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國華笑笑沒說話,劉玲挪著腳步上前低聲道:“這是我家的電話號碼,你能留一個聯系方式么?”說著遞過來一張紙條,劉玲的手肉肉的像小孩子的手,看著就想捏一把。
“我家在山溝的農村里,那里可沒有電話,等我回去后確定了單位再聯系你。”王國華突然覺得可能會跟面前這個女人發生一點什么故事,原本打算拒絕的話沒有說出口。
“這樣啊,一起走走好么?”說著話劉玲回頭張望了一下,同學們正在忙著互相合影留念,似乎沒有人注意到這兩位悄悄的在一旁的角落里。
這個世界太現實,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筑。王國華曾經的記憶中,從來沒有得到過女生無緣無故的主動邀請。王國華也不認為劉玲犯花癡了,或許是因為好感而不想留下遺憾吧,也只能這樣理解了。
“不勝榮幸!”灑脫的笑了笑,王國華側了身子做個請的手勢。
并肩沿著校園內的林間小徑,兩人就這么默默的走著。似乎都非常享受這種感覺,兩人都沒有說話去打破這一份寧靜中的默契。不知不覺的走過操場,來到對面的一片小樹林邊上。兩人不約而同的看了看對方,目光交錯之際不約而同的笑了笑。
林間有幾對男女正在相對無言,劉玲顯得有點悵然的低聲道:“有人說大學四年沒有談過戀愛等于白上了四年大學,你看看他們。”
林中一個女生一邊擦著眼淚一邊小跑著離開,昭示著一對男女即將各自天涯。
“你相信一見鐘情么?”劉玲的語調突然變了,說完之后抬眼望著王國華,呼吸顯得有點急促,胸前的碩大在做很明顯的起伏。
“我家在江南省的一個窮山溝里,父母都是農民,為兒女辛苦勞作了一輩子。”
“回答我!”劉玲急切的打斷了王國華的答非所問。王國華沉默了一下,信步往林間走,林間的好位子已經有不少男女在搶占,劉玲從后面搶上一步抓住王國華的手。
“你回答我!”
王國華停下回頭,平靜的看著劉玲熱切的目光道:“很重要么?”
劉玲點點頭!嘴唇微微的顫抖著,仿佛在等待宣判的結果。
“我不相信,也不敢信!我跟你不一樣,我的精神世界里沒有美夢成真的概念。我想要的一切,只能自己去努力爭取,事業、愛情、家庭不外如是!”
劉玲笑了,如釋重負,嬌小的身材做了一個擴胸運動,轉身往回跑,胸前一陣跳躍輕舞,讓人擔心那對白兔要離她而去。
“我們今天就算約會過了,以后一定要記得主動聯系我啊,不然…哼哼”跑出幾步后回頭大聲喊了一句,揮舞著柔柔的嫩拳頭,劉玲做了一個威脅的手勢,快活的樣子很可愛。
心中一股將這個女孩抱在懷里好好疼一番的沖動,王國華卻沒有付出行動的勇氣。重生改變了命運的同時,似乎也改變了王國華那顆游戲紅塵躁動的心。沖著劉玲的背影舉起手微微的擺了擺,在心里默默的祝福一聲“走好”。
拎著行李的游飛揚放下電話,拒絕了父親派人來接之前就料定強勢的父親不會改變決定,所以游飛揚決定提前走人。
抽出電話磁卡,轉身的瞬間游飛揚笑了笑,因為看見了王國華。孤僻的游飛揚大學四年里幾乎沒朋友,王國華算是同類,也算半個朋友。
如果王國華沒有記錯,八年之后在美國一所公寓內,換上抑郁癥的游飛揚選擇自殺的方式結束了生命。雖然不知道游飛揚自殺的原因,但是王國華堅信只要有一個值得傾訴的朋友,游飛揚不會選擇極端的方式。
“你不夠意思,走都不說一聲,不是剛才湊巧看見就錯過了。”
游飛揚看上去就是一個漂亮的個子不高的柔弱書生,看見王國華真誠的笑容時,游飛揚笑的有點不好意思。
人在心情不好的時候往往需要傾訴,王國華出現的時機不錯。上前接過游飛揚的箱子,王國華笑道:“我送送你。”
“家里給我安排進了體制內,我不想做,我喜歡金融業。”游飛揚終于把壓在心頭的話說了出來,并期待的看著王國華。
一個能選擇自殺的人往往是執著的人,僅僅是轉念之間,王國華就料定游飛揚在猶豫,他需要支持,哪怕僅僅是精神層面的支持都能給予他巨大的勇氣。
“不能做自己喜歡的事情太痛苦了,所以你喜歡金融的話就去做吧。我堅決支持你,將來有困難時,記得聯系我。”
王國華的判斷一點都沒錯,此刻正是游飛揚做決定的關鍵點。性格執拗的游飛揚也確實僅僅需要一點凈勝上的支持,可惜如果沒有王國華的重生,這點精神上的支持也無法得到。
“謝謝!”游飛揚額頭上的陰霾一掃而去,露出難得一見的屬于這個年齡的陽光。
