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里面,戴著一頂鴨舌帽的男子坐在凳子上,再次把魚餌撒向池中…
“你看,魚終究是魚,離不開水面,就算它想吃我手中的魚餌,也頂多是跳出水面,騰不起什么浪花,這就是魚的局限,魚的命運。”
“盟主,你這是在說省廳那群人嗎?”
“魚兒就是魚兒,不管怎么蹦達,都只是一條魚,不守規矩,就要遭受懲罰…”盟主冷笑一聲。
旁邊那中年人倒抽一口涼氣。
“你知道嗎,老王,我現在沒有退路了,所以這是一條順我者昌,逆我者誅的路。你去安排下人手吧。給他們點顏色看看…”
“六猴子來了,要不讓他安排下?”
“六猴子?這次走漏風聲,怕是他也脫不了干系,要不是夏木姑娘讓我小心那個狡猾的年輕人,我留了一手,我們現在就要全局覆沒了。”盟主冷冷說道,“不過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六猴子跟我這么多年,反水對他沒什么好處,他的利益應該緊緊和我綁在一起了…你先讓他進來吧。”
六猴子硬著頭皮進來,還沒到盟主身邊,就撲通一聲跪了下來,“我這次沒把事情做好,請盟主懲罰…”
“六猴,我還沒死呢,你給跪下干嘛,咒我早點死啊?”
“六猴不敢。”
“起來說話吧。”
六猴子這才起來。
“我不懷疑你,但是我懷疑你手下有問題,該怎么做。你知道吧?我相信你能做好。”盟主微微瞇著眼。
六猴子打了哥冷顫。冷聲說道。“找出內奸,我一定讓他生不如死。”
“我每天找錢已經很累了,就不要讓我操心這些了。自從去年開始,很多錢都收不到,中央收緊銀根,我的日子也不好過,新的錢收不上來,老股東都在埋怨。我現在每天都焦頭爛額。”盟主嘆了口氣,“算了,這種業務的東西,你這種只會打打殺殺,不動腦子的,也不會懂。”
“我只想告訴你,你的全部價值,就是在黑暗中,幫我擺平這些事。除此之外,你一無是處。還不如我業務上的那四大金剛,他們是實打實的給我賺錢了。而你們,這群人,只會花錢,那就要給我把事情辦好。”
“去吧,去吧…”盟主摁了摁腦門,一陣頭疼,讓六猴子滾蛋了。
旁邊中年人湊上來,說道,“是不是應該打個電話給夏木小姐答謝一下?”
“應該的。”
回到酒店睡個回籠覺,楊子軒下午才精神奕奕的走出房門,又見到那個娉娉婷婷的妙齡女郎。
“夏木小姐,早啊?”
“哼。”夏木并沒有理會他的打算,冷哼一聲。“日上三竿了,還早。”
“夏木小姐中文真是好,這成語用得特順溜。”楊子軒想從她臉上挖掘點什么。
“知己知彼,方能百戰百勝。”
孫子兵法對日本影響頗深,夏木說得很順溜。
“其實我也略微懂點日文…”楊子軒心道,還是不要出來了,不然不知道這個日本傲嬌清高妹子會不會暴走。
“哦?”夏木有些驚訝,她雖然知道此人能力頗強,但是私生活有些不正經,所以只是把楊子軒定義為“狡猾”,沒想到他學識還挺淵博的。
“夏木小姐好像心情不好啊,是不是有什么不開心的事,說出來讓我開心下?”
楊子軒笑著說道。
“你…”夏木被他氣得額頭直冒黑線。
“無恥之徒。”說完就氣鼓鼓的走了走。
望著那曼妙的身影,楊子軒突然說道,“夏木小姐,這只是第一回合哦。”
夏木一個踉蹌,聲音有些顫抖,“我不懂你的意思。”難道他已經發現了什么?哼,這人可是重傷過我情報網的,留著始終是個禍害…
“你會懂的。”
望著楊子軒消失的背影,夏木若有所思,回頭朝楊子軒瞥了一眼,眼神變得凝重起來…
陳志溫這幾天沒怎么睡好,睡到半夜,又醒了過來,寒風吹來,有些蕭瑟,披了件外套。
突然紅色機子鈴鈴鈴的響起來。
他一心驚,一把抓起電話,貼在耳朵邊,“你好,我是陳志溫…”
“志溫啊,你還沒睡啊,好好好…”
陳志溫一聽到老者聲音,登時醒了三分,腰桿都挺直了,“木老,您有事?”
老者正是大名系的三大中樞人物之一,甚至隱隱是大名系的領袖,他不得不打醒十二分精神,雖然他也算是大名系的中堅力量,但是也只能仰視這位。
“也不是什么特別重要的事,就找你聊聊。年紀大了,這睡眠時間就少。左手跟右手下棋玩,打發時間…”
陳志溫心里一驚,他可不認為木老只是跟他說個事情。
就這句“左手跟右手下棋”,都有深深的意味。
但是他不可能去問木老這是什么意思,只能靠自己去悟。
這越往上走,就越需要悟性。
因為越往上走,掌控的人事越復雜,掌握的信息越豐富,能夠從高處觀察下面一切的運行,說出的話,從來都不是無的放失。
左手跟右手下棋,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我過幾天,就要到京城,要不,我親自上門給您匯報工作,順帶和您下兩手?解解悶…”陳志溫只能通過某個角度去試探。
“年底了,你就不要老往京城跑,好好梳理一下今年的工作。今年全國經濟整體形勢也不是那么樂觀,不過還是有點亮點,你們南蘇也有亮點。也多想想。多看看這些亮點…”
亮點?
