜先知,還是運氣太好,正蒙對了,總之不是以德的提醒,她可能不會早早架起那只弓弩,破了姜姨娘的毒計。不過面對以德這種游戲風塵的態度,她也不會變得恭敬,那樣大家不自在,因而笑說,“一碼歸一碼,上次測字的銀子已經給了,診金嘛,自有定例。”
“丫頭,貧道可是老神仙呢。”
“神仙都不食煙火,回頭我供奉您一餐齋飯,提銀子多俗氣。”
“好吧,按定例。”以德似乎知道石中玉說到做到,于是連忙說,并從懷里掏出一青一紅兩個小瓷瓶,放在桌上道,“紅的內服,青的外敷。說到早飯,貧道還真沒吃,葉六小姐叫丫頭給貧道備點,倒不必是素的,貧道所修,并不忌口。”
石中玉忍不住想笑。
這位以德道長,丁點便宜也要占,有吃的就不會讓嘴空著,哪點像高雅清逸的道長呢?可偏偏,他經常一語成讖,名義上還是慕容恪的師傅,真讓人琢磨不透。
“去吧咱們的好東西都拿出來,好好招待以德道長。”石中玉吩咐了大寒小寒去侍候以德吃東西,如今府里正亂,也只有在小廚房自己做了。
“好說好說。”以德笑瞇瞇的離開。
而他前腳才走,一直站在一邊不吭聲的中年道士就走了過來,滴青瓶中的藥液于掌心,覆住了石中玉的手臂。
藥液并不象想象中的冷,而是微溫,顯然是以火熱內力化開,便于藥力滲透。
“葉六小姐,您竟然允許隨便什么男人摸你的胳膊?”那中年道士突然開口,聲音古怪。
“病不避醫,道長不是大夫嗎?”石中玉盯著他笑,“再者,跌打傷,不按摩怎么行?”
“大寒小寒全是練家子,也可以給葉六小姐揉藥酒”
“道長愿意效勞,我何樂而不為?”
中年道士手上略停,看樣子氣得頭發全豎了起來,深呼吸好幾次才問,“你認出本王來了?”
“我要說沒認出來,殿下是不是要斬斷我手臂?”石中玉假意嘆道,“什么道理,讓男人摸了手說要砍掉,怎么不砍掉男人的狼爪子。”
她這種奇怪言論,慕容恪聽得多了,不過聽她的話音,是知道中年道士就是他,這才允許肌膚觸碰的,心里不禁又有幾分得意,因而好奇道,“本王哪里露了行跡了嗎?這人皮面具可是少有的精品,連表情也會有,你怎么看透的?”
“殿下個子這么高,氣質這么好,往人堆兒里一站,就是鶴立雞群,很容易辨認的。”石中玉借機吹捧,“其實之前我還想建議殿下扮女人,反正殿下長得那么美,可女人這么高,不也太驚悚了嘛。”現代社會雖然有模特這種職業,但女模長成男模的身高,也很可怕。
恭維話,慕容恪聽多了,可若由石中玉說出來,他就感覺大不同,忍不住心頭暗喜,卻故意冷哼道,“你就是嘴甜,該干的壞事,從來不手軟。”
石中玉嘿嘿笑,心想總不能告訴你,我和你之間有莫名的電流,只要你出現在我身邊一百米之內,我就會心有所感吧?如果這樣說,你還不樂瘋了?
