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吉善心中對這個老人的評價,又高了一層,這蒙古人,也不全是蠢蛋啊!
“這位老人家,確實不錯,我朝招募蒙古皇協軍,就是準備對付投靠東虜,對大汗不利的蒙古右翼部落,所以,我朝陛下的意思,是請大汗不要再對我朝皇協軍動手,以免傷了兩家的和氣,我們有共同的敵人,那就是東虜,如果蒙古右翼投靠東虜,增長東虜的實力,則蒙古右翼也是我朝的敵人,這位老人家說的是實話,蒙古人是需要牧場的,所以,我朝的意思是,我朝邊墻之外,還是交給皇協軍來放牧,無須大汗再給牧場了。”
林丹汗的臉色,陰沉的可怕,明朝人這顯然就是要他把草原上的地盤讓出一部分來,也就是說,他擊殺蒙古右翼,干的全是臟活、苦活、累活,現在,有人要他吐出那些地盤來,這心里的滋味,自然是說不出。
那個蒙古老者盯著劉吉善道:“明朝使者,蒙古草原,如今都歸我大汗所有了,明朝那里有讓我大汗讓出這些水草豐美之地的道理?這也是在是太強人所難了。
“呵呵,這位老者,說句傷和氣的話,大汗此次擊殺我邊墻之外的蒙古部族,其中很多都是投靠我朝多年的部族,更多的是接受我朝封賞的部族,都是為我朝守邊的,大汗此次不分青紅皂白,一通濫殺,已經導致很多原本投靠我朝的部族對我朝不滿了,很多原本為我朝守邊的部族,更是對我朝產生了怨恨,我皇帝陛下經常接到這些部族的哭訴,訴求我朝為他們討回公道,我皇帝陛下為了大局考慮,為了聯合大汗,為了對付東虜,對這些哭訴,可是一直壓著的,這可導致原本為我朝守邊的部族對我朝頗有怨言,有不少更是去投靠東虜,這些,都是我朝為了聯合大汗而作出的犧牲,這一點,還請大汗能夠明白。”
那個蒙古老者道:“明朝使者,這話如果要這樣說,可就不對了,我大汗身為蒙古的大汗,管理蒙古部族,那是天經地義的,是打是殺,可輪不到明朝說話。”這雙方的火藥味,漸漸的濃了起來。
林丹汗也是這種心思,他可是一心想重振蒙古的輝煌,想的就是做正真的蒙古大汗,也道:“正是,使者,這件事,本汗可沒有做錯,對蒙古是打是殺,本汗是有權利的,明朝可管不到,至于說為明朝守邊的部落一說,本汗從來就不知道。”林丹汗低沉這臉色,不快的說道。
“呵呵,大汗,此話差矣,我朝邊墻之外的蒙古部族,歷來就是受我朝封賞的,為我朝的屏障,再說了,這些部族所居住之地,說起來,也是我朝當年主動退卻后讓給這些部族的,這些部族以為我朝守邊而換取到了這些地方,可不是大汗的,說起來,這些牧場,原本也是屬于我朝的,只是我朝習慣農耕,不習慣放牧,所以才放棄了邊墻之外的牧場,換給了那些部族為我朝守邊,這些地,真正說起來,也不是大汗的,何來歸大汗管呢?現在我朝為了兩家的聯合,為了對付東虜,已經對大汗這種擅自擊殺我朝的屏障,占原本屬于我朝的地方忍讓頗多了,如今為了幫大汗,組建皇協軍,為皇協軍謀求一些原本就屬于我朝的牧地,也是合情合理的啊!”劉吉善也不甘示弱的說起理由來。
“你…”林丹汗火冒三丈,怒目的瞪著劉吉善,如果這個家伙不是明朝皇帝的全權代表,他估計早就揮鞭子了。
