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我么?不太像…”狄奧輕聲道。
“確實不像,但韋爾斯那家伙不是畫師,坦白說,他能把你畫成一個人…已經很不錯了。”馬薩爾多道:“狄奧,你能解釋一下么?”
“能讓韋爾斯將軍為我畫像,真是莫大的榮耀啊。”狄奧喃喃自語著。
馬薩爾多沒有再說話,只靜靜的看著狄奧,他在等待回答。
雙方的地位是嚴重不對等的,馬薩爾多是堆塔鎮的無冕之王,他實力強大,極限武士,這已經是克里斯平原上巔峰級的強者了,而且他還掌握著不為人知的勢力,連那伯爵領赫赫有名的韋爾斯將軍,也要對馬薩爾多退讓三分。
狄奧只是一個剛剛出來歷練的年輕人,身份、實力等等諸多方面都遠遜于馬薩爾多,按理說,他現在應該曲意逢迎、想方設法討好馬薩爾多才對,但狄奧的態度卻讓人大跌眼鏡,他的神情甚至比馬薩爾多更淡漠。
瓦西里和狄奧相處的時間畢竟太短了,他看到了狄奧的一面,卻忽視了另一面,因為自身實力低微的緣故,遇到危險和麻煩,狄奧總會下意識的首先選擇退避,但如果到了避無可避的境地,他絕不缺乏直面的勇氣,狄奧的骨頭,要比瓦西里想象中強硬得多。
就像棋盤上的過河卒一樣,它可以向左、可以向右,但絕不會后退,這是它的底線、它的準則,縱使粉身碎骨,亦在所不惜。
“其實…只是一場莫名其妙的鬧劇。”狄奧輕嘆一聲,隨后把他和兩支匪幫相遇前后的事情原原本本說了出來,只隱瞞了最后一幕。
馬薩爾多一直靜靜的聽著,沒有就其中的要點進行詢問,等狄奧說完了,他微笑道:“看得出來,你很不幸…”
“是啊,我也知道,惹了一個大麻煩。”狄奧道:“韋爾斯將軍特意為我畫像,是想通緝我么?您看…需不需要我去自首?”
“不用那么緊張,我已經告訴韋爾斯了,堆塔鎮沒有這個人。”馬薩爾多道。
“這…”狄奧愣住了,他沒想到馬薩爾多會如此維護他,為什么?!片刻,他輕聲道:“恐怕行不通吧?鎮子里有很多人都見過我,萬一…呵呵,馬薩爾多大人,我謝謝您的好意,但我不想給別人帶來麻煩。”
“他們不敢。”馬薩爾多搖了搖頭:“你很驕傲,哈…這是一個好習慣,但也是一個容易讓人夭折的習慣,有些時候,不要輕易拒絕別人的幫助。”
狄奧沉默了片刻,緩緩問道:“為什么?”
馬薩爾多一笑,突然反問道:“索菲亞小姐還好吧?”
“她…”狄奧愕然:“您認識我?”
“不認識,所以我要找機會試探你一下。”馬薩爾多笑得雙眼瞇成了一條縫:“狄奧少爺,怎么跑到堆塔鎮來了?”
狄奧呆呆的看著馬薩爾多,因為他沒必要刻意隱瞞自己和索菲亞的關系,又不是什么見不得人的事,所以缺乏戒心,一下子就被馬薩爾多探出了底細,但,對方真的是因為索菲亞,才施加援手的么?
“其實,在你第一次走進堆塔鎮,告訴我你的名字時,我就想到了。”馬薩爾多笑道:“畢竟,重名的機會不是很大。”
“真沒想到。”狄奧用無奈的口吻說道:“我很少走出莊園,外面竟然還有人知道我的存在。”
“堆塔鎮緊挨著男爵大人的領地,我怎么可能對男爵領發生的事情一無所知呢?”馬薩爾多道:“何況…那可是克里斯平原上的明珠、索菲亞小姐啊,你知道有多少雙眼睛在盯著她嗎?”
