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臥底

　　戈軒從未想到，自己第一天跑來當臥底，就會有這么多事情要干。剛剛才弄妥防空光束炮，幫助神族基地避免一次劫難，蘿琳達就吩咐他去修理那門瞭望炮。

　　如果僅僅修理一門大炮，戈軒自然任勞任怨，可是邊上有一群敵意十足的「同僚」在參觀，還時不時刁難他幾句，貶低他兩聲，這就不是一件愉快的事情了。

　　要打入敵人內部，就要與同僚搞好關系，這一點戈軒自然明白。可是他天生不是這塊材料，讓他修理軍械可以，讓他殺敵也可以，讓他刻意去討好某些人，他就力不從心了。

　　壤駟水山交給他的任務是讓他打入敵人內部，探聽一些情報，同時最好設法破壞神蟲二族的關系。現在同僚都對他如此敵視，要如何才能完成這個艱巨的任務呢？他一邊修理大炮，一邊苦苦思索，卻苦無對策。思索半晌，他還是覺得應該首先了解敵人。所謂知己知彼，才能百戰百勝。

　　因此，在進行修理作業時，戰甲召喚使們在議論他，他也在偷偷觀察這些人，并傾聽他們的議論，以此來判斷每一個人的性格。

　　他觀察入微，看似在認真作業，其實把心思都花在這些人身上了。

　　正在他暗中做著分析時，內莉忽然來了。她對門口的幾位戰甲召喚使低語幾句，然后這幾位召喚使就招呼眾人離去。看他們的表情，似乎又遇到了什么大事，一個個臉色鄭重。

　　是什么事呢？

　　正在戈軒疑惑不解時，蘿琳達的副官科迪進來了，還徑直向他走過來。

　　戈軒能感覺得出，自從進入神族基地，似乎只有這個科迪對他沒有敵意，因此主動對科迪點頭示意。

　　科迪對他笑笑，關心地詢問道：「瞭望炮能修好嗎？」

　　戈軒再次點點頭。

　　科迪笑道：「你個性似乎很內向，不善于說話，是個老實頭，哈哈！對了，這門炮如果修不好，你也不要勉強，他們那么多人修了幾個月，都沒見成效，你就算修不好，也沒什么丟臉的，指揮官不會責怪你。」

　　「我知道。」戈軒吐出三個字。

　　「你…你真是惜言如金啊！知道剛才發生了什么事嗎？」

　　戈軒搖搖頭。

　　科迪看來已經習慣了他點頭搖頭，徑自解釋道：「這還是拜你改裝了防空光束炮，那門炮不但制服了口琴獸，還把水晶礦轟出一個大坑，露出了深埋在下面的光晶！那可是寶貝啊，非但儀器探查不出，也不是每個水晶礦都有！現在我族急需光晶，可蟲族卻霸占了這個大礦。指揮官已經下令，明天召開會議，商議水晶礦的事情。」

　　戈軒這才知道同僚們為何匆匆離去，看來他們是到基地外察看光晶去了。如果能順手撿上一塊，豈不是發了一筆小財？

　　科迪又道：「指揮官剛剛吩咐了，明天的會議，你也要參加，今天好好想一下對策吧，如果明天提出的建議能被指揮官采納，那也是大功一件呢！」

　　戈軒愕然。想對策？想什么對策？

　　經過科迪的解釋，戈軒才明白，神蟲二族兩個前進基地之間，早就存在潛在沖突。沖突的最大原因，源于在兩個基地之間發現了大型水晶礦。

　　神族與蟲族都急需能量水晶，發現大型水晶礦本是好事。可惜的是，兩個種族之間似乎存在偏見，而兩個前進基地的首腦更是互相看對方不順眼。在這種情況下，好事就變成了壞事。

　　正常情況下，作為盟友的雙方應該協商解決水晶礦的權益問題，大家按照比例分配采集的能量水晶。可是兩位首腦卻互相算計對方，彼此懷疑，這哪里還能坐下來心平氣和的協商？

　　明爭暗斗下，蟲族基地司令官艾德麗安娜棋高一著，先下手為強，搶先霸占了水晶礦。蘿琳達豈肯甘休？這樣一來，彼此之間勢成水火。這次發現光晶的消息傳來，蘿琳達更是蠢蠢欲動。

　　科迪讓戈軒想對策，就是讓他考慮奪取光晶的對策，然后在會議上提出建議。如果他的建議被采納，自然是再立新功。神族緊缺能量水晶，要是按照他的建議取得大量水晶，他說不定即刻高升。