“使者好言辭,如果邊墻之外的牧地是明朝讓給蒙古右翼的,以牧地換他們為明朝守邊,那當年的土木堡之事又怎么說?嘿嘿,還活捉了你們明朝的皇帝,難道你們當年就是這樣交換的嗎?蒙古右翼就是這樣給明朝守邊的嗎?”蒙古老者那曰乃瞇著眼睛,“笑吟吟”的看著劉吉善。
劉吉善也是被惡心了一把,更是尷尬,這土木堡之變,就是明朝的一個大恥辱,連皇帝也被擄了去了。
“這位老者說得不錯,為我朝守邊的部族確實把我朝的皇帝擄了去了,不過,后來,也不是又把我朝皇帝奉了回來嗎?還求了我朝的冊封,順義王這個名字,老人家想必也聽說過吧,如此正好證明邊墻之外的牧地,是我朝的。”劉吉善的嘴巴很厲害,楞是把黑的說成了白的,把死人說活過來。
那個蒙古老者又說道:“使者的嘴才果然犀利,也就是說,如今我大汗打下來的地盤,又要拱手讓給明朝?讓明朝來養皇協軍?那些可都是些水草豐美的地方啊!明朝使者,如果是這樣,那說明,明朝根本就沒有誠意。”這個老者雖然和劉吉善爭論得很激烈,不過,這個老人仍然耐得住姓子,也不著急,是個老江湖了。
“這位老人家,話可不能這樣說啊!我朝為了兩家的聯合,難道沒有拿出誠意?這一千桿新式的火槍,陛下可是壓下朝中眾多大臣和將軍們的反對,硬是送來的,調遣毛大帥的數萬大軍出動牽制東虜,難道不要糧餉的嗎?還有,為了聯合大汗對付東虜,即便是大汗擊殺了為我朝守邊的部族,我朝可是仍舊沒有說什么吧,我朝如今,可沒說過大汗的不是,更是組織皇協軍,替大汗打殺那些對大汗不利的部落,如此還說我朝缺乏誠意,這個,本使者真的是無話可說了。”劉吉善一副我很委屈的模樣。
“哼哼,可是,明朝卻要屬于大汗的牧場,而且還是水草豐美的地方,這個,難道就是大明朝所為嗎?”那個蒙古老者依舊咄咄逼人的說道。
“呵呵,老人家,不是我說了,這些地方,如今,怕還算不上大汗的吧,這些地方,如今還有眾多與大汗為敵的諸多部落,大汗在這些地方,不是還在和這些部落打仗嗎?前些曰子,聽說,損失頗大,可不就是給這些部落打的嗎?呵呵,如果老人家硬要說你們還沒有控制的地方是你們的,那本使也沒辦法啊!”劉吉善繼續揭別人的傷疤。林丹汗被這些蒙古右翼部落的反撲,搞得狼狽不堪,損失巨大,在這些地方,眼看著,就站不住腳了,所以,也才有了劉吉善一個小小給事中就能把他約來這種事,否則,以林丹汗的高傲,怎么可能會赴這個約。
如今,已經變成了這個蒙古老人那曰乃和劉吉善互相的打嘴才。
“…”這老人實在是說不出什么,這是現實問題,不是打嘴才就能解決的,蒙古右翼的反撲,加上黃臺吉的擠壓,已經讓林丹汗喘不過氣來,別說靠近明朝邊墻的這些地盤,就連自己老家那邊的地盤都危險,一邊是蒙古右翼瘋狂的反撲,一邊是黃臺吉極力的吞噬,林丹汗兩面受敵,曰子是在煎熬。
這位蒙古老人用蒙古話和林丹汗快速的交談起來,臉色十分的難看,林丹汗的語氣急促得很,不時的揚了揚馬鞭,時不時的皺著眉頭,時不時還高聲的怒吼幾聲。不一會,那個紅教喇嘛國師也加入了交談之中去了,幾個人,甚至還爭吵起來。
林丹汗幾個人說話,劉吉善就如同聽天書一般,絲毫沒聽懂。
過了一陣子,幾個人的談話,才算完結。林丹汗的臉色才算是好了些。
那個老人又說道:“那明朝使者,我問你,明朝的意思,需要多少牧地呢?我們兩家如何劃分地盤?怎么才能保證我家大汗讓出去這些地方之后,蒙古右翼諸部不再攻擊我家大汗?”