男人,不能太寵的。
慕容恪不說話了,專心為石中玉搽藥酒。石中玉打發會武功的大小寒走,就是為了和慕容恪說話方便,免得有人聽壁角。不過此時卻突然不知說些什么,于是也沉默。
不交談,兩人的注意力就集中在那條傷臂上。開始還沒有什么,純粹是療傷的行為,但當石中玉的胳膊越搓越熱,情況就不大對頭了。
慕容恪的動作越來越慢,按摩變成了撫摸,眼神也漸漸專注,不過盯的卻是石中玉的眼睛。
不過是摸摸手臂罷了,也不是擁抱,也不是親吻,為什么會心跳加快,臉也發熱?石中玉暗罵自己不淡定,想抽回手臂,卻發現被握得死緊。略一用力,疼得輕叫出聲。
她的呼疼,令慕容恪清醒,輕輕放開手。他要想辦法盡快娶到她,不然他得被自己的心火燒死。原來,喜歡一個女人可以到這種程度的,吃不下,睡不香,一天到晚總是想著她。才片刻不見,就思念得要命。
“這個藥一天要搽兩次。”慕容恪突然站起來,“記得,無論如何,大寒小寒都不要離開你身邊,除非我來了。”說完也不等石中玉應聲,就這么突然走了出去,仿佛多待一刻,就可能犯下不可饒恕之罪行似的。
石中玉也感覺心頭不穩,倒沒攔著。這時候大寒跑了來,看到石中玉神情的異樣,也有些明白是怎么回事。這中年道士面生得很,小姐雖然平時不太關注男女大防,但也不會隨便和陌生男人獨處一室。
而且這中年道士身姿飄逸,腳步穩而輕,一見就是高手,那雙眼睛細看起來,更是掩蓋不住的風華。裕王殿下跟自家小姐是什么關系呢?小姐不說,她也不好問。只是聽說,裕王殿下已經有正妃了。不過自家小姐是商家女,嫁給裕王做側妃也是高攀…
這都哪兒跟哪兒啊。
大寒甩甩頭,把胡亂的心思扔掉,報告請以德吃了餐好的,還付了診金,現在兩名道長要離開,說就不特意來別過小姐了。
石中玉這一夜兼一早上,經歷了太多事,心里不能平靜,還有點特殊的感覺,因而也不多說,吃了紅瓶中的藥粉,就回屋補眠去了。
這一覺直睡到了申時,醒來后還沒吃東西,葉明聞就到了。
“哥,你的傷如何?”石中玉就關心這件事。
葉明聞知道瞞不過,也知道石中玉不是大驚小怪的人,倒也不亂安慰,只微笑道,“內傷挺重,但性命無礙。只怕要將養上三、五個月,但一切值得。”
“什么人半路插手?”石中玉皺著眉問。
葉明聞搖頭,“不像老葉的人。如果不是金敬仕動的手腳,就是另有其他勢力。話說金敬仕明明認識我,卻仍然讓失憶的我待在金府,可見他所圖不小。只怕,與娘留下來的那個盒子有關。”
一說這個,石中玉就沮喪。她不是葉明玉本體,所謂喪失的記憶根本是沒影兒的事。可若她的笨辦法真的不能找到鑰匙,恐怕盒子的秘密就永遠湮滅了。
葉明聞看到妹妹的樣子,連忙轉移話題道,“小玉,現在那群突然冒出的刺客不詳,你最近不要隨意出府,免得受傷。那群人都是高手,若非大寒小寒和楚兄來得及時…”他沒說下去,但意思很明確了。
石中玉點了點頭,心中卻暗想:一群高手?普通人連一個高手也見不到,能動用一群高手的,得需要多大的力量。那么,到底是誰要置葉明聞于死地?
“哥怎么跑鈴鐺閣去了?”她轉而問。
“楚兄在那邊安排了人,老葉追查起來…會發現一切和我說的相同。”葉明聞略有些羞赫,畢竟這地方不該由妹妹這樣的大家閨秀提及。
不過石中玉倒是沒什么反應,只覺得陵王在熙海的勢力很大,幾乎無孔不入,顯然絕不僅僅是喜歡熙海這么簡單。想必,葉明聞也有所覺察,最近其實對慕容楚有點疏遠。不過慕容楚把自己的勢力范圍毫無隱瞞,這對他們兄妹來說,未必是好事。
兄妹兩人雖然從昨晚到現在見過好幾次,卻沒有徹底互相說明個自的情況。此時說了半天的話,兩下里明白。石中玉聽說冷霄樓縣令和來如風師爺昨天一早就被海對岸的知府叫走,擺明那知府是金敬仕的人。
而當葉明聞聽到石中玉的遭遇,雖說現在姜姨娘已死,后果又由葉明珠擔了去,仍然忍不住勃然大怒,恨不得先去找葉明識拼命。
石中玉死命勸住,叫他稍安勿躁,等著看葉仲普怎么處理這事。現在正亂,可不能讓人抓住一點錯處。無論如何,姜姨娘和葉仲普這對父母,實際已經把葉明珠和葉明識的前途毀個徹底。一個怕再難嫁給好人家,另一個也再不能觸摸葉氏一族的權柄。
“老葉是想趁著我不在家,想把火燒貨倉的事嫁禍到我身上。”葉明聞忍了半天才平靜下來,冷笑道,“可惜他抓不到我的把柄,現在內外事都一起發作,他焦頭爛額,還不知要如何平息,可謂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他若對咱們有一分寬仁,也不至于到今天這步。”
石中玉點頭稱是。
葉明聞看妹妹仍有倦意,加上手骨受傷,也就站起來告辭,讓她好好歇一陣子,外面的事且不管,自有他來承擔。
“只要不動武,不用力,我的傷就沒事。”臨了,他安慰道,“我聽說明珠那頭已經看管了起來,哭鬧了半天也沒人理,她的院子也封了,不許任何人出入,連她想去看看死了的娘也不行。等有了具體結果,我自會來告訴你。”
……66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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