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6章盧彥琳 躺在自己的床上,周南暗暗計劃著自己以后的人生。其實對于現在的他來說,工作問題尚在其次,以他的才學、京華大學光華經管學院的畢業證、兩世的人生經驗以及重生的信息優勢,隨便進一個什么單位他都能很快從底層起來,這個問題并不大。
與經貿委財政局這些機關實權單位相比,他更傾向于進時下吃香的、某些體制大框架下、事業單位編制企業化管理的大國企,比如海都市石油煤氣總公司。主要是因為比較清閑,可以有充足的業余時間自主創業。而且,在很多事情上,在這樣的“事業性國企”也遠遠比在機關更方便。
按照當時的體制,這些事業性國企還擔負有部分行政職能,中層以上領導都是組織部管的干部,在級別和政治待遇上跟機關官員沒有太大的差異,但卻更實惠。當然,這只是在90年代初期和中后期的情形,以后慢慢地,企業與政府機關和行政事業單位的區別就逐漸拉大了。
作為一個曾經的商業天才,如果不利用重生的信息優勢在商海打拼一下,如果不為自己和家庭賺下一筆足以豐衣足食和應對各種人生不測風險的財富,周南實在是于心不甘。
而如果他進了純正的機關,就只能從一個小科員慢慢開始按部就班向上走,受“機關干部身份”的束縛,他要想“發家致富”就必然會面臨一些不必要的麻煩。最起碼,政府官員是嚴禁經商的,這是一個回避不了的障礙性門檻。
先發家再創輝煌,同時輔助父親升遷,爾后尋機自己轉入仕途,在周南看來也并不難,只是看他愿意不愿意了。
他現在需要重點做的,是如何讓自己父親與盧青劃清界限,讓周家和盧家劃清界限,不要受到盧青案發的牽連,從而逆轉周寧宇的仕途命運。
只要自己的父親仕途出現轉機今后青云直上,他這個當兒子的工作還會是問題嗎?還需要到處求人送禮嗎?
留給他的時間不多了。
只是怎么才能讓父親明白其中的“關節”盡可能地遠離盧青呢?周南眉頭緊皺。
他心里很明白,這兩天,就算是沒有自己的工作問題,周寧宇現在也正在猶豫著是不是找找盧青,讓盧青給李會民墊個話,好調整一下分管工作或者換換崗位。畢竟,人挪活樹挪死嘛,他這個副局長長期這么被掛起來,心情非常壓抑郁悶。
周南擔心的是,因為自己的工作問題,會促動周寧宇更加下決心去找盧青。以盧青的為人,空手說白話肯定是不行的,周寧宇勢必要給盧青送禮。
按照前世的記憶,盧青的問題非常嚴重,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他恐怕從在區里工作的時候就開始貪污腐化,目前早已病入膏肓不可救藥了。況且,宋德海這個詐騙犯已經落網,相關“嫌疑人”有可能早已列入了有關部門的調查視線,拔出蘿卜帶出泥,順藤摸瓜查到盧青頭上是遲早的事情。這個時候,任何人跟盧青的任何“來往”,都會引起紀檢監察部門的注意,后果不堪設想。
前世,周寧宇的境遇就是例子。說來也是命中注定,周家跟盧家住對門當鄰居十幾年,周寧宇都沒有跟盧青有過什么“經濟往來”,不要說“經濟往來”,就是過深的人情往來都沒有。然而,周寧宇偏偏就在那個敏感的時刻偶然走出了這一步,這不是命運是什么?
