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六章請求 雪見不知道自己當時為何要答應連翹,去跟赫連交涉,同意連翹也去考醫士,或許是因為同情,或許是因為別的。總之,當雪見回過神兒來,人已經來到了乾宸宮的門口,正巧遇到了打里面往外走的安公公,身后還跟了一個小太監。雪見連忙迎了上去。
“安公公好。”
“哎呀,這不是雪見么?”
雪見微微一笑,不過一轉頭,就看到了跟在安公公身后的小太監正用手帕捂著額頭,有殷殷的血絲從里面滲透出來,表情十分痛苦,一看就是額頭受了傷。
“安公公,這是怎的了?”
安公公嘆了一口氣,道:“最近皇上的心情很不好,也不知道怎的了,剛從太后的慈寧宮回來,就莫名發了一頓火。可能最近也有許多事情令皇上煩悶,所以,這個不長眼的小太監竟然把茶碗摔到了地上,所以皇上就——”
雪見尷尬地看了看那個受傷的小太監,才十一二歲的模樣,長得有點瘦弱,好像跟雪見高矮差不多。眼睛略微有點紅腫,一看就是哭過了。
這赫連又在發什么彪?不過,如果此時他的心情極其不佳,那是否不應該去跟他說連翹要考醫士的事情呢?
雪見有點猶豫。
安公公打發了那個小太監自己去太醫院包扎一下去后,才回過神,想起了雪見。
“雪見,你這是要做什么?今兒個怎么想起來回來乾宸宮了?”
人都來到乾宸宮門口了,說路過有點太不和適宜了。而且,這安公公一直對雪見不錯,索性,雪見就把實情說了出來。
安公公略微皺眉,好似為難,不過隨即,臉上的郁結表情竟然漸漸舒展開來。
“雪見,上一次皇上盛怒的時候,好像都沒有責罰你吧”
雪見點了點頭,那一次是赫連剛知道自己被戴了綠帽子,生悶氣的時候,她清晰記得。其實,安公公等人并不知道實情,其實在那么一刻,赫連是有那個心思,想要把茶碗丟到雪見頭上的。
只是,有了那一瞬間的猶豫,手就一偏,茶碗落地,粉身碎骨。
但是這樣子揣測圣意,是不能夠跟安公公說的。當雪見看到安公公臉色蕩漾著嫵媚的笑容的時候,她感覺脊背有點發涼。
當聽說赫連的心情不大好的時候,雪見是想打退堂鼓的。赫連的行事方式非常人能及,雪見可不想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
赫連開心了,說好吧你可以去考醫士,那雪見就去了。赫連如果不開心了,說你還挺善良的,竟然知道幫別人來求情,那么你也別考了,別人自然不會有什么想法了。
后者情景的發生,還是很有可能的。
“安公公,我突然想起——”
“雪見,皇上都一下午沒吃飯了,正好你來了,就勞煩你把飯端進去吧。皇上見到了你,或許心情就會好了,你就可以幫你那個小姐妹求情了。”
不知道什么時候,一個小太監已經來到了雪見跟安公公的身畔,手里面端著一些碟菜,正一臉忐忑跟希冀地看著雪見。
給盛怒中的皇上送飯,當然忐忑了。至于希冀嘛,有個人替他去送死,當然高興了,人之常情。
什么叫或許心情就會好了?如果不好呢?
雪見騎虎難下,只得接過了那些飯菜,對安公公說道:“既然安公公都這么說了,那雪見只有從命了。”
安公公跟那個小太監都笑瞇瞇地目送著雪見進了御書房。
雪見的每一步都很沉重,她就不該一時嘴抽答應了連翹的請求。因為,以前的雪見是不會熱心地去做這種對自己無利的事情的。是因為昨夜聽了連翹跟大堂哥的故事,所以才會動了惻隱之心嗎?
后來,連翹還說,她家世代為醫,所以喜歡上身為大夫的皇甫玄參是情理之中。可是,兩個人已經沒有結果了,所以剛回到家中的連翹聽聞京城在招醫女,也就托了關系走了進來。
父母自然是欣喜的,自己家女兒去別人家大鬧,多少有點丟人現眼。再者,能夠入宮,倘若被什么王孫貴胄看上,那么日后飛黃騰達自然不必說了。
連翹最初不同意,但是心成死灰的她,此時能夠進入到一個“與世隔絕”的地方,未免不是一件好事。所以,連翹也來到了京城,跟雪見一樣,成為了醫女。
連翹說她也想參加醫士考試,是因為她不但也喜歡醫學,并且她跟其他的醫女不一樣,不希望是靠一個男人飛黃騰達,而是希望真正依靠自己的力量。
“你把飯端進來,是要發呆給朕看的?”
