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七六章強賣 第二天一早,雪見就安頓好了家中一切事宜,帶著幾個小廝以及樂樂,跟著桑寄生朝那許老爺子的家中走去。因為最先心中有了算計,雪見也并不急于去見那許老爺,只是讓桑寄生帶著她在四周走了走,不過正如桑寄生所說,對于整個衛城,這塊地的位置倒是絕佳了,也驗證了皇甫陽的那句話,既不疏遠,也不貼近的道理。
正是處于了整個衛城的中心地帶,不論從哪里走,距離都不會很遠,但是也不是很近。
繞著走了一圈,雪見發現這家莊園的范圍甚至比她想象的還要大,正是因為如此,她心中暗想那價錢應該不止五折了,事情應該也不會是許老爺要行善那么簡單了。
不過,雪見等人的行為已經引起了許家人的注意,雖然此時這個宅子已經空了,但是許家還是留了一些家丁在這里看守著,那個樣子,一點都不像是在看著院子,倒是在守衛著什么一般。
桑寄生早就發現了這個事情,那些人的眼神太過于警惕,在看到來人中有桑寄生后,便有人退了出去,想必是給那許老爺或許是管事的報信去了。
“雪見,你看那些人。”
其實雪見也發現了這個事情,她毫不在意地淡淡笑道:“沒有什么,他去通報了更好,橫豎我們只是過來看地的。這么四處走走,也無妨。只是我看這地倒是比我想象中的還要大,那個價錢,我感覺更是不妥的。”雪見看到桑寄生的表情有點不自然,她又補了一句道:“不過,這個地方的位置絕佳,倘若地真的沒有問題,而我們又有能力買下來,那其實是最好不過的事情了。”
說完,雪見就看到了桑寄生的眼睛又亮了起來。
話說兩頭理,雪見知道,既然她決定照顧大家的那一刻起,就要顧全太多事情了,當個家不是那么容易的。說到底,桑寄生也是為了她好,所以她沒有理由讓桑寄生為難。
兩個人正說著話,就看到一群人朝他們走了過來,各個都兇神惡煞身材高大的模樣,一看就不是善類。他們中央的那個人大腹便便的,倒是生了一副慈眉善目,笑起來有點想米勒。雪見暗想,這人應該是許老爺了,能夠混通黑白兩道的人,即使有著雄厚的背景,本身沒有兩把刷子,怕是也不成的吧。
“桑先生,你還沒有決定么?”許老爺的眼神有意無意地掃過了雪見,那種感覺好像在探究什么一般,不過其間還夾雜著一絲,仇恨?
雪見看到那許老爺的眼神,心里面一顫,好像在哪里看過一般——突然,靈光一閃,雪見感覺心猛然跳了一下。
姓許,剛橫死了兒子,又黑白道通吃的許老爺——莫非是許三的老爹?
雪見猛然拽住了桑寄生的袖子。
桑寄生不知道為何雪見突然這么膽怯,他只是朝許老爺說道:“許老爺,那件事情我做不來主,所以現在讓小姐過來看看了。”說罷,他反手握了握雪見的手說道:“雪見,不要害怕,許老爺家的家丁雖然不是善目,但是不會貿然傷害別人。”
不會貿然傷害別人,那么,如果是師出有名呢?雪見突然明白了,為何那塊地會便宜賣給自己了,看來這許老爺還真的是沉得住氣的人啊,難道他就沒想過直接報復嗎?