又一個提示。
陳志溫感覺自己呼吸都有點急促。從木老這番話來看,完全看不出他的態度。
比如對南蘇經濟發展是什么態度。
比如對他是什么態度了。
“好了,也不跟你說了,我這左手就要下贏右手了,有意思。”
掛了電話,陳志溫反復琢磨這三句話的聯系。
作為站著信息制高點的木老,絕對不會三更半夜打個電話,就說他沒事在下棋的事情。
“木老啊木老。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陳志溫慢慢琢磨。
首先是這個“左手跟右手下棋”,什么意思呢?左手和右手?咦,左手跟右手,都是身體的一部分,難道是說:自己人在對付自己人?
這么一想,陳志溫突然豁然開朗,隨即又怒了,到底是誰在自己人對付自己人,還驚動了木老?
然后讓我關注經濟工作的亮點?
難道這個亮點就是這個問題發源地?
亮點,哪里是亮點。今年全省經濟工作最大的亮點,對了。就是廣陵,難道是楊子軒?
這個小子竟然在自己人搞自己人?
但是不對啊,這小子最近也沒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啊。
想到這里,陳志溫撥通了葉宗良的電話,“沒睡吧?你過來一下…”
葉宗良其實是睡著了的,但是聽到省長的電話,誰會說自己睡著呢?
領導深夜召見,這是信任你,這是親近領導的絕佳機會。
陳志溫坐在椅子上,葉宗良走了進來,見陳志溫面前的杯子空了,給他倒了一杯水…
“泡點茶吧,提提神。”
葉宗良說好。
“叫你來,就是問問廣陵最近的情況,你這邊掌握情況應該比較齊全吧?”
“昨天還和子軒同志通過電話了。”葉宗良把一杯茶放置在陳志溫面前,然后坐了下來,傾斜著身體。
“聊了什么?”
“就那兩千萬財政款的事,在省電視臺播放了,有些省里老領導過問這件事…”
“有問他最近忙什么嗎?”
“沒有。不過我猜他是在找那兩千萬,忙得焦頭爛額。”
“你打電話去確認一下,不要猜,這件事很重要。讓他別捅簍子。”
“嗯。”
等葉宗良走了之后,陳志溫突然想起了木老最后那句話。
“好了,也不跟你說了,我這左手就要下贏右手了,有意思。”
那木老對這件事的態度很曖昧啊。
想得頭痛,陳志溫不禁又對楊子軒產生了多了一層不好印象。
如果不是他在廣陵胡鬧,自己需要死這多的腦細胞?
雖然陳幼竹旁敲側擊的,讓他和楊子軒改善關系,但是他卻并沒有太大意愿。
也許以前他在常務副省長的位置時候,施政風格雷厲風行。
但是當成省長之后,他知道那一套不適用,尤其是當成經濟大省省長之后,他知道上面永遠都是喜歡相對穩健一點,寧愿落后一步,也不能踏錯一步。
但是楊子軒卻還是老樣子,施政風格是突進式的,雖然幾次都逢兇化吉,甚至更上一層樓,但是他實在是不喜歡楊子軒這種風格。
不懂妥協。
這也是這次財政兩千萬丟失之后,省里好幾個老領導都給廣陵施壓的原因。
得罪人了嘛,以前侵犯了人家利益了嘛。
既然當初敢得罪,現在就要承受得罪的惡果。
陳志溫并不是想為他兜底和背書,他可不想引火上身。
只是在一些無關緊要的場合,不痛不癢的給楊子軒說了幾句話。
這主要是怕政敵對手察覺到他和楊子軒的關系轉變,從而被利用,才做做樣子的。
實際上,兩人關系已經跌到冰點。
這種關系只有兩個當事人察覺,就算是葉宗良,也沒有完全猜透兩人現在的關系。
已經有兩三個月,楊子軒沒直接主動給他匯報工作,他也沒主動打電話詢問楊子軒的具體情況。
君汝懊惱翻來覆去,睡不著。今天行動失敗。實在讓她有苦說不出來。
護士這時候。端著一堆東西進來,說,“君汝小姐,需要換藥了…”
君汝解開半邊衣衫,伸出玉臂,砰的一聲,病房門被推開,正是楊子軒…
君汝又羞又急。掙扎起身,“你,你怎么進來…你這個無賴…”
那護士更是朝楊子軒怒目瞪視,“在給病人換藥的,你一個大男人的跑進來干嗎?”
“你出去,快出去…”君汝把衣服都扯回來,耳根子紅得能夠滲出水來。
楊子軒忙擺了擺手,“你別急,我是有事…”
那護士推著他,“有事也打完針再說。”
楊子軒冷笑一聲。突然變戲法一樣,從袖中拿出一副手銬。直接把她拷住…
這下子,變故大了。
那護士臉色大變,“你要干什么?”
