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七十八章,還是利益的交換
“除此之外，用白東山未必沒有彈壓我們白家的意思，朱書記可不喜歡本土勢力。”白老爺子嘆了口氣。
楊子軒一愣，他之前可沒想到還可以從這個角度去看白東山的任命。
“還請老爺子指點迷津。”
“我能指點的不多，一切只能靠你了。”老爺子微微瞇著眼睛，似乎有點困了，“組織程序走下來，還有幾天時間，你可以先準備一下。”
準備一下？
楊子軒摸了摸鼻子，這個老爺子也是腹黑的家伙。
“那我就先回去準備一下，不打擾老爺子您休息了。”
“去吧。”白老爺子擺了擺手，起身送楊子軒出去。
楊子軒讓老劉把車開回辦公室，辦公室秘書室的燈卻亮著，李義東滿心疑惑，三步并作兩步，心道，這么晚了，誰還在？莫不是偷東西的？
想到這里，他跟楊子軒低聲說了聲，楊子軒讓他先去看看。
房間內，燈光明亮，李義東三步并作兩步，躡手躡腳，突然推開門，卻見一俏麗身影，正在擦著桌子，不是別人，正是平時經常出入兩個辦公室的練紫紅。
“紫紅？你怎么會在這里？”李義東滿懷疑惑。
練（）紫紅嚇得嗓子眼都快跳了出來，雙手不知所措，聲音如同蚊蚋，“我想到李哥您這辦公室還臟，就回來幫忙清潔。”
“那怎么不跟我打聲招呼啊？”李義東眼光閃過一絲懷疑，隨即恢復。
“我本來想跟您打招呼，但是聽說您跟市長去吃酒了。怕您正在忙著什么要緊的事情。不敢去打擾您。”練紫紅愣在當場。
李義東還想訓斥。不知道什么時候，宋靜聰拍了拍他的肩膀，朝練紫紅說，“下不為例，雖然這是秘書室，但是義東做為市長秘書，平時掌控不少保密級別的文件和信息，你這種行為。真要追究起來，可以說是很嚴重的。”
練紫紅嚇得滿臉煞白，點頭彎腰，不停道歉，不停說對不起。
“好了，你先回去吧。”有宋靜聰出面，李義東不再追究什么，擺了擺手，讓她離開。
剛出門，就撞到了楊子軒身上。
楊子軒本來還在思考白東山的事。突然被撞個軟香滿懷，綿軟的東西撞到胸膛上。身體就有些反應了。
“市，市長…”練紫紅忘記看路，來不及喊痛，看見自己撞到的人，又開始道歉了。
宋靜聰這下忍不住了，呵斥一聲，“怎么做事毛毛躁躁的，走路不看路嗎？”
練紫紅更是嚇的滿臉蒼白。
“算了，她也是無心之過。”楊子軒擺了擺手，剛才這一撞，都撞得他胸口發疼，不知道這練紫紅是多疼，也不見他吭聲。
“沒撞傷吧？”楊子軒語氣親近，仿佛就像是鄰居大哥哥，兩眼都是關懷。
練紫紅羞得滿臉通紅，卻覺得市長比宋靜聰，李義東這些平易近人多了，好相處多了。
“沒，沒有…”練紫紅胸口撞到極痛，現在還隱隱發麻，但是這么羞人的事情，她怎么能夠說出口呢？
“沒事就先回去休息吧。”楊子軒擺了擺手，練紫紅一溜煙的從走廊離開。
“記得抬頭看路啊。”后面又傳來的楊市長的叮囑，讓她心頭更是有一絲異樣。
李義東拿出鑰匙把楊子軒辦公室門打開，宋靜聰進來，李義東給兩人奉茶，說道，“我覺得這個練紫紅可能包藏禍心，我剛檢查的一下，好幾份文件，都像是有動過的痕跡，幸好我早就防備她了，重要的東西都隨身帶，或者鎖在保險柜子。”
宋靜聰笑道，“這個事情，市長早就跟我提過了。”