一道低沉的聲音突然響起,雪見一恍惚,抬起頭,看到了落座在龍椅之上赫連,正托著下巴,認真地打量著自己。
午后的陽光從窗欞中傾瀉進來,打在了地上,是刺眼的亮。與之相比,赫連坐在龍椅那的光線,就略微顯得暗淡了。
有點不真實的感覺。
“皇上一整天都沒有吃東西了,雪見拿了溫熱的飯菜給皇上送來。”
“為什么是你來?”
聽到赫連問得這么波瀾不驚,雪見無奈聳聳肩,不管赫連應與不應,就把飯菜端了上去。
“因為我是唯一一個在皇上盛怒的時候,沒有掛彩的奴才。”
“哈哈”
赫連竟然笑了,雪見看著他那一口雪白的牙齒,還有真實而又開懷的笑容,再次恍惚了。這個男人現在的心情如此明媚,哪里有盛怒的模樣?
赫連竟然接過雪見遞過來的碗筷,開始吃那溫熱的飯食了。
“我只是好奇,你怎么會突然出現在乾宸宮而被他們抓來當苦力?
雪見面容一轉,道;“奴婢只是路過。”
好個路過啊,乾宸宮跟太醫院理得最遠,并且地理位置是在整個皇宮的對角上,這種路過,還是需要技術含量的。
但是赫連不去戳破雪見的謊言,徑自吃飯,他確實有點餓了。
看到赫連安心地吃東西,并且看著心情不錯的樣子,雪見在想,要不要此刻跟他說出來連翹的請求?是,雪見又吃不準這個男人此時臉上的風平浪靜,是否是真的天下太平。
“太醫院的伙食不好嗎?你都變瘦了。”
雪見一愣,赫連一邊吃著東西,頭都沒抬,竟然含含糊糊地說了這么一句話出來,令雪見一時間不知道怎么回答了。
看到雪見不說話,赫連微微一笑,用金黃色的手帕擦拭了一下嘴角,緩緩說道:“你說,倘若今又完好無損地從御書房走出去,安公公等人會不會聯名要把你調回乾宸宮?”
雪見身子一頓,心中煩亂,不知道赫連說這話是什么意思。但是,卻清楚一件事情,那就是倘若她真的完好無損地從這里走出去,安公公等人一定會興奮萬分,接下來的事情,不用想也就知道了。
看到雪見沉默,赫連再次爽聲笑了出來,爽朗的笑聲在偌大的御書房中回蕩著,有一種暖流正在肆意攢動著。
“皇上的心情看起來很好。”雪見有點悶悶地說道。
“是啊,心情很好。因為朕終于知道那個男人是誰了,可是,卻又不能去做什么。”
雪見一愣,她自然知道赫連口中的那個男人是誰。這件事情,應該跟蘭貴人有關系吧。
雖然赫連愿意對雪見說這些,但是雪見卻不可以把這些事情往心里去。說是他的事情,但是記不記,卻是雪見的事情。所以,雪見決定保持沉默。
在某種程度上,或許赫連很需要那么一個傾聽的人,來當做垃圾桶,聽他所有的郁悶。
自古帝王,不是神,他只是一個普通的男人。
“蘭兒是我的青梅竹馬,我們從小一起長大的。在我還沒有當皇上的時候,她就一直在我的身邊。你不知道,看著她那么簡單的笑容,我就很開心,因為,我希望她的單純的內心世界,可以容納我所有的隱晦。”
雪見輕輕攥了一下裙角。她不想聽這些,如果可以,雪見想要此時就離開這里。
不知道為何,心中會有這么強烈的想法,雪見都被自己的想法嚇到了。
赫連好似沒有發覺她的異常,徑自說道:“可是漸漸的,我感覺蘭兒變了。她不再是以前那個單純的蘭兒了,而我,也漸漸地遠離了她。可是,那份美好的記憶一直充斥著我的大腦,所以,我現在依舊對她很好。”
即使,她犯了那么大的錯誤。
雪見喟嘆:“皇上,您不該跟雪見說這些的。”
赫連一挑眉,好像沒有料到雪見會微慍打斷了他的話,繼而,赫連又面露詫異。
“雪見,你不是說過,我愿意說,你就愿意聽嗎?”
雪見微微觸動。
末了,那一直攥著裙角的手,終于放下。
“皇上要說,雪見只能聽。但是記不記,那就是另外的事情了。但是,雪見不懂,皇上這些事情,為何要跟雪見說?”
“你不自稱奴婢了?”赫連一挑眉。
雪見低頭,看著自己的鞋尖,咬著牙,道:“奴婢錯了。”
“也就只有你的這個錯,認得這么不甘不愿。罷了,稱呼什么隨你。”赫連站了起來,負手而立在窗前,任憑夕陽的光芒普照著自己。
“說罷,你今日來乾宸宮,有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