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九見狀搖頭嘆息,默默回到座位上,讓時間去平復千羽心中的那道傷痕。
夜慢慢來臨,千羽睜著眼睛,就像一具空殼一樣,眼神沒有任何波動,也看不出任何生氣。
不知何時,千羽的眼角已看不到淚水,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木然的空洞,仿佛失去了靈魂,給人一種心酸的悲涼之感。
小九靜坐不言,他無法完全理解千羽的心情,但卻多少能體會出一些,因此他選擇了沉默,選擇了讓時間去沖淡一切。
這一夜,千羽就那樣靜靜的凝望到天明,沒有任何言語,沒有任何動靜,寂靜得有如一個死人,周身流露出一股無聲的悲涼與絕滅。
小九守護了一夜,眼角變得有些濕潤,他從來就不是一個多愁善感的人,可這一夜的無聲陪伴,卻讓他看到了千羽心中的那份牽掛與不舍。
十七歲的千羽向來活潑風趣,屬于那種性格外向之人。
小九與他十分熟悉,可他卻從來沒有想到,原來千羽也會有傷心到如此境地的時候,看來這一次的打擊對千羽而言確實太大了。
輕嘆一聲,小九有些呆不下去了,起身就欲離開房間,到外面去透透氣。
然而就在小九轉身之際,耳邊卻突然傳來千羽的聲音。
“我怎么沒有死?”
小九聞言一驚,回身看著千羽,發現他正看著自己,原本暗淡空洞的眼神里,竟閃爍著一股讓人心寒的銳氣,似乎轉眼之間他就變了一個人,變得成熟冷漠,讓人見之嘆息。
一夜光陰,性格變異,十七歲的千羽宛如七十歲的老人,心境的轉變在這一夜之間,有了太大的差異。
小九心神一震,脫口道:“你…你…好些了?”
千羽似乎覺察到了什么,輕輕閉上了眼睛,等他再次睜眼之時,那股銳氣已經隱去,語氣平淡的道:“我好多了,謝謝你。”
小九松了口氣,回到原位坐下,眼神奇異的看著千羽,輕聲道:“你剛才的樣子好嚇人,把我都給嚇壞了。”
千羽眼波微動,低吟道:“對不起,嚇著你了。你還是告訴我這一個月來所發生的事情吧,我想知道在我身上發生的一切。”
小九見千羽情緒穩定,心中稍感放心,輕聲道:“就我所知,那一日鄉親們把你送來時,你早已陷入了昏迷。師傅為你檢查傷勢,發現你四肢殘廢,心脈嚴重受損,心口處還有一個致命傷口,下手之人出手極為陰狠。”
千羽雙眼微瞇,質疑道:“心口處有一致命傷口,我怎么不記得?”
小九道:“你不記得估計是你昏迷太久,心中仇恨太深,沒有太在意這事。”
千羽微微皺眉,沒有糾結這個問題,淡然道:“隨后呢?”
小九道:“當時師傅一看你這樣子,立馬就搖頭嘆息,說你的傷勢太過嚴重,四肢殘廢筋骨受損,人已陷入昏迷,心脈也大部分都斷了,基本是回天乏力。再加上你的心臟被暗器擊中,已然絕了生機,師傅根本就束手無策。那些鄉親一聽就急了,連忙道出云影門被滅門一事,懇求師傅無論如何也要就醒你,大家都想知道云影門到底發生了什么事情。”
說到這,小九停頓了一下,暗中留意著千羽的神色,卻發現千羽竟然面無表情,讓人看不透他心中的情緒。
千羽道:“后來了?”
小九道:“師傅得知了云影門被滅一事后也很震驚,答應全力搶救你,但成功的幾率卻很渺小,這讓所有人都十分擔心。好在你運氣不壞,師傅在穩住你的傷勢后,想到了芙蕖城那位女神醫,連夜趕去賭一賭運氣,最終那位女神醫有感你遭遇坎坷,于是趕來新民鎮,親自為你醫治。”
千羽有些意外,輕吟道:“女神醫…”
小九感慨道:“是啊,若非有那位女神醫,你早就死翹翹了。說來也是你運氣好,就在你出事那天,女神醫剛好抵達芙蕖城,要是早晚錯開一天,你都沒有救了。因為你的傷勢,那位女神醫在這里一連逗留了十天,直到你的情況穩定下來,才返回芙蕖城去辦她的要緊事。”
千羽眼波微動,問道:“那女神醫叫什么名字,長什么樣子?”
小九搖頭道:“女神醫帶著面紗,給人一種很溫柔很親切的感覺,可我卻不知道她的名字。師傅似乎也不知道,反正我不敢多問。”
千羽有些失望,低頭看了一下自己的四肢,問道:“我現在的狀況如何,四肢是不是永遠殘廢了?”
小九遲疑道:“你現在的狀況不好說,那位女神醫臨走前曾吩咐,在你醒來之后的一個月時間內,你都不能移動身體,那樣你的四肢還有恢復的機會。至于幾率有多少,我就不得而知了,要看你的運氣。現在你就安心躺著休息,一個月很快就會過去,說不定那時候你就完好如初了。”
千羽聞言表情平靜,問道:“那些鄉親們,他們好嗎?”
小九道:“他們都很關心你,想知道那一天云影門到底發生了什么事情。”
千羽沉默了片刻,輕吟道:“去吧,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小九嘆息道:“我知道你心里很在意,等哪天你想說了,你再告訴我就是。暫時我不會把你蘇醒的消息告訴他們,免得打擾你。”
千羽不語,凝望屋頂,思緒又陷入了回憶。
小九見狀長嘆一聲,隨即起身離去。
片刻后,千羽突然輕嘆一聲,隨即閉上眼睛,眼角滑落兩行淚水。
沒有言語,唯有心痛,寂靜無聲,心碎舊夢。
迎來送往,皆是病人,回春堂里,生死相隨。
作為新民鎮唯一的醫館,回春堂一直是百姓心中救死扶傷的圣地,每天前來看病的百姓絡繹不絕,但大多數只是一些風寒咳嗽的小病,像千羽這種四肢殘廢,生命垂危之人,十年都難得一遇。
好在千羽還算幸運,雖然遭受了磨難,卻也遇上了貴人,從死神手里搶回了一條命。
這一點,千羽記在心底,表面上看不出任何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