而周南重生回到了這個關鍵的時間點上,這又是另外一種命運的安排。
想到這里,周南忍不住嘆息一聲。他堅決不能再允許這種“意外”出現,否則,他的重生便失去了基本的意義,他還不如干脆一頭撞死算了。
第二天早上起來,周南已經拿定了主意。
飯要一口口地吃,路要一步步地走,他前世是一個謀而后定、做事很有規劃性的人,這是他前世成功的關鍵;今生亦然如此,是他再次崛起走向輝煌的重要因素。經過了一夜的思考,對于重生后的人生之路,他有了一個初步的明晰的統籌謀劃。
如果說這個不起眼的軀殼里裝著一個天才般耀眼的靈魂,那么,在周南樸實無華的表象之下,就掩藏著一顆無比堅持、無比執著、無比深邃的心。
改變自己,改變父親,改變家庭的命運,無論多難,都要一步一個腳印堅持努力到底…人生的軌跡已經悄然發生逆轉,這一切,都伴隨著一個天才的隕落和重生拉開了新的人生大幕。
周南知道自己該干什么,不應該去干什么,什么時候該干什么,什么時候不該干什么,這是他作為重生者最大的優勢。重生的信息優勢以及商業天才縱橫商海十數年的風云際會,經過了浴火涅槃,沉淀成一種強大的動能。
他前半夜基本上都在思考梳理自己規劃人生的千頭萬緒,到后半夜才漸漸睡著。早上醒來的時候,父母早已都上班而去。母親岳萍做好了早飯,兩個煮雞蛋,兩片炸饅頭片,一碗豆漿,都給他擺在餐桌上,餐桌上還有岳萍留下的一張字條:
“南南,媽媽上班去了,假期要給畢業班的孩子補課,飯做好了,你吃完飯后自己在家休息,或者出去找找同學玩玩也行。”
周南微微一笑,慢慢坐下來吃著飯,抬頭掃了一眼墻壁上的掛歷:1996年6月24日,星期一。
玩啊…真的是沒有時間了。周南苦笑一聲,匆匆吃完早飯,換了一身衣服就出門而去。白色的圓領半截袖T恤,天藍色的寬松牛仔褲,一雙帆布運動鞋,正是時下青年男女們清爽而流行的裝束。
下了樓,他打開儲藏室推出了自己那輛破舊的單車,在樓下簡單用抹布擦拭了一下車座和車把上的灰塵,然后就準備騎上出行。不巧抬頭望間,一個身穿米黃色連衣裙、留著一頭烏黑披肩發,身材修長容貌秀氣的女子笑盈盈地站在他的面前。
“周南!”
“盧彥琳!”
兩人幾乎異口同聲地招呼著對方,同時又忍不住都笑了起來。
眼前正是對門盧家的千金,海都市市委常委、秘書長盧青的寶貝女兒盧彥琳。盧彥琳輕盈地走了過來,一把就抓住了周南的車把,“周南,我昨晚聽我爸爸說你回來了,早上去找你,岳姨說你還在睡覺…我就一直在樓下等你吶。”
“你等我有事?”周南知道自己這話似乎不該說,但他還是說了出來。
盧彥琳抿了抿嘴,輕輕道,“沒事,想找你玩玩。你有時間嗎?我們一起去看看老同學咋樣?我聽說大家基本上都畢業了…”
盧彥琳清澈的眼眸中閃過一抹柔情和火熱,四年大學生活的分離,并沒有抹去盧彥琳心中的那點念想。淡淡的青春歲月,朦朧的少女初戀,不僅沒有隨著時光的逝去而淡化,反而隨著心性的成熟而驟然濃烈起來。
周南微微有些尷尬。如果他還是當年的周南,自然未必會把盧彥琳的暗戀和熱情放在心上,但如今的他終歸不是那個剛剛走出大學校門的青澀小子了。當初懂的現在會懂,當初不懂的現在也會懂…就算是不知曉盧青即將犯案,擁有前世滄桑經歷的周南,也絕對不會輕易再接受一段新的感情。
況且,盧家出事在即,對于盧彥琳,他心中僅僅存留下一抹深深的遺憾和憐惜。雖然盧青罪無可赦,但盧彥琳卻是一個單純而無辜的女孩子,前世的記憶中,似乎…似乎在盧青案發被判刑后,盧彥琳母女悄然離開海都回了老家鄉下,從那時起就與周南失去了聯系,從此人海茫茫,再無見面的緣分。
既然前世如此,那么今生亦還是如此吧。這樣,對于盧彥琳來說,也未必就是壞事。人生的際遇各有不同,父親被抓家道崩落,對盧彥琳來說相當不幸,但前世的自己…嘔心瀝血構建起的一個輝煌的商業王國,在轉瞬間灰飛煙滅,又何嘗不是一種不幸?誰來憐惜自己?
一念及此,周南心底浮蕩著的僅有的一點點柔情和憐惜全部被蕩滌一空,心腸似乎變得堅硬和冷漠起來。他淡淡地笑了笑,“盧彥琳,我有點事要出去,你看…”
盧彥琳心頭幽幽一嘆,緩緩讓開了路,默默地望著周南騎單車遠去,眼圈一紅,幾乎要落下淚來。
良久。盧彥琳才失望興味索然地回了家,再也沒有了出去玩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