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致命記憶
趴在凱倫瓦爾的身上，呂巖感覺強風從眼眶灌進顱骨，然后打著轉從耳洞和下頜處逃出來，除了震耳欲聾的呼嘯風聲之外，刺骨冰寒的潮氣更讓他感覺到另一種從來沒品嘗過的痛楚。
“哈哈，小東西，腦袋快被吹掉了吧！”凱倫瓦爾很悠閑，在告訴狂奔之余，還有心情調笑呂巖。
“唔，沒事。”呂巖強忍著頸骨的酸痛回答到，他的雙手雙腳都死死的卡在凱倫瓦爾寬闊的背骨之中，以防在劇烈的顛簸中掉下去。
“嘿嘿，還挺硬氣的，這樣的奔跑可是要持續40多個小時，你可要抗住哦！”
坑爹啊，呂巖在心中哀嚎，40多個小時，全身的骨頭都要吹散了吧…
沒有等待呂巖的回復，凱倫瓦爾繼續說道：“這就是骨頭們的第二個挑戰，比烈日更可怕的寒冷！在最冷的冬天里，甚至有強骨骷髏在奔跑中被凍裂顱骨而死，所以冬天的骷髏很難進行真正的戰役，這也是為什么三十年來骷髏始終無法有效攻進偌丁倫大陸的主要原因。”
“知道了，大人，我會頂住的！”呂巖盡量讓自己的魂言聽起來沒有顫音，即使在強大和睿智得多的凱倫瓦爾面前，呂巖也不想露怯。
“果然是我凱倫瓦爾看中的家伙，真是不簡單，哈哈哈！”凱倫瓦爾放肆的狂笑。
呂巖的思緒卻落在古倫特和安德莉娜身上，戰斗中建立起來的友情是值得保留的，凱倫瓦爾了解了整個事情的過程后，建議呂巖收古倫特為手下，而見識過呂巖強悍戰斗力的古倫特對此也沒有異議，于是光桿戰骨呂巖有了第一名手下。
古倫特也有戰骨的資質，他無法像紅骨那樣和呂巖建立魂言聯系，但他卻可以成為呂巖的“同級附庸”。
在同等級的骷髏之間，如果有明確的意愿成為從屬關系，就會出現這種“同級附庸”，其實就是潛在的下屬，等待更強勢的一方晉級之后就會成為其真正的部下。
在軍隊之中，“同級附庸”很罕見，因為上位骷髏都會要求清晰統一的建制結構，他們不喜歡部下之間還分大小，搞的亂七八糟、不清不楚，但在野外骷髏之間，這種“同級附庸”就很常見了，它是弱勢骷髏追隨強者的借口，沒有龐大軍隊組織保護的流浪骷髏們，依靠這種體制形成獨特的組織，共同防御骷髏大陸上的種種危機。
從自己的身上截取一塊骨頭，并卡進古倫特的脊椎骨之中，這種“同級附庸”就算完成了，無論古倫特走到哪里，呂巖都能夠對他所在產生微弱的感應，也就能夠隨時找到他了。
呂巖和古倫特約定，待一切穩定之后，他就來接古倫特進入軍隊，成為一名真正的戰骨，不再留在野地中守著可憐的魂隙過日子。
“說起來，那個古倫特可是你的第一個真正手下呢，強壯的牛頭骷髏，很不錯的樣子。”凱倫瓦爾簡直就是個話嘮，安靜了幾分鐘后，又挑起了話頭。
“如果大人喜歡的話，為什么不直接收了他，他可是一名戰骨。”
“君子不奪人之美啊。”凱倫瓦爾嘆道：“再說了，那個牛頭骷髏看著你的眼神中全是崇拜，對我完全是不屑一顧啊。”
“那是因為他不了解大人你，你的狠辣是陰著來的。”
“噫，這是我聽到過的最直接的贊美了，你還真是善于措辭啊！”
“謝謝大人夸獎。”呂巖面不改色心不跳的回答。
“說起來，小東西，你還有沒有名字呢。”凱倫瓦爾的話鋒突轉：“需要我為你取個名字嗎，你知道的，我腦子里可有一大堆好名字，比如‘烏特雷德’這樣的，他死了之后正好拿來重新利用一下。”
“名字？”呂巖愣了一下，他最近幾天確實在考慮這個問題，但沒想到凱倫瓦爾會在這個時候問起，他猶豫了一下說道：“大人，我好想曾經有一個名字，但總是想不起來，你讓我再好好想想。”
“是啊，有黑色血統的骷髏怎么會沒有名字呢？”凱倫瓦爾驚呼：“看我笨的，好吧，你仔細想想，我不打擾你了。”
呂巖只覺得身下一震，凱倫瓦爾加快了奔跑的速度，同時腦海中也傳來無良上位骷髏的魂言：“再補充一句，寒冷有助于思考，所以我跑快一點，你自己慢慢想哈，不急，不急。”
漫長的黑夜…
漫長的白晝…
除了日出前的溫暖和日落前的涼爽之外，其余的二十幾個小時都是“慘無骷髏道”的折磨，呂巖趴在凱倫瓦爾的背上，接受風吹日曬，以及夜晚潮濕刺骨的寒冷襲擊，他幾乎要徹底崩潰了，意識在不斷的堅持間陷入了昏迷和恍惚的邊界。