“所以,您才會幫助我?”狄奧道。
“不,這談不上什么幫助。”馬薩爾多再次露出微笑:“就算沒有我,即使韋爾斯那家伙抓到了你,只要把自己的身份說出來,韋爾斯絕不敢碰你半個手指頭。”
狄奧心中非常驚訝,索菲亞的影響力有這么強大?!馬薩爾多的意思,可不是韋爾斯會給索菲亞幾分面子,所以不難為狄奧,而是壓根不敢,兩者之間的差別太大了。
似乎是看出了狄奧的驚訝,馬薩爾多又道:“狄奧少爺,你知道賽因侯爵是怎么評價索菲亞小姐的嗎?”提到賽因侯爵,馬薩爾多的眼中有一絲敬畏。
“不知道。”
“賽因大人說,如果索菲亞小姐能把所有的時間和精力都用在修煉上,她將成為整個侯爵領最年輕的極限武士。”馬薩爾多緩緩說道:“那么…再過幾年、十幾年呢?克里斯平原上第一位武尊?甚至是圣武士?誰能說得準呢…”
聽到這里,狄奧不由輕嘆一聲,瓦西里也曾經為索菲亞做出過類似的評價,似乎在真正的強者們眼中,索菲亞的奮斗是舍本逐末的。
“事實上,除了索菲亞小姐那兩個不成器的哥哥,還有可憐的伯爵大人以外,幾乎每個人都知道索菲亞小姐擁有什么樣的前途,也相信索菲亞不僅僅是克里斯平原上的明珠,未來的某一天,她將成為這里最強有力的武士。”馬薩爾多笑道:“只要韋爾斯那家伙還有正常的理智,他就不會為難你,沒有誰愿意承受索菲亞小姐的怒火。”
“伯爵大人為什么不相信索菲亞?”狄奧問道,這些內容他都是第一次聽到,因為索菲亞回到莊園之后,從來不提外面的事情。
“你不懂?”馬薩爾多的眼神變得有些古怪了:“因為索菲亞小姐的未來太耀眼,也許某一天…伯爵領就要換主人了。”
“賽因大人這么看好索菲亞,他就不擔心么?”
“你會不會考慮自己年老時的贍養問題?”馬薩爾多反問道。
“不會。”
“因為過于久遠了?是吧?”馬薩爾多笑道:“想成為武尊,想成為將要觸摸到永恒的圣武士,索菲亞小姐有太多太多的路要走,這么長的時間…天知道世界會變成什么樣,而且,有很多辦法可以化解未來的挑戰,現在用不著緊張。”
狄奧敏銳的捕抓到馬薩爾多眼中閃過一縷憐憫,顯然,這縷憐憫與索菲亞無關,是對他狄奧的。
狄奧的大腦快速運轉著,馬薩爾多能認出他,能了解到男爵領發生的事情,也應該知道他與索菲亞之間的婚約,憐憫…是不是因為婚約不可能實現?馬薩爾多剛才還說過,有很多辦法可以化解未來的挑戰,而最有效的辦法,莫過于把挑戰者變成自己人!
“這么說,我可以放心留在堆塔鎮了?”狄奧笑了笑:“不管怎么說,索菲亞現在還是我的未婚妻,沒人敢惹我吧?”
狄奧的話有種針對的味道,也不知道馬薩爾多有沒有聽懂,在那里皺眉沉吟了片刻,才緩緩說道:“這件事…有些復雜。”
“復雜?”狄奧道:“什么意思?”
馬薩爾多看了狄奧一眼,他本沒必要和狄奧說得太清楚,但礙于索菲亞的緣故,他希望能與狄奧保持良好的關系。事實上狄奧沒有猜錯,馬薩爾多一點不看好狄奧與索菲亞的婚約,現在消息剛剛傳出去,急于跳出來阻攔的都是一些沒有城府、沒有處世經驗的傻瓜,真正有資格挽回局面的大人物們卻在保持沉默,其中隨便一個站出來反對,都足以讓婚約失效,當然,這是馬薩爾多自己的想法,卻忽略了索菲亞自己的意愿。
但婚約失效與索菲亞和狄奧的友情無關,擁有貴族血統的索菲亞愿意下嫁給一個普通人,不管是懷著報恩的想法還是因為別的什么,都足以證明索菲亞對狄奧的重視了,等到婚約失效,心懷歉疚的索菲亞一定會從別的地方彌補狄奧,所以,狄奧這個年輕人對他而言,非常重要!
“侯爵領的商隊遭受攻擊,我卻無動于衷,任由那些強盜洗劫商隊。”馬薩爾多道:“更有意思的是,如果說商隊的貨物很貴重…侯爵領竟然沒有派出真正的強者,兩個小小的匪幫就把商隊護衛擊潰了;如果說商隊的貨物很不值錢,伯爵領的韋爾斯將軍卻連夜趕到克里斯平原,圍剿兩支匪幫,甚至還親筆畫出你的畫像,追查你的下落,狄奧,你不覺得很奇怪么?”
“我…不太明白。”狄奧微微搖了搖頭,他不是不明白,而是嫌馬薩爾多說得不夠詳細,從馬薩爾多對伯爵領的態度,還有對塞恩侯爵的態度上分析,對方很有可能是侯爵領的人,任由侯爵領的商隊遭受洗劫,應該是侯爵勢力集團內部相互傾軋的緣故,那商隊玩了個瞞天過海,暗藏著一只擁有源力鎖的匣子,也有可能是怕馬薩爾多知道內幕。
“我說得已經夠多了,最近…還是應該小心一些,不過你放心,真的出了事,我會派武士來保護你的。”馬薩爾多道:“對了,狄奧,過一會我會派人在你的房間里搜查一遍,還有你的馬車,呵呵…我不是懷疑你,而是幫你洗脫嫌疑,懂嗎?希望你不要介意。”說話間,馬薩爾多目不轉睛的看著狄奧,似乎準備捕抓狄奧表情的每一絲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