　　從這番對談中，戈軒了解到有關神蟲二族的一個情報：這兩族都緊缺能量水晶！怪不得自莫愁星垣大會戰以來的一年多時光，他們遲遲不對人類發動大攻勢。另外，兩族前進基地的緊張關系，是不是能加以利用呢？如果他從中推波助瀾，豈非就能挑撥兩族關系以完成任務？

　　晚上睡覺時，戈軒在科迪分配給他的寬大宿舍中輾轉反側，考慮良久，最終得出一個結論：上面那種想法只是一個設想，當下還是得提高在神族中的地位，爭取發言權。

　　第二天一清早，蘿琳達親自主持的會議召開了。會議地點在基地小禮堂，所有分管主官以及戰甲召喚使全體出席，百多號人濟濟一堂。

　　軍人幾乎都是強硬派，會議一開始，現場就一片火爆，眾人紛紛進言，要立馬殺去水晶礦，辱罵蟲族的污言穢語不絕于耳。

　　戈軒更是發現，只要有人辱罵艾德麗安娜卑鄙，蘿琳達就很高興，若有人為了維護與蟲族間脆弱的同盟關系而為艾德麗安娜辯解，那么這個人就倒霉了，不是被蘿琳達訓斥，就是被她吩咐衛兵拖出去，直接關進小黑屋。

　　在這樣的氛圍中，會議幾乎一邊倒，蟲族變成了老是愛占小便宜的窮光蛋、整天侵犯盟友利益的缺德鬼。

　　議論之中，蘿琳達也隱隱暗示，奧多諾霍族是一無所有來到這個宇宙空間的，若不能及時獲得大量水晶，強大的戰爭機器就要停頓了，所以只要能獲得能量水晶，隨便怎么干都成，上面多半會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這個暗示一拋出，更助長了好戰派的氣勢，僅有的幾位保守派也不敢說以大局為重了。

　　好在蘿琳達畢竟是基地最高指揮官，知道輕重，去明搶水晶，無異于外交上的一場大地震，她也不敢自作主張。最終，她讓副官科迪擬好請戰書，讓每一個與會者都在上面簽了字，然后把這份請戰書寄了出去。

　　直到討論結束，戈軒也沒插上嘴。不過，他本就想不出什么好建議，而這次討論說穿了也沒什么實質性內容。

　　「此事暫時就到這里，靜一靜！接下來討論GOD計劃！」蘿琳達口風一轉，把話題轉移到了GOD炸彈上面。

　　戈軒昨夜已從科迪口中知道此事，也就此推測出，韋弗昨日贊成他改裝防空光束炮，沒按什么好心，而是為了轉移蘿琳達的怒火。戈軒盡管平時沉默寡言，然而他畢竟做過很長時間的下級軍官，陷害同僚的事情他不會做，可還是懂的。

　　只聽蘿琳達繼續說道：「GOD計劃耗資巨大，我為了申請這筆預算費盡心思，結果第一次實彈試驗就失敗了，這讓我如何對上面交待？你們看還要不要繼續下去？」

　　聞聽此言，戰甲召喚使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都把目光集中在韋弗身上。

　　韋弗是GOD項目的領導者，主持整個研發計劃的實行。他昨日被蘿琳達又罵又踢，心中著實害怕，可當此關頭，他也只能硬著頭皮站了起來，苦澀地說道：「指揮官，卑職以為…這個…這個…」

　　「哼！吞吞吐吐，看你哪有一點軍人的樣子？」蘿琳達厲聲斥責道。

　　上司再次發火，韋弗頓時啞了，什么話也說不出來。

　　這時分管財政的主官忽然站了起來，說：「指揮官閣下，GOD計劃是個燒錢的玩意兒，現在我們財政緊張，如果把申請來的預算投入到其他軍備中，說不定地球人的游擊隊早就被我們剿滅了！依卑職看，GOD計劃很不成熟，以我們基地的研發力量，恐怕很難取得成果，第一次實彈試驗的失敗，就證明了這一點…」

　　一直以來，韋弗對于自己的專業素質非常自負，這位財政主官小瞧基地的研發力量，豈不是當眾貶低他的能力？要知道GOD計劃是由他主導的！

　　韋弗面對蘿琳達懦弱無比，但對其他人可不看在眼里，聽到此言，當即就急了。他狠狠瞪了財政主官一眼，大聲打斷他道：「你這是什么話？是不是指責我無能？第一次失敗又怎么樣？告訴你，那些地球人說失敗乃是成功之母！這一次我們雖然失敗了，卻積累了大量經驗，下一次定能成功！你不懂研發，不要亂說話！」

　　財政主官被他一通數落，面子撂不下，馬上和他爭執起來。而戰甲召喚使們不知吃錯了什么藥，在這件事上空前團結，居然全部發言支持韋弗，讓韋弗越說越興奮，完全壓制了財政主官。

