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完一番話,是懷疑史阿的動機。
畢竟,史阿在伏完、董承等人面前表露出來的才華非常平凡,最多是有著商人的市儈圓滑,并沒有展示出自身的才能。
所以,伏完才會如此懷疑。
史阿聽了后,心中一突。
剛才的一番話,的確是他自己想出來的。然而,史阿長袖善舞,在伏完等人面前一直藏拙,沒有表露出驚人的才華,所以才令人驚訝。
史阿心思不停地轉動,拱手說道:“伏大人,這并不是史阿自己想出的辦法,而是集思廣益,讓投靠英雄樓的謀士想出來的辦法。”他靈機一動,將事情推到謀士的頭上,諾大的英雄樓,勢力頗大,肯定會有出謀劃策的人,史阿說是英雄樓的謀士想出來的辦法,卻也合情合理,讓伏完難以反駁。
伏完聽后,面露沉思之色。
這時候,董承給了伏完一個臺階下,接著說道:“好了,我們就不要糾纏這些細枝末節的事情,大家聚在一起,仔細的考慮該如何應對目前的局面?”
昭信將軍吳子蘭拱手說道:“董將軍說得在理,還是做正事。如今王司徒專政,又有呂布作為爪牙,威懾百官,讓百官難以自有說話。呂布掌握兵權,并且武藝高強,難以對付,我們就先把王司徒罷黜掉,然后穩住呂布,再招降西涼軍,便可以穩定局勢。”
長水校尉種輯笑道:“我們出面穩定局勢,解決西涼軍,這可是大功一件啊!”
侍郎王子服點頭說道:“治國之道,如烹小鮮,當剛柔并濟,恩威并施。王司徒剛直不阿,已經是走了極端。我們聯名罷黜王司徒,統攝朝政后當以雷霆手段震懾宵小,又以溫和手段拉攏志同道合的人,如此才是長久之道。若大漢再興,漢室江山代代相傳,我輩之人,當永載史冊,青史留名。”
幾個人,臉上都露出興奮的神情。
不僅是董承,連沉穩如伏完這樣的人都是露出憧憬的眼神。那模樣,好像是看到了青史留名的一幕。史阿坐在主位上,看著大廳中的官員,眼眸中戲謔的神情一閃而逝,誰沒有注意到史阿臉上的表情。
他看著伏完等人,心中冷笑連連。
這些人連事情都還沒有做,便開始憧憬著未來,哪有什么前途可言?
史阿心中嘆息,眼前的幾個官員都是大漢朝的支柱,棟梁之才。可這些棟梁之才都是重虛名,而不務實。他們首先考慮的不是穩定局勢,不是順利的招降西涼軍,而是憧憬著以后位列三公,名留青史的事情。
若是讓他們成就大事,簡直是笑話,不過,這樣也好,朝廷才會更亂。
敲定了王允的事情,伏完等人又說了一些話,便起身告辭。史阿將伏完等人送出后,便返回后院中。不管如何,他已經成功的說動伏完等人,完成了任務。伏完等人出了英雄樓,各自登上自己的馬車,準備返回府邸 此時,伏完卻派家丁叫住董承,讓董承上了他的馬車。
馬車一路疾馳,快速駛出英雄樓。
馬車中,董承問道:“伏侍中,有什么事情么?”
伏完點點頭,說道:“關于王允的事情,剛剛在英雄樓都是點到為止,并沒有詳細說明。現在無人打擾,我們詳細的謀劃一番,看看該如何掀翻王允,掌握朝政。”說到這里,他頓了頓,說到:“我們和王允政見不合,但王允的為人我還是佩服的,所以仔細的謀劃一番,該如何對待他。”
董承想了想,說道:“伏侍中,你真相信史阿的話?”
“史阿?”伏完冷笑兩聲,臉上露出不屑的神情,說道:“他的話我從來不相信,而且我懷疑史阿和西涼軍有聯系,是西涼軍派來的說客。”
董承面露不解之色,說道:“既然如此,你還聽從他的建議?”
