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九十七章,埋地雷(下)
許菁和小倩受了驚嚇，司機逃逸讓兩人憤怒到極點，特權思維作祟，她們第一時間打電話給楊子軒控訴…
楊市長聽取兩人控訴之后，直接把事情丟給毛西溪，讓他一定要“慎重”處理。
一來要低調，不能讓市委市府大院的人，都知道市長家屬出車禍而司機逃逸這件事，不然，那些民間觀察者，政協人大那些老干部，都可能推測，是不是楊市長得罪了什么人，這是不是一起“打擊報復”行為？
二來，楊市長也確實要確認，這到底是不是一起打擊報復行為？
他到廣陵之后，前前后后，得罪的人不少，有打擊報復，也不是什么意料之外的。
毛局長二話沒說，讓親兵去調查，他自己就不去了，他目標太大，市局局長親自去調查一起車禍，肯定會有些有心人關注的。
“這事得瞞著鄭強那小子。”毛西溪最近的煩惱就是鄭強這個家伙越來越蹭鼻子上臉。
市局這邊有些不好聽的流言傳出來，說毛西溪和李子全“失寵”了，這次廣陵調整，毛西溪和李子全“毛”都沒撈到，鄭強還在私底下給他起了個外號“毛撈到”…
不過毛西溪和李子全目光沒這么短淺，外面雖然有些流言，他們都不會放在心上，畢竟他們關注的是更大的未來——廣陵分拆帶來的可能性，短期利益，就不是那么迫切了。
楊子軒第一時間去醫院看望兩人，著便裝。不怕熟人認出。兩人傷勢很輕。雖然車身毀損嚴重…
“太惡劣了，竟然逃逸，捉到他，一定要狠狠的罰他…”許菁見楊市長一臉焦急，把前幾天兩人鬧不快的事情，早已經丟到九霄云外。
兩人沒多大事，楊子軒就沒繼續呆在醫院，看了看表。已經快下班的時間，群眾過年，領導不過年，要著手安排的事情很多，和小倩，許菁一起到廣陵飯店吃了個飯，才回去工作。
春節來臨之際，市委，是政府在市廣電中心召開專題會議，研究部署春節期間群眾文化生活工作。市委書記周立昌出席并做了講話。
市委副書記，市長楊子軒強調要認真貫徹落實中央精神。切實搞好春節期間全市城鄉群眾文化生活，營造更加濃郁，喜慶，祥和的節日文化氛圍，讓廣大市民歡歡喜喜過春節。
聽取了市委宣傳部，市文廣局等相關工作匯報后，楊子軒對各部門，各單位春節群眾文化活動安排給予了充分肯定。
楊子軒指出，要采取多樣化的文藝演出形勢，滿足城鄉不同年齡，不同職業群眾多層次多樣化的文化需求，要特別關照困難群體，外來務工人員等的文化生活…
臺上楊市長脫稿講話，臺下卻有些人小聲議論起來。
“春節文藝活動，看來是不會大操大辦了…”
“還操辦，市府就得破產了，上次有柳瀟情加盟的元旦文藝活動，可是花費了幾百萬，還是到處向企業化緣，才把這個窟窿給填上的…不過我們這些干部坐在前排，倒也算是享受了一次高質量的文藝演出，還是免費的，柳瀟情在金京的演唱會門票都要兩三百…”
“楊市長最關心的還是群眾，你看他講話，話里話外都強調要保障群眾的文化生活，哪里會想到給我們這些小干部謀福利，你就死了這條心吧…”
梵清麗坐在旁邊，苦笑一聲，看在臺上那個越來越疏離她的男人，一聲嘆息。
會議結束，人群散去之后，市委宣傳部副部長崔立坤找到了她，笑道，“清麗啊，大后天就是除夕了，明晚市委市政府就要舉行春節團拜會了，你應該知道吧？”
“知道，知道，我一直配合宣傳部這邊做一些準備工作呢…”
“嗯，你的務實，你的勤勉，你的努力，部里都看到了，本來打算年前幫你把級別提上去的，不過部里的情況，你也知道，李煥老部長被組織安排到更加重要的崗位了，現在全部人事都被暫時凍結，這是組織部的要求，也是市委的要求，畢竟有人在新部長來之前，搞突擊提拔，干違反組織程序的事，希望你能明白…”崔立坤頭發往后梳，十分油亮。
“崔部長太客氣了，這個事情，您不提，我都忘了。清麗只求做好目前的工作，別的沒太多想法。”梵清麗有點不明白崔立坤的意思，為什么要慎重的把她叫到辦公室來講這個事。
崔立坤是部里的二把手，不過以前她和李煥接觸比較多，和崔立坤接觸不多。
崔立坤卻皺眉頭，梵清麗這種態度，讓他有種一拳打到棉花，力氣沒處使的感覺，隨后眉頭松開，他不相信梵清麗真的淡泊名利，應該是這個漂亮女孩假裝鎮定而已。”清麗啊，你要是級別提不上去，那明晚的團拜會主持，你可能就不能上了，你明白嗎？”。崔立坤拋出殺手锏，團拜會主持是早已經定下來的，那是宣傳部和文廣電系統人人爭搶的，那是在市里各大頭腦面前露臉的大好機會。