“這位小娘子是?”許老爺依舊笑著瞇瞇眼。
“是我家小姐。”桑寄生在外邊都是這樣子介紹雪見的,雖然明面上對外,他們都是有老爺小姐之分,但是只有他們自己知道,那些都是表面上的,實際上的他們,更像是一家人。
“那小娘子是專門過來看地的?”許老爺笑得春風依舊,好像他真的只是一個做生意的人而已。
“我爹爹忙不開,他跟我表達了意思,我就過來看看。”雪見也不在意去解釋什么,倘若這許老爺真的要給許三報仇,那所有解釋也就一點用處都沒用。
這時候,一個家丁伏在許老爺的耳邊不知道說了什么,許老爺點點頭,瞬間又驚訝道:“老夫眼拙了,竟然沒有看出來小娘子是御醫啊,失敬失敬。”許老爺臉上的表情還真的是震驚多一些,他看向雪見的眼神,又復雜了一些。
雪見不知道許老爺到底是什么意思,倘若許老爺真的跟許三有關系,那他們此時就應該快速離開這里了。
“許老爺嚴重了,這次來還跟你道個歉,耽誤你那么多時間,這塊地我們不買了。”
桑寄生訝異地看著雪見。
許老爺倒是面不改色,他依舊笑著,不過嘴里面的話倒是有點不饒人:“皇甫御醫,老夫不知道,這塊地到底哪里令你不滿意,但凡有點常識的人都知道這是一筆絕佳的買賣,一般聰明人都不會不買。”
“雪見不是聰明人。”雪見轉過頭,堅定地朝桑寄生搖了搖頭,然后拉住了他的手,作勢就要離開。
“皇甫御醫請留步,你們這般不明不白就離開,讓老夫實在是費解。老夫從來沒有遇到這樣子的事情,若說這地哪里不合適,你們倒是說清楚了,不說清楚,就請別離開。”
竟然開始強買強賣了。
雪見懊惱,當初她就應該去郡守那里調查清楚,就好像當初賈雨村新官上任的時候,最好也有個人來給她介紹這一切。有道是強龍壓不住地頭蛇,如果真的硬要沖突起來,怕是他們會吃虧的。
仔細想過了,雪見轉而溫和地說道:“我們并沒有要建這么大的醫館,而且開始桑大哥是不知情的,所以才不知道要買多大的地,這點怪我們,事先沒有跟說明白,還讓許老爺跟著空歡喜一場。不過,雪見看許老爺家的這塊地既然條件這么好,一定不愁買家,假以時日,一定可以賣出去。”
雪見不是有意往桑寄生身上推的,此時她捏了捏桑寄生的手,以表愧疚。眼前的許老爺是橫行慣了的主,自然吃不得硬得,就得跟他來一些軟的好了。
無論怎么樣子,桑寄生心下里也是明鏡一般,他反手握了握雪見的手,示意她一點沒有關系。
那許老爺的眼珠子轉了轉,但是依舊帶著手下不著痕跡地圍在了雪見等人的四周,這塊地也就是桑寄生是外地人,并不知道他的具體身份,其實他也不是很想賣這塊地的,只是因為——轉念一想,許老爺的臉竟然沉了下來。
“價錢我們再讓兩成”
雪見跟桑寄生都訝異地看著許老爺,再讓兩成,那多少錢了?雖然雪見不是生意人,也知道,這樣子的買賣更是不能夠做,她可不想因為眼前的利益而失去更的東西,比如,生命,比如,整個皇甫府的人的生命。
那更是她無法付出的代價,因為那是她一直守護的東西。
“許老爺,不是錢不錢的問題,那塊地真的不適合我們。這樣子,為了彌補著兩日的叨擾,我們可以賠償一些銀兩,自然如果有人要買地,我們也會幫忙介紹。”其實雪見這么說這么做也算是仁至義盡,畢竟當初桑寄生也沒有把話說死,所以也并不存在什么出爾反爾的事情。桑寄生雖然幫助雪見心急,但也不是糊涂之人。
聽到雪見這么說,許老爺的臉色一陣陰晴不定,他突然沉著臉,道:“皇甫御醫,你可認識一個叫做許三的人?”