伏完嘿嘿冷笑,說道:“不管史阿的話是否可靠?或者是他是否和西涼軍有關系?這些事情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我們可以借此機會,掀翻王允,按照我們的理念去治理大漢,然后興復漢室,立下萬世基業,成就千古賢名。”
“好,說得好!”董承連連稱贊。
兩人腦袋湊在一起,仔細的商量著具體的細節。馬車到了侍中府邸的時候,伏完下了馬車,而馬車又載著董承往董府行去。
次日一早,皇宮正殿。
劉協身穿黑色的龍袍袞服,頭戴平天冠,雙手放在膝蓋上,正襟危坐。他目光掠過文武百官,稚嫩的面龐上露出堅毅的神情。這時候的劉協,尚未成年,若是沒有人教導,便很可能一蹶不振,而有著劉賢從旁鼓勵和教導,劉協頗為賢明君主的風范。
大殿中,左側首位站著王允,右側首位是劉賢。
其下,依次是伏完、董承、種輯等朝廷的文武百官。
劉協神色凝重,目光看向王允,問道:“王卿,西涼兵已經抵達城外,又依靠卑鄙手段暗算呂布,使得呂布無法全力出手,卿可有御敵之策?”
王允聞言,面色發苦。
西涼軍囂張無比,他哪有什么御敵之策,如今也只能據城死守。然而,這樣的想法王允卻又不能說出來,只能憋在心中。
驀地,王允突然想到一個注意。
他拱手說道:“皇上,臣已經準備派人聯系益州牧王燦,讓他從益州發兵趕來長安,除掉長安的危險。王燦忠心耿耿,曾豪言說:先天下之憂而憂,后天下之樂而樂。有此可見,此人憂國憂民,是大漢重臣,只要我們據守長安,便能等到援軍來臨。”
王允說完后,頓時松了口氣。但是他并沒有打算請王燦來救援,因為他覺得王燦和諸侯一樣,不值得相信,說出這番話,不過是為了搪塞劉協,將此事遮掩過去。
“啪!啪!”
劉賢聞言,拍掌稱贊道:“王司徒做得好,正該如此。”
劉賢年紀大了,忘性大,再加上又被無數的事情弄得焦頭爛額,便忘記了王燦,否則早就派人通知王燦,讓王燦領兵來援,王允說出請王燦發兵,正中劉賢下懷。對于王燦,劉賢還是比較有好感的,所以他認為王允請王燦出兵是一招妙棋。
伏完看著劉賢和王允一唱一和,一顆心沉了下去。
他微不可查的點點頭,而董承見此,也是輕輕的點了點頭。
頓時,一名官員走了出來,拱手道:“啟稟皇上,微臣有事起奏。”這名官員名叫陳奐,是屬于董承一系的官員,他看見董承點頭后,立刻站了出來。
劉協沉聲道:“陳愛卿,你有何事?”
陳奐目光看向王允,神情冷漠,旋即朗聲說道:“王司徒說請益州牧王燦領兵趕來長安救援,先不說王燦是否愿意出兵?若斯王燦又是下一個董卓,該怎么辦?所謂眼見為實耳聽為虛,王燦是否忠心,尚未可知。若是輕易招募諸侯前來長安救援,恐怕不妥當。”
劉協問道:“愛卿可有辦法解決西涼軍?”
陳奐拱手道:“微臣有一法,可解西涼軍的威脅。”
劉協急忙問道:“什么辦法,快快道來。”
陳奐嘴角上揚,大聲道:“西涼軍騎兵攻擊長安,是因為王司徒朝令夕改,要懲罰西涼軍,是以激起了眾怒。想要平息西涼軍的怒火,唯一的辦法便是罷黜王司徒的官職,將王司徒貶黜為庶民,以此平息西涼軍的怒火。與此同時,派出使者前往西涼軍安撫樊稠等人,將西涼軍收為己用,便可以解除西涼軍的威脅。”
一席話,讓大廳中官員都變了臉色。
王允目光如電,直接盯著陳奐。他忠心為國,費心費力,卻被朝中大臣攻訐,讓王允非常的憤怒。不僅王允變了臉色,連劉協和劉賢也都是臉色大變。
此時,又有一名大臣站出來,拱手道:“皇上,臣有事起奏!”