“對她，將計就計的，她既然是別人安插過來的棋子，那未必就不能成為我們手中的棋子。”楊子軒喝著茶緩緩笑道。
李義東一點就透，”難怪市長和秘書長，你們剛才會如此輕松放過她…”
“放長線釣大魚。”
李義東突然想起宋靜聰那句話“義東做為市長秘書，平時掌控不少保密級別的文件和信息”，這顯然是給練紫紅的暗示…
三人都開始有了默契。
“義東你繼續緊緊盯著她，我會裝作維護一下她，至于市長，那更是扮演好人的角色，這樣下來，她就會放松警惕了。”宋靜聰早就想通了這里面的策略。
“不說她了，靜聰你也先回去休息吧。”楊子軒擺了擺手，“我得跟立昌同志討論一下情況，還要安撫一些同志。”
宋靜聰隨后離開，李義東作為秘書，就沒那么輕松離開了，退出辦公室，回到他自己的小辦公室。
楊子軒抓起案頭的電話，摁了摁腦門，他之前和周立昌有過短暫的交流，不知道這番人事安排傳遍全廣陵之后，周立昌會不會有心的想法？
李煥提拔，潘晨入班子，楊系勢力水高船漲，周立昌這個平衡大師，開始有想法，也是情理之中。
其實周立昌也很想和楊子軒好好溝通一番。
因為，真是太糟糕了，這場安排。
“立昌同志，還沒休息啊…”楊子軒語氣恭敬，姿態越發謙卑。
但是謙卑，都不能減少周立昌對他的警惕。
“沒想到啊，竟然是白東山同志過來…”周立昌緩緩說道，“剛掛了他的電話。”
楊子軒心頭咯噔一聲，周立昌果然不是什么省油的燈。
幾句話，就足以讓他浮想聯翩，難以把握局勢。
“我對白東山同志不怎么了解，還擔心會和他處不好關系，沒想到和立昌同志您是老相識。那就好辦。都是熟人。好說話…”楊子軒笑得半真半假。
周立昌一愣，果然是牙尖嘴利，一上來就套話了，他不得不解釋，“這電話是白東山同志主動打過來了，還要走組織程序，他要下來還有好幾天，談的都是工作上的事。”
“原來如此。他倒是有心。”楊子軒平靜說道，“立昌同志對他有所了解？”
“你應該知道的吧，他和咱們廣陵的白老，可是堂兄弟的關系，只是他年紀比較小，白老當市委書記的時候，他還沒冒頭，這些年在審計廳苦練內功，倒是得到了不少干部的贊譽，官聲名聲都不錯。”
“省委這是給咱們廣陵注入新鮮的血液來了。”楊子軒試探說道。他想試探周立昌對這個新來的市委副書記，到底是個什么態度？
是要拉攏白東山結盟。還是說，和他這個市長把白東山孤立起來？
“可以這么說。”周立昌不愿意被他試探。
“那市的一些人事，是不是應該及早提上日程啊？還是等白東山同志到了之后，咱們再好好談論。”楊子軒見周立昌躲躲藏藏，拋出一個問題，讓他躲藏不得。
如果他同意在白東山站穩腳跟之前，就把市里的這些空缺的關鍵崗位落實，那就暫時選擇和楊子軒合作，當然這也就很可能在白東山沒來之前，就得罪了這位副書記。
如果他不同意，那周立昌可能就有別的想法了，拖到白東山來了之后，再分這塊蛋糕。
周立昌沉默了一會兒，說道，“人事方面，還是盡快處理吧，趁著穆英同志還沒離開廣陵，盡快和李煥同志進行工作交接，不然等李煥同志熟悉組工工作之后，再來做這件事，效率可要慢很多。義州的班子要盡快穩定下來，江陵區的班子也要盡快穩定下來，還有黃宇東同志年后就要到監察部去了，潘晨同志等過了人大程序，他的空缺由誰補上，也需要認真考慮。”