桑寄生聽聞了許三的事情,他的身子一顫,后知后覺地才聯想起來許老爺姓許,他頓時戒備地將雪見護在了身后。
比之桑寄生的激烈反應,雪見的表情倒是平平淡淡的:“許老爺你有什么話就直說吧?”雪見說完這句話,便打量著四周的情形,好在他們還沒有進入到那許老爺的府中,一直幾個人都是站在門口說話,早在許老爺等人出來的時候,雪見已經叫了小廝去郡守府邸去,無論如何都要叫他過來一趟。
或許郡守也是懼怕這個許老爺的,畢竟當初郡守就十分忌憚飛揚——雪見突然一稟,飛揚說過在許三的事情上要幫助她的,為何現在倒是沒了蹤影了?
雖然心里面有點慌亂,但是雪見還是平靜地看著許老爺。
“皇甫雪見,你就買了這塊地吧。”許老爺憋了半天,突然冒出這么一句話來,倒是令雪見跟桑寄生都不大適應了。
這到底是哪出?
許老爺無奈,使了使眼色讓手下人清楚了周圍閑雜人等,才放心地說道:“那許三是我的不孝兒。”
雪見早就預料到,所以只是臉色微變地繼續等著許老爺說話。同時,她跟桑寄生對視一眼,如果對方沒有高手,他們兩個想要脫身,應該不是難事。
只是,許老爺繼續說的話,令雪見忘記了要逃離的想法了。
“他要不是非要去劫你,就不會丟了命,結果弄得我們整個府都雞犬不寧的。”
雪見眨巴眨巴眼睛,不知道這是個什么狀況。難不成許三不是許老爺的親生兒子啊,不然,為何許老爺話里話外的,好像并不在乎兒子死了一樣。
雪見看了看桑寄生,桑寄生同樣十分迷惑。
那邊,許老爺還在嘆氣著,“自從他死了以后,家中一種發生許多怪異的事情。都說是許三沖撞了貴人,不但自己賠了命,而且還會牽連家人。我找了許多算命大仙來給看看,他們都說沒有辦法,除非貴人愿意轉運——你看,你家的桑先生就來買地了,那不正是機緣嗎?”
隨后,許老爺又開始說他家中又死了下人,哪個夫人養的寵又丟了,自己的哪個女兒又要跟人私奔——林林總總,都不是好事情了。
雪見終于知道,笑面米勒許老爺,原來是唐僧屬性的。她有點頭大,真的很想說不要相信迷信。令她更無語的是,為何許老爺不把當初許三的死算在自己的頭上呢?要知道,即使不是她親手殺了許三,可是許三確實因為她而死。
看到雪見依舊不為所動,不驚不怕,但是依舊不同意的表情,許老爺也是一愣。這是什么女娃啊,軟硬都不吃,到底要他折騰到什么時候?
“許老爺,這些都跟我們沒有關系。雪見告退了。”
雖然雪見知道,這許老爺一時間不會做出對他們有什么傷害的事情來,可是她也知道這其中必然是有古怪的,如果說許老爺對自己橫刀怒向的,倒是也符合情理,畢竟人家死了兒子。不過現在的這種情況,那許老爺子竟然還堅持要將地賣給自己,那就太匪夷所思了。
算著時間,小廝也應該把信通道郡守府了。那郡守沒有來,想必是因為對許老爺的實力懼怕著。雪見心里面跟明鏡一般,卻是堅持離開,她知道,這里是是非之地,留一刻都有危險。
“那好吧。”許老爺終于松了口。
雪見隨即拉著桑寄生就離開,一點都不遲疑。
等到雪見跟桑寄生走遠了,突然一陣笑聲傳了過來。
“老兔子,你也有吃癟的時候啊。”軟硬都不吃的人,才是最可怕的。偏生的,許老爺吃軟,郡守吃硬,而那皇甫雪見卻是軟硬都不吃。
飛揚越想越感覺這個皇甫雪見有意思啊。
看到飛揚悠閑地騎在樹杈上,手中還拿著一把上好地古扇,在那扇啊扇的,許老爺就氣得不成。
“你看你,到底給我派個什么差事?”