“不不,千萬不要說謝謝,我們是朋友,對么?”王國華微笑著搖搖頭,下了決心的游飛揚心頭涌動著一股暖流,使勁的點點頭道:“嗯,我們是朋友,永遠都是。”說罷游飛揚從口袋里摸出紙筆,刷刷的寫下一個中文傳呼機的號碼遞過來道:“這是我的聯系方式。”
王國華接過后看看笑道:“我還不確定分配的結果,等確定了一定聯系你。”
出租車已經開出十余米,突然從車窗里探出游飛揚的腦袋,沖著王國華使勁的吼:“記住,我們是朋友。”
王國華心里一酸,揮揮手時慚愧了一下。如果游飛揚沒有一個省委書記的父親,今天的送別或許就不會發生。
李云甾的辦事效率很高,答應的兩個條件很快做到了,拿到報道通知書,王國華悄然收拾好行李,沒有跟兄弟們告別便溜出校園。
行李很簡單,一床被褥一個老式旅行包。王國華上午離開,下午楚楚和劉玲找到405時已經人去樓空。捏著那卷彩票,楚楚總算可以確定,這個混蛋不是玩什么欲擒故縱的把戲。或者說救人的事情他已經忘掉,又或者壓根沒放在心上。不管是哪種可能,楚楚都明白無論是自己還是劉玲,在王國華的心里都沒有明確的位置。僅僅是一般的同學關系而已。離開的時候聽著劉玲的抱怨,楚楚隱隱的生出一點不甘心。
轉眼一個月過去,王國華在家休息一段時間后正式去縣委報道,被分在政策研究辦,成為一名副主任科員。這個部門很清閑,唯一的好處就是辦公室里的幾個老家伙級別都不低。說穿了這里就是給一些快到歲數又沒有到,組織上又沒照顧去政協或者人大的老家伙坐等退休養老的所在。
名牌大學畢業后被分到這種部門,要資格沒資格,要權利沒權利,所以住房是不用想的。王國華又不愿意住集體宿舍,在附近花五十塊錢租了一個單間住下。每天按時上下班,閑的蛋疼的王國華把辦公室打掃的窗明幾凈,桌子上一絲灰塵都沒有。幾個老家伙開始還奇怪這倒霉孩子怎么被發配到這來,都不太搭理他,三天下來幾個老家伙看這孩子人勤快嘴巴甜,態度也都好了許多。
天氣熱,政研辦又沒啥事情可做,每天三個老家伙來點個卯就閃人。也不知道他們都干啥去了,下午剛過3點,偌大的辦公室里就剩王國華一個人了。王國華已經習慣了這種生活,搬出收集的一摞縣里主要領導講話的稿子,給自己泡上一杯茶,仔細的研究起來。領導的講話稿往往非常枯燥,但是想寫好這種稿子需要相當的文字功底。王國華耐心的等待著燒冷灶的機會,研究領導的講話稿子,就是為了將來機會來了能用的上。
門口匆匆進來一個人道:“老章呢?”
老章是政研辦主任,另外還有老黃和老錢,他們是副主任。也就是說,政研辦只有王國華一個科員。
王國華抬頭看了一眼,來人三十五六歲,盡管不認識,王國華還是笑著站起答道:“張主任有事出去了,有什么事我可以轉達。”
“新來的?怎么以前沒見過你?”來人帶著副眼鏡,面色白凈,舉止儒雅,一臉的和氣笑著問道。
“我叫王國華,F大中文系的應屆畢業生。這位大哥怎么稱呼?”王國華笑著回答,心道這人是誰啊?一點印象都沒有。也難怪王國華不認識這位,以前他對縣里當官的根本不感冒也不關心。
“呵呵,叫我老曾好了。對了,我們還是校友呢。既然是高材生學弟,這份稿子你幫忙看看,回頭老章回來了,讓他幫著把把關。你們章主任可不簡單,縣里的第一筆桿子呢,跟著他好好學。”來人丟下一份手寫的稿子就走了。
王國華拿起稿子看了看標題,“抓住機遇,深化改革,把我縣的農村經濟工作搞上去”標題不小,這家伙不會是縣委辦綜合科的吧?王國華心里如是想著,端著稿子仔細琢磨起來。
這份稿子可以說滴水不漏毫無營養,看完之后王國華感慨不已。如果縣委領導拿著這份稿子講話,空話套話能念上半個小時不帶重復的,而且絕對不會犯錯誤。通篇稿子沒有一點實際工作的內容還能寫的洋洋灑灑四五千字,這也是一種本事啊!
離開政研辦,曾澤光也覺得挺有趣的,剛才那個小家伙居然不認識自己,絲毫沒有別人那種迎奉的態度。看他捧著以前的講話稿子研究,曾澤光這才動了讓他轉交稿子的念頭,同時曾澤光也留了個心眼,沒有把要求改稿子話丟下。說實話,這份稿子看完后曾澤光想罵娘,但是又一點辦法都沒有。
留下稿子,回頭老章自然會去請示該怎么改這份稿子,到時候倒是可以讓老章問問這個年輕人的想法。想到這個年輕人能抱著一摞子老厚的講話稿在那安靜的看,曾澤光就覺得這個年輕人是個可造之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