周立昌的本意，還是想先分了一塊蛋糕。人多了，這蛋糕就不好分了。
“熊李元同志要到審計廳去，審計處也意味著缺一位處長。”楊子軒把熊李元的問題提了出來。
“這個我想留到白東山同志來了之后，再定奪，你看怎么樣？”周立昌緩緩說道，甚至有點小心翼翼，不知道什么時候起，他學會這種小心翼翼，這種態度，只有他面對上級，才可能出現，但是此時竟然在面對楊子軒的時候出現，連他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
楊子軒心頭冷笑一聲，這個周立昌真的打得一手好算盤他是想雙方都不得罪，又撈到好處。
這世上哪有這個好處啊？想把全部好處撈完，把問題丟給別人。
審計處處長，在市府也算是一個分量不輕的崗位，尤其是在調查經濟犯罪線索時候，有著不一樣的效能，配合監察局，市紀委，更是如虎添翼。
此前，熊李元經常和黃宇東配合，成為楊子軒手下的對付經濟犯罪的天然屏障。
這次熊李元被征調到調查組，也是調查組看中審計人員的在發現經濟問題線索上的會計能力。
周立昌的想法是，把這個崗位，讓給白東山，一來，白東山是審計系統出身，安排審計處負責人，更熟悉得心應手，安排好這一樁人事，能讓他熟悉廣陵的干部，并且開個好頭，另外一方面，周立昌也能夠緩和一下和白東山的關系。
“書記，有些崗位可以拖一拖，但是審計處，我覺得不能拖。”楊子軒嘆了口氣，“現在是年底，今年很多部門的財務決算，都少不了審計處參與，如果沒人主持大局，那一些單位部門暗藏小金庫的問題，就可能清查不出來，這會影響廣陵的黨風政風…”楊子軒一下子就上綱上線來了。
周立昌也頭疼。
他就猜到楊子軒不會這么輕易答應。
誰都不愿意把一塊蛋糕留給一個還沒到場的人，就算那個人有多強大。
“子軒，要以大局為重，白東山可是頂著正廳級的帽子過來的，他要是過來感覺自己受委屈，向省里一鬧。咱們兩個班長都有責任。你看。這次省里的人事調整。都沒跟你溝通，也沒跟我溝通，省里怎么想，你我都猜不到吧。”周立昌苦口婆心的勸說道。
楊子軒心里卻冷哼一聲，周立昌這個苦口婆心，他可不領情。
周立昌說得其實有點道理，白東山畢竟是攜省委之威來的，省里幾大巨頭。都或多或少的支持他，如果一來到，就把人家架空了，說不定逼急了，白東山真要到省里告狀去了。
楊子軒也不想把白東山逼急，要他“讓利”可以，周立昌也必須“讓利”。
“立昌，你說得意思，我也理解，咱們搭班子也有一段時間了。你應該了解我才對，我不是那么不顧大局的人。”楊子軒說得云山霧罩的。
周立昌這下懂了。說白了，還是利益分配不均。
“咱們談談人事怎么調配，義州此次受災比較嚴重，而且干部人心不穩，市委這邊要多關注一下，此外還得派一個強力的縣長人選，鞏固今年的經濟成果，你看怎么樣？”
楊子軒立刻就說好啊，這等于義州書記是周立昌的，義州縣長人選，則交給楊子軒。
利益交換發生在越少人之間越好。
所以，有人總結說，國內體制會議多如牛毛，但是越多人開的會，越正式的會議，越不重要，因為很多事情，早通過少人的會議決定了。越少人，越不正式的會議，反而越重要。
“市府那邊你比較熟悉，江陵的書記市委這邊就要好好琢磨了。”周立昌這是打算大手一揮，黨委崗位，全歸黨委，政府的崗位，全歸政府。