原來,這許老爺是真的姓許,而且那許三還真的是他的兒子,不過到讓雪見猜中了一半,那就是許老爺并非許三的親生父親。
許老爺年輕的時候,喜歡上一個女子,那女子生得美貌動人,更重要的是,竟然還是多才多藝,不但會彈一手絕好的琴,武功更是一般武林人士無法小覷的。這樣子的女子,在許老爺遇見的時候,已經是一個五歲孩童的娘了,聽說那孩童的親生父親身份十分神秘,不過財大氣粗的許老爺還是將美人迎娶了進來。
不過要說那許三從小就跟許老爺不親,長大后更是飛揚跋扈,竟然還勾搭過許老爺的一房小妾,不但花錢如流水,同時還好,府中的丫鬟沒有少受到他的騷擾。
直到許三的娘過世后,許老爺才將許三趕出門去。不曾想,這個時候許三那神秘的爹竟然冒了出來,同時竟然還有一個嫁入了慕容家的姐姐,所以許三雖然成了山賊,但是卻是否能囂張。
據說,許三的親爹原本是姓白的。
“阿揚啊,我這地倒地是賣還是不賣了啊?”
“自然要賣。你要是賣不出去,你那個人情就沒有法子還我。”飛揚依舊在把玩著那柄扇子,頭腦中閃過了的是剛才皇甫雪見那小心翼翼的神情。
作為女子,她太過于去做男子的事情了。而作為一個女子,她又太過于強勢了,就好像要把自己在乎的人都納入羽翼之下保護起來一樣。
一副老母雞的神態啊 飛揚見過堅毅的女子,也見過嫵媚多嬌的女子,見過清純如雪蓮花的女子,也見過天真爛漫的女子。
可是,皇甫雪見這般軟硬不吃,心思復雜,但是又多情多義的女子,同時還有一些要命的倔強——好像很普通吧,但是,怎么感覺,又不是普通呢?
聽到飛揚說無法還人情的話后,許老爺先是一郁悶,隨即那雙小小的眼睛又開始灼灼生光。
“我看這女子的樣貌十分一般,許三那小子是鬼迷了心竅還是怎么的,為何要去劫她?”
“我怎么知道?”其實飛揚知道,雖然雪見的容貌只能算是中上,但是男人都禁不起去威脅,當雪見輕松地從許三手中逃走的時候,就激起了許三的好勝心,就跟越是反抗就一定越會去要做一樣。
人的劣根性。許三為了他的劣根性,丟了命。不過,那左岸也如此看重皇甫雪見,倒是令飛揚值得玩味下。
“那么你呢?怎么會幫忙她去買地?”其實開始飛揚跟許老爺說的是,要把這塊地送給皇甫雪見,可是許老爺到底是做生意人,又怎么會甘心吃虧呢?只是,要了一半的價錢,還是讓雪見他們生疑了。要是不要,估計桑寄生也早就嚇跑了。
“老兔子,知道得越少的人,活得時間越久。你不會不知道這個道理吧?”飛揚雖然表情沒有改變,不過他的話卻冰冷無比。
許老爺絲毫不懷疑下一刻飛揚會動手,飛揚有了今天的地位,并不主要因為他背后顯赫的背景,更重要的是,他的性格陰晴不定,亦正亦邪,誰都不知道他下一刻會做什么。
所以,許老爺才想盡快還了他的人情,欠這樣子的人人情,真的是太可怕了。
“這樣子吧,老頭,你把地契給我。”飛揚一個利落的動作,就從樹枝上跳躍了下來。
許老爺愣了半天,沒有回答。
“怎么,不舍得你這破地?你的地不是很多么?”飛揚挑眉。
許老爺有苦難言,又不能生氣。他家這價值十五萬兩銀子的地,竟然被飛揚說成了破地…
“自然不是。”許老爺顫顫巍巍地從袖口中拿出了那地契,又依依不舍地看了一眼后,才交給了飛揚。
飛揚接過了地契,一吹口哨,就有一批純白如雪的駿馬奔跑了過來。
那正是傲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