說話的人名叫周馥,是朝中的一名御史,負責監察百。
因為武夫當國,御史便成了擺設,沒有作用,成為閑官。周馥官職不大,屬于伏完一系。董承麾下的人出來后,伏完麾下的人也跟著站出來湊熱鬧。這一下,朝中頓時熱鬧了起來,大殿中,官員們竊竊私語,都是覺得非常不可思議。
此時,內憂外患,朝中竟然起了內訌(hong)。
尤其是王允,他一直都在處理朝政,一心想要穩定朝中百官浮動的心,卻不想竟然有人竄出來挑事。陳奐和周馥官職不大,說的話無關緊要,可兩人代表的人卻很重要,一個是大司徒伏湛的七世孫伏完,另一個是董太后的內侄董承,都是朝中舉足輕重的人物。
這一下,朝中頓時熱鬧了起來。
劉協臉色陰沉,問道:“卿有何事?”
周馥朗聲道:“臣同意陳大人的話,請求皇上罷黜王司徒,貶為庶民,借此機會平息西涼軍的眾怒,消弭和西涼軍的隔閡,將西涼軍收為己用。”
“呼!呼!”
劉協稚嫩的面頰漲紅,氣得鼻息咻咻。他年紀不大,都能夠看出西涼軍狼子野心,讓他們偏居一隅還可以,若是讓西涼軍進入長安,這不是開門揖盜么?劉協目光看向王允,想看王允怎么處理?
哪知道,這一看不打緊,卻見王允昂然站出來,撩起衣袍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拱手道:“皇上,微臣有罪,若真能解決西涼軍的禍事,臣愿意去官除爵,成為庶民。”
這句話,表面上是請罪,卻是以退為進。
劉協聽了后,眉頭微微蹙起,臉色非常難看。
他目光轉向劉賢,卻見劉賢微微搖了搖頭,然后目光轉向站在大殿中的陳奐和周馥,側著身體,隱秘的伸出手掌做了個往下壓的動作。很顯然,劉賢是希望劉協把周馥和陳奐壓下去,除去王允心中的怒氣。
劉協看見后,心思一動,有了處理的辦法。他站起身緩步走到王允面前,伸手托起王允,說道:“卿勞苦功高,朕豈能責罰。”
他目光一轉,喝道:“來人啊!”
一聲令下,便有四名甲士跑進來,抱拳道:“皇上,有何吩咐?”
劉協伸手指著陳奐和周馥,喝道:“這兩人勾結西涼軍,居心不良,其罪當誅。念在對朝廷有功的份兒上,罷官除爵,貶為庶民,永不錄用。”
“嘭!嘭!”
周馥和陳奐聽后,一下摔倒在地上。
兩人看向伏完和董承,卻見兩個主事人都不約而同的避開去,不敢正視他們的目光。顯然是劉協的手段太狠,直接嚇到了兩人,讓兩人想要求情的心思都沒有了,只能干看著周馥和陳奐被進來的甲士拖出去。
再者,兩人沒有兵權,只有名望,便無能為力。
董承和伏完,都是面色發苦。
他們才剛剛拔出刀子,還沒有捅人呢?更重要的是種輯、王子服等關鍵人物都還沒有登場,就被皇帝給鎮壓了。這番雷霆手段讓種輯等人望而卻步,心中和王允掰腕子的想法消失得干干凈凈,只能低著頭做人,再也不敢去觸碰王允的霉頭。
朝廷官員明白皇帝支持王允,其地位無人能撼動。
王允聽了后,感動無比。
他剛剛被小皇帝扶起來,現在卻又撲通一聲跪下來,俯伏在地上,哽咽道:“皇上隆恩浩蕩,老臣感激涕零,雖死猶難報皇上之恩。請皇上放心,老臣就是拼了這把老骨頭,也要平定西涼軍,除掉朝廷的大患。”
劉協點點頭,露出一抹笑容。
用兩個無足輕重的官員換取王允的感激,足矣!
他回頭看向劉賢,見劉賢面帶微笑,眼中露出歡喜的眼神。很顯然,劉賢對于劉協的做法,是非常支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