“級別和團拜會主持還有關系？”梵清麗奇了怪了。
“其實也不是什么硬性規定，不過總不能級別太低吧，畢竟下面的都是領導…”崔立坤這話有點玩味。
梵清麗做主持經常玩這種“字眼”游戲，很明顯，這個宣傳部的二把手，就在玩這種文字游戲。
言外之意就是“你上不上是我說了算，現在李煥不在了，沒人保你”…
“崔部長，我不上的話，那主持人不夠…”
“大把人選！”崔立坤笑了笑。
“這是李煥部長很早就定下來的…”
“李煥同志已經不再管宣傳部了。”崔立坤很享受著眼前這個美人的“掙扎”，他要一步步把她逼得絕境。這個女人。他覬覦很久了。和李煥有點關系，還有傳言和楊市長有點關系，但是崔立坤最近好幾次見楊子軒都沒親近她的意思，看來只是傳言，僅僅得到李煥賞識而已，那他就毫不客氣了。
“我不是很明白崔部長您的意思。”
“我的意思，你真不明白嗎？清麗！”崔立坤笑瞇瞇，頭發油油的。很亮，笑起來，兩只眼睛像一條縫，肥肥的手，卻往前面探了探…
“我還真的不明白。”梵清麗咬了咬牙，現在都欺上門來了嗎？單身漂亮女主持，生存環境就這么惡劣？
“一句話，如果你還想做這團拜會的主持，今晚到新國際酒店，我和你單獨談一談。我現在還忙，就沒時間跟你繼續談了…如果不想談的話。我會安排別的人…”崔立坤臉色一板，就送客了。
梵清麗蹙著眉頭，團拜會的主持工作，她已經準備很久了，她不是貪圖這個名聲，更不像那些女孩子，想在大領導面前露臉，她只是覺得她之前付出了很多，現在就差臨門一腳，卻被人踢出局，心有不甘。
“怎么辦呢？新國際酒店是絕對不能去的…但是要不要向子軒求助，但是現在子軒…”梵清麗心頭一陣苦惱。
崔立坤等梵清麗走了之后，撥通了省里電話，討好說道，“部長…”
楊子軒正在辦公室內和毛西溪談話，“市府這邊準備成立一個安全生產管理小組，下午開今年最后一次常委會，我準備提一提，你要做好心理準備，我想安排你過來做這個小組組長，統籌抓好工業企業，交通運輸，煙花爆竹，危險化學品，公共場所和重大文體活動的安全工作，此外還包括食品的安全監管工作…”
毛西溪眼前一亮，這等于給他“變相擴權”，不是副市長，勝似副市長，雖然他不在意這種“短期利益”，但是有送上門的，他還是會接手的…
“你也別開心得太早，我打算把市安監辦，市食品管理部門都納入這種小組，說來這個安全生產管理小組，名頭不大，但是責任十分重大，一定要在過年前嚴密檢查，確保不出問題，要完善應急措施，一旦發生事故，要第一時間處置，報告…”楊子軒敲打說道。
這是為市里出臺“應急預案辦法”做前期的熱身工作。
“市長，就算我不兼任這個小組組長，市里要是出了什么重大安全事故，我也沒辦法置身事外，我倒是覺得這樣把安全管理相關的部門，捏合在一起，更好協調問題的處理，一旦出現什么安全事故，可以迅速啟動，我看全國現在都還沒有類似的處置辦法，廣陵真要這樣搞了，那真是全國第一例了…”毛西溪笑道。
“你說得也對。因為這個安全管理小組，責任重大，我估計沒多少人會跳出來跟你爭的，你先有心理準備，下午常委會過了堂之后，這小組就要開始運作了。”楊子軒早就在盯著這個事，放到年底來提，更好通過，現在大過年的，誰都不想來抓這個安全工作，生怕出事，擔責任。
毛西溪有些感激的看著楊子軒，楊子軒肯定是聽到一些流言，比如他的新外號“毛撈到”，給他戴上這頂小組組長帽子，統籌協調多個市府部門，估計暫時沒人再敢這么叫他“毛撈到”，直接擊碎那些關于他“失寵”的流言…
毛西溪不是怕自己被叫這個外號，而是怕手下干部會有別的想法，跟著一個沒法進步的老大，前途總不是那么明朗的。
鄭強在這個時候散布這種流言，不是針對他毛西溪，而是想拉攏他手下的那些中層干部吧…
“好好去干，不用害怕擔責任，出問題，第一時間處理，大部分的責任，其實也不會落到你頭上…”楊子軒緩緩說道，“把這個工作做好了，下次在市委常委會給你說話，就可以大聲一點了…”
毛西溪點了點頭，楊市長這是讓他把這個工作平臺。當成一個“撈取政績”的機會。之前他工作經歷。都過于單調，雖然破了幾次大案，立了幾次功，但是都是公安系統的“成績”，現在他要拿出一份新的成績單，和政府有關的成績單，政法系這條路徑暫時封死，楊子軒是打算讓他逐步過渡到市政府這邊來…