　　蘿琳達沒有阻止他們，也沒有責罵韋弗猖狂。她心中有數，任何創新都不可能一帆風順，而且別看她對韋弗又罵又踢，其實她很清楚韋弗的能力，知道韋弗懷才不遇，要不是上面沒關系，韋弗或許早該進入最高科學院了。也正因此，當初她才會答應韋弗，幫助他申請研發預算。

　　不過，財政主官講的也有理，基地的財政狀況捉襟見肘，面對地球人游擊隊的騷擾束手無策，如果把預算用在軍備建設上，或許早就開始戰略反擊了。

　　蘿琳達一時間不知如何取舍，東張張西望望，忽然看到了站在人群后方的戈軒，星眸一亮。這位新來的戰甲召喚使頗有本事，能夠改裝防空光束炮，技術上過硬，應該對GOD計劃的成功率有著比較準確的判斷。而且他初來乍到，立場較為中立，不像基地內那些召喚使，許多都是韋弗的死黨，對韋弗言聽計從。

　　想到這里，蘿琳達對戈軒招招手，和藹地問道：「莫利，你是二級召喚使，以前對GOD計劃應該也有所耳聞吧？這件事你怎么看？」

　　戈軒對此一無所知，哪里答得上來？他只得假裝低頭沉思。

　　可他這模樣看在韋弗眼中，卻像是他正在考慮如何攻擊GOD計劃似的。一大群對他敵意十足的召喚使支持這個計劃，他當然會反對。地球人歷史上某個領袖不是說過，凡是敵人擁護的，我們就反對嗎？

　　韋弗在GOD上耗費了大量精力，當然不想讓它流產。對此他非常執著，如果能讓計劃繼續下去，他做什么都愿意。因此，為了防止戈軒「胡言亂語」，他豁出去了。

　　輕蔑地看了戈軒一眼，韋弗一捋大胡子，然后高高地昂起頭，緩緩說道：「指揮官，不是卑職看不起這個新人，您看看他才幾歲？您見過哪個召喚使在他這個年紀就能有所成就的？這人維修一下破爛或許可以，要談研發嘛…嘿嘿！不是我托大，他還不夠格！」

　　「胡說！」蘿琳達一拍座椅的把手，啪的一聲，高密度纖維制成的把手登時變成齏粉。

　　「莫利不懂研發，難道只有你才懂？別忘了，莫利是和你平級的召喚使，這是由召喚使公會評定出的，他的地位不比你低！侮辱別人就是在侮辱你自己！」蘿琳達說得怒氣勃發。

　　要在平時，韋弗早嚇趴下了，但為了GOD，他平生第一次鼓起了僅有的那一點點勇氣，居然抬頭直視蘿琳達，昂然道：「指揮官切勿發怒，地位的高低不是由人評定出的，而是依靠自己的實力取得的！戰甲召喚使的實力來源于機器戰將…」

　　頓了頓，他傲慢地看了戈軒一眼，然后對蘿琳達敬了個軍禮，慨然說道：「我在此向二級戰甲召喚使莫利挑戰，雖敗無悔！希望得到您的允許！」

　　蘿琳達一愣。她從未想到懦弱的韋弗也有如此豪氣，一時間有點不知所措。

　　戰甲召喚使們卻個個暗罵韋弗奸詐。那莫利擁有的是胸口掛著黑鐵銘牌的機兵，而你韋弗卻擁有白銀戰將，以常識論，莫利的七架機兵即便全上，也不是你一架白銀戰將的對手！偏偏你韋弗還擺出慷慨赴死的姿態，說得倒好聽，「雖敗無悔」，這也太做作了吧？

　　當然，召喚使們也只敢在心中詆毀幾句，畢竟莫利是他們一致的敵人，昨日大掃他們面子，他們還是希望莫利出丑。

　　人群中走出一位性感的女召喚使，正是韋弗的愛徒內莉。

　　內莉走到韋弗身邊，偷偷對他眨眨眼，然后與他并肩而立，對仍在發愣的蘿琳達說道：「指揮官閣下，我神選一族，自從先民在奧多諾霍特蘭上墾荒伊始，就有尚武傳統，幾萬年來，這個光榮的傳統從未斷絕，傳到今日，不但男子以此為榮，我們女子同樣以此為傲，自立自強，指揮官閣下本身就是一個活生生的例子！」

　　她抬起頭，正色道：「今日韋弗老師挑戰莫利，是基于傳統，但我內莉不才，想要以指揮官閣下為榜樣，愿意代師出征，以一介女流來挑戰莫利！」

　　內莉此言一出，蘿琳達再也無法阻止，終于輕輕點了點頭，同意對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