楊子軒點了點頭，“這樣最好。”
廣陵兩個班長，就把空缺的幾個重量級崗位給“瓜分”掉了…
當然，這是有點理想化的協議，一旦到了碰頭會，人多了，武廷法，李煥那些都要參與進來了，那還能不能拿下自己想要的崗位，就各憑借本事。
只是說，不管如何，周立昌在這一波人事調整當中，不會插手政府線人事的安排，楊子軒自己安排，能不能吃得下，就看楊子軒有沒那么大的胃口和本事。
“但是審計處這個位置，還是得預留出來。”周立昌再次強調了一下了。
楊子軒點了點頭，掛了電話之后，他緩緩點燃了一根煙。
其實這個他和周立昌這個“協議”，他是吃虧的，市府這邊好幾個崗位都不好擺平。比如黃宇東走了之后，空缺出來的監察局長。
監察局長由市紀委副書記兼任，是正處級市管干部，在紀委系統地位甚高，楊子軒當初在羅浮，就走過這一條路。
這個位置最大的變數，就在于武廷法。
武廷法這次競爭專職副書記失敗，是失意人物，黃宇東一走，他肯定會看緊這個位置，競爭一番。
自己的領地，豈可讓別人再次侵犯？
楊子軒剛和武廷法關系緩和，他實在不想放棄這個潛在的盟友，但是一旦失去監察局長這個位置，日后武廷法有別的想法，他拿什么來制衡武廷法呢？
一個不受制約的紀委書記，能量是巨大的，楊子軒不得不掂量后果。
如果他去爭這個監察局長，很可能會激怒武廷法，兩人脆弱的關系，很可能就此破碎，斷裂。
楊市長摁了摁腦門，人生已經如此艱難，為什么還要做如此為難的抉擇。
罷了，罷了，這次在市一級的位置爭奪戰中已經勝出了，市內的位置爭奪戰，就延后再看吧。
楊市長回到家，已經是晚上十一點多了，小倩來開門，揉了揉眼睛，楊子軒讓她去睡，洗完個熱水澡，渾身又有使不完勁的勁兒，去臥室，經過許菁房間，門沒關好，投射出一絲光，聽到細微的鍵盤聲音，還有一穿著睡衣的光滑后背…
楊市長撓了撓頭，還是轉身離開，合上門。
大清早，李煥就過來了，眼袋很重，聲音有些嘶啞，“昨晚喝太多酒了，抽了不少煙…”
“車上睡會吧，你這模樣，別讓蔡書記認為你是去打劫的。”
李煥笑了笑，和楊子軒擠一輛車，坐在后排，帶上李義東。
“帶了撒禮物？”
“都是一些常見的，不知道蔡書記喜歡不喜歡，我聽說蔡書記喜歡玉，剛好我婆娘去年生日收了一塊，那玩意，退又退不掉，索性再送出去了。您看怎么樣？”李煥笑道。
楊子軒搖了搖頭，“還是算了吧，沒到這個份上，你一去就送這個，怕人家蔡書記有想法。”
“我找人研究過，值不了太多錢，要是名貴的，我早就不敢留了，早就上繳了。”李煥臉色凝重起來。
“你找人研究，人家蔡書記又不能立刻找人研究，下次有機會，再送過去吧，這次就去露個臉，別讓蔡書記認為咱們是去跑關系的。”
“行，市長您怎么說，我就怎么辦。”說著，就讓李義東從副駕駛座上拿禮盒過來，把那帶玉器的盒子，拿出來。
“對了，市長，您去之前，跟蔡書記秘書打過招呼了嗎？”李煥突然想了什么。
“我都不認識他秘書。”
李煥登時愣住了，“您，您不認識他秘書，咱們也不打招呼的，那咱們這次登門拜訪，有戲嗎？”
“放心吧，有人比他秘書還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