“安全工作至關重要。尤其節假日，更容易出問題，我會努力做好這份工作的…”
楊子軒琢磨現在提出“平安廣陵”這個概念和口號，會不會有點超前，但是這個概念，確確實實可以和應急預案一起放出來，做為新年之后政府的目標和口號。
“好了，說說那個逃逸的案子，怎么回事吧…”這才是楊市長這次談話的重點。
“調查清楚了，根據許菁和小倩小姐提供的口供。我們查到了那輛車和那個車牌號，是屬于市委大院的…”
“什么？”楊子軒一拍桌子。他腦子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打擊報復，有人對他的家屬進行打擊報復，說不定想撞的是他，誤以為他也在車里…
不過轉念一想，又覺得不是那么合理。
第一，如果是打擊報復，就不應該用市委的車，而且一車撞不死，那真是后患無窮。
其次，雖然說知人口面不知心，而且廳級以下干部干出這種極端事件的，也有不少案例，但是楊子軒感覺和市委大部分人，還沒徹底要人性命的地步，費統如果在的話，可能會，畢竟他斷了人家的命，政治生命也是命，但是費統，已經被他妥善處理了。
“現在是屬于白東山同志的司機李猛開的車…”
白東山？楊子軒一想就更加不可能是打擊報復了，白東山這人比較陰沉，兩人矛盾激化到一定程度，也許會有用這種下三濫的手段打擊報復的，但是再怎么蠢，也不可能用市委的車…
“那應該就是意外了，只是司機逃逸，這個事怎么說？”楊子軒皺著眉頭。
“他的司機我查過了，才上崗沒幾天，連組織程序都沒走完，正在定崗定編，應該不認得您的這部車，市里就我和您司機幾個人，認得這個車牌是您的吧,，他眼光再鋒利，也不可能這么快知道…”毛西溪說了自己的推斷。
“那事實就很明顯，他的司機是逃逸了…”楊子軒緩緩說道，“你跟白東山同志溝通過了嗎？”。
“我沒溝通，但是我聽說一個事，市委辦剛剛傳過來給市局交通部門的，就是李猛說他車子被偷了，原因他那晚在新國際酒店喝醉喝多了，而且在新國際酒店有證人，他確實喝多了，然后清晨開車回來，在路邊嘔吐，什么都丟在車里，然后車子被人開走了，現在都找不到…”
“哦？”楊子軒沒想到這里面這么錯綜復雜。
“你覺得可信度有多高”楊子軒意味深長問了一句。
“我多年的直覺告訴我，李猛肯定在撒謊，但是他這個謊言天衣無縫，現在確實找不到那輛車，而且許菁和小倩小姐也認不出那輛車上的司機，這就死無對證，他一個屎盤子扣在偷車的人頭上，自己什么事沒有，頂多就被市委辦丟給處分，但是不看僧面看佛面，這個處分也不會太嚴重…”毛西溪很快就分析出這里面的條條道道。
“我認同你的看法，白東山同志肯定不想把事情鬧大，在這種情況下，這么處理是最好的，不會影響他的聲譽。”
“確實，他初來乍到，司機出了這么一趟逃逸的事情，臉上無光不說，剛剛好不容易樹立起來的威信，都要煙消云散，這么處理真是天衣無縫…”毛西溪點了點頭。
“他現在應該不知道撞的是我的車，我的人吧…”
“李猛肯定不認識許菁和小倩…”
“不過我倒是看出了點問題來，白東山同志這么愛惜這位李猛同志，發生了這種事保下來不說，還不換人，我覺得這個李猛同志應該就是他的絕對親信了。”楊子軒笑了笑。
“市長，您是想在他身上埋地雷？”毛西溪下意識想到了什么。
“咳咳咳，注意言辭，什么埋地雷？真難聽。”楊子軒微微一笑，喝了口茶，眼神卻閃過一抹厲色。
官場上，能夠找到對手的死穴是很難的。
有時候有些高明的干部，會找幾個“假死穴”來模糊別人的視線，要找到對方真的“死穴”，然后一擊必中，到越高層越難，尤其是白東山這種已經謹小慎微的干部。
像楊子軒當初抓到樊康那個“情婦”的死穴，是花費了好些功夫的。
沒想到這次白東山因為這樣一個事件，卻暴露出了自己的“死穴”…
“那這事就暫時這么算了吧，不要去追究李猛了，要是問起，你就說民不告，官不究，就說許菁和小倩并沒有報案…”楊子軒微微一笑，這樣白東山和李猛都會放松警惕，他就可以從李猛這條線去挖點東西，說不定能夠挖到驚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