感覺到周圍一片昏黃，呂巖分不清楚到底是在白天還是夜晚，抑或是涼爽的黃昏？
這是第幾個黃昏了，第二個？還是第三個？不是只需要奔跑40多個小時嗎，應該不會拖到第三個黃昏吧？
“不——”
呂巖在強風中艱難的搖了搖頭，本能的去確認頸骨有沒有斷掉，周圍依舊是一片昏黃，什么也看不清楚，呂巖似乎聽到有一些異樣的聲音夾雜在風中傳來，但穿透顱骨的風聲太響了，他根本無法分辨那奇怪的雜音是什么。
“別相信——”
有人影在眼前晃動，數量還不少，不是早就看到要吐的骨頭架子，而是一個個飽滿的黑影，和石墻上看到的那些民兵，和河谷村中來布置魔法陣的魔法學徒，和松耶部落那些哭泣的牧民一樣…這是人類的身體。
“我又回到了草原上嗎，還是說我被人類魔法師抓回去了？”呂巖腦袋里一片漿糊，根本搞不清發生了什么，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該干什么，他僵硬的抬起一只手，想去抓面前的人影。
“巖——別走——”
奇怪的聲音再度加大，呂巖感覺好像是聽到了安德莉娜的聲音，很輕柔，很傷感，但卻很有穿透力，聽著讓人感覺到揪心，傷心絕望的情緒一陣陣涌上來。
“呂巖——別走”
一個嬌小的人影要撲過來，但似乎有更多的影子抓住了她，呂巖感覺很難過，他感覺自己的心和那個影子一樣，快要碎掉了。
“呂巖——別相信他”
這一次是蒼老的聲音，一個個子不高但很挺拔的身影站在遠處，有無數個影子牢牢的綁住了那個挺拔的聲音，呂巖感覺到一股憤怒要從胸腔中噴出，他伸出手向那個挺拔的身影抓去，但什么也抓不到。
“呂巖——不要離開我”
嬌小的聲音又爆發出一聲凄慘的呼喚，雖然周圍很快響起了很多雜音試圖將它掩蓋了下去，但呂巖總能夠在紛亂的聲音中捕捉到那個獨特的聲音，人群將那個嬌小的身影掩蓋，向外拖去，呂巖感覺到無比的悲哀和憤怒，他想阻止這一行為，但卻不知道該如何下手。
周圍的人影變得越來越少，昏黃色的背景開始染上慘烈的血紅，看起來就像是燃燒的火焰，同時呂巖也真的感覺到了灼燒的刺痛，但真正讓他恐懼的是那種無休無止的驚叫聲，帶著無法割舍的傷感和怨念，一遍一遍的將“呂巖”兩個字灌進他的腦海。
“啪！”伴隨著壓制一切風聲的爆響，呂巖感覺自己的下巴都快被打碎了，劇痛將他從昏迷中拉回現實，他發現自己躺在地上，頭頂是寂靜的星空，凱倫瓦爾正跨在自己身上，揚起一只沾滿了骨屑的右爪。
“大人，你要干嘛？”呂巖很冷靜的問道。
“恢復正常了？”凱倫瓦爾仔細端詳了一下呂巖，然后從他身上跳開，用戲謔的口吻說道：“還問我干嘛，你看看你周圍。”
呂巖活動了一下快要脫落的下頜關節，從地上爬起來，他驚訝的看到一個直徑達上百米的灰白色圓圈，大量的水蒸氣從灰白色的腐土中拼命往外擠，這時呂巖才感受到了猶如蒸籠一般的悶熱。
“你趴著好好的突然松手，從我背上滾了下來，然后就躺在這里施展不知道什么威力的骨舞魔咒，差點把大人我給蒸熟了。”凱倫瓦爾氣呼呼的說道：“你說我帶著你又是惹武者，又是惹魔法師，好不容易回到骷髏大陸，皇骨卻不爭氣的死了，現在我還得帶著你找組織，你說我容易嗎我？”
“骨舞魔咒？”呂巖一下明白了過來，自己在昏迷中不知道回憶起了什么不愉快的東西，竟然下意識的施展了骨舞魔咒，看著周圍悶熱的蒸汽，想到自己又使用了那種令人作嘔的骨舞魔咒，呂巖突然一下趴在地上，劇烈的嘔吐起來。
“喂喂喂，你小點聲。”凱倫瓦爾抓住呂巖的身體不讓他的骨頭亂顫：“這里就是骨狹間山了，下面有上千億的骷髏呢，你要是把他們給引上來了，我們可就都活不了。”
冷冷的夜風吹過，吹散了霧氣，也徹底吹醒了呂巖。
“已經到了骨狹間山？”魂言中透露著緊張，呂巖小心翼翼的向凱倫瓦爾確認這不是一個玩笑。
“沒錯啊，你看腳下和對面的山形，難道不像兩根并行的巨大腿骨嗎，而且兩端還有連在一起的碩大骨節，這個就是骷髏大陸上最有名的旅游景點之一，骨狹間山！”
呂巖倒吸一口冷氣，小心翼翼的走到二百米外的懸崖邊向下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