君汝也是滿臉震驚。
“我還想問問你在干什么呢?”楊子軒冷哼一聲,從口袋里面拿出一張紙,對著那護士端進來藥物,冷笑道,“這是醫生開了處方單,但是你端進來的,卻和處方單有較大的出入,怎么回事?”
“那些都是無關緊要,可以替代的藥物。”那護士見到楊子軒拿著處方單在對,咬著嘴唇。
“是嗎?”
楊子軒拿起她的剛才想打在君汝身上的針筒,往她肌膚上劃了一下,“我打一針在你身上,你看怎么樣?我雖然不是很懂,但是也是略懂醫術…”
“你,你快拿開…”那護士嚇的渾身發抖。
“怎么怕了?還敢在醫院動手?把你的護士證明拿出來,證明你是這里的工作人員,別以為穿龍袍就是太子了,想在我面前裝模做樣,你還嫩著呢…”楊子軒用拿針頭在她大腿上一劃,笑道,“要是在白花花大腿上劃一道子會怎樣?…”
“去死…”那護士不知道什么時候,手里握著一把剪刀,雖然拷住,還是朝楊子軒腦門上刺去…
“小心。“君汝直呼。
剪刀還沒到楊子軒頭上,就被楊子軒一把抓住。
“你以為我沒看到你小動作?”
楊子軒冷笑一聲,毫不憐香惜玉的一腳踢到她膝蓋上,他本身就力度極大,這么一踢,就讓她腿腳脫臼了。
楊子軒見君汝整理好衣衫,拍了拍手掌,“你們可以進來了。”
毛西溪帶一個人舉著槍,沖了進來。
指著那一堆藥物和針筒,楊子軒說道,“這些都是證據,拿起來吧,還有這把剪刀,想殺我…”
毛西溪讓另外一個警員收拾好東西,把這個女人押出去,和醫院方面交涉。
“應該是那個幕后老大安排的人手。我猜,他肯定要給點顏色我們看的,對付我不容易,但是對付躺在病床上的君汝,還是比較容易的。”楊子軒洗完手說道。
毛西溪憂心忡忡,“不行啊,我感覺警力不足了,我再從廣陵調多幾個人來吧。必須要安排人手保護你啊。”
“不需要這么大陣仗,我把老劉叫來了。”
毛西溪點了點頭,他見識過老劉的身手,保護楊子軒還是沒問題的。
“要不我給老劉安排個職位吧,這樣也方便他配槍。”
“不需要了,讓我爸從部隊給他安排個身份更好,他本身就是部隊出身。”君汝經歷剛才一番驚魂,如果不是楊子軒及時識破,她此時都不知道會怎么樣了,第二次離死亡這么近,卻又是這個男人救了自己。
“也好。”毛西溪點了點頭。
“看來那幕后之人要反撲了。我出去打個電話。君汝,你回調一個你帶來的警員來保護你吧。“
楊子軒走到沒人的走廊,感覺陰森森的,深夜住院部的走廊,加上晦暗的燈光,很容易讓人產生幻覺。
給葉宗成打了電話之后,楊子軒才回到君汝病房。
見她在窗邊凝望著身邊,笑道,“在想什么呢?快要天亮了,再睡會…”
“子軒…”
楊子軒一怔,這還是君汝第一次這樣直呼其名,有點陌生,但是又倍感親昵。
“好冷,你能抱抱我嗎?”聲音像是從云中傳來,飄渺。
突然感覺到厚實的胸膛,君汝軟癱在其中,閉著眼,說道,“為什么最近總是這么多事?”
“沒事的,你就躺著這休息好了,我會處理掉的,你的問題,就是我的問題…”
“但是我不想看到你這么累。”
“你覺得我現在像累的樣子嗎?我天生的精力充沛,連續工作一個月,都不會覺得累。”
楊子軒這話可不是說假話。
“等這個案子完了,你陪我一起休息一段時間好嗎?”君汝靠著他的胸膛,目光灼灼。
“嗯,我答應你。等案子結束,剛好是過年。我們一起過年好了,反正我也沒地方去…”
“你的家呢…”
“早已經沒有了。”楊子軒苦笑搖了搖頭,想起那個不歡迎自己的家。
“剛才有一瞬間,我突然想不查這個案子了,就這樣結案算了。”
“為什么呢”
“因為我怕,我怕會不會突然,就再也見不到你了。那個人那么狡猾,這個過程這么兇險,我真的好怕,好怕…”
“傻瓜,我答應你,我一定會捉到那人,一定不會讓自己受傷,也不會讓你再受傷了…”楊子軒下巴頂在那滿頭青絲上,輕輕嗅著發香,心里突然就安靜了下來。
突然有些理解梁開懷,他當年不去追查殺害自己妻子真兇,是不是也怕自己失去更多呢?
正想著,卻見這小妞已經在自己懷中睡著了,臉上尤帶著淚痕,仿若雨后海棠般嬌艷,想低頭觸碰那紅艷,又不想驚醒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