聽說這個,劉吉善心中一喜,有戲了。于是道:“其實,我們漢人,對于放牧是不在行的,當年即便是擁有了那些地方,都主動的退了回來,所以說,并不是我朝對那些牧場有多大的興趣,那只會徒增我朝的錢糧罷了,和大汗協商,要我朝邊墻之外的一些牧地,只是為了給我朝樹立一個屏障,為了安置皇協軍而已,多少需要一點牧場就是,至于多少的問題,這個不是問題,多一點,少一點,關系都不大的,如今,我們兩家的首要任務是聯合起來對付了東虜,蒙古右翼的問題,不過是枝節問題,老人家您說呢?”劉吉善忽悠道。
那個老人顯然不為所動,道:“使者,還是明說,明朝需要多少牧場吧。”
劉吉善想了想,道:“其實,我朝要的不多,也并非是為了自己要,我朝也不愿意遠涉到蒙古大漠深處去打仗,這些都是我朝所不喜歡的,本使以為,也不用太麻煩,從東海之濱到黃河,我朝邊墻之外,一共有青龍河,灤河,潮河…等河流從邊墻之外流入墻內,本使的意思,就以這些河流為界,這些河流流經的地方,就是我朝安置皇協軍的地方…”劉吉善提議道。
“明朝使者,胃口也未免太大了點吧,灤河可是都伸入到我蒙古左翼去了,難道明朝還想把皇協軍安置在我們蒙古左翼不成?”那個老人說道。
“呵呵,這個肯定是不成的,我朝可沒有那個能力,深入大漠,我大軍開進困難,就是大汗想讓我朝開赴到那個地方,我朝也不會去啊!呵呵,老人家,你說是不是?”劉吉善想了想地圖上的標注,才覺得有點不好意思,皇帝說的河流,確實直接戳到別人家里去了。
“使者說這個話,我還是贊同的,那么,一般的河流則以河流的長度為準,河流流經的地方,就是屬于明朝的地盤,不過,一些特別長的河流,比如灤河,你們明朝,就不能過一百里,你們明朝邊墻之外一百里內,可以算給你們,至于你們干什么,我家大汗也不想管,但是,必須要清理干凈對大汗有敵意的部落,必須清理干凈想投靠東虜的部落。”那個老者拋出了自己的打算,那就是爭取明朝和自己的聯合,舍棄一部分吃不下的地方給明朝,算是對明朝的一個交代,把明朝拉進來,共同對付蒙古右翼,如今蒙古右翼的反撲,讓林丹汗吃盡了苦頭。
“一百里?騎馬一兩個時辰就過了,這顯然不行,怎么著也得二百里吧,從我朝邊墻到大汗修的白城,怎么得,也有六七百里路吧,我朝不敢要多,也不需要太多,沒那功夫去管理太多與的地方,就二百里吧,一律以我朝邊墻外延二百里,如何?過了二百里,我大明就不管了,如何?”劉吉善折中道。
那個老者又和林丹汗嘰里咕嚕的說了一大堆,林丹汗有些喪氣。那老者又說道:“既然如此,那就說定了,明朝邊墻之外的二百里,算是明朝的地盤,由明朝負責,二百里開外,則是我大汗的地盤,兩家共同清剿蒙古右翼的殘余,務必使蒙古右翼的殘余不能投靠東虜,務必消滅干凈對我家大汗有敵意的部落,如此,明朝使者,可做得了主?”那老者也是干脆,舍得。
劉吉善回想了下地圖,覺得可以,其實,很多流入關內的河流,在關外還沒有二百里長呢,這樣,也算過過得去了,當然不指望河流流經的地方全歸明朝,要那樣,灤河可是深入到蒙古左翼腹地去了。這個明顯的,林丹汗不會答應,再說,明朝也沒有那樣大的能耐去清掃那樣大的地盤。
“行,那就如此說定了,大汗不再攻擊我朝的皇協軍,和那些投靠我朝的部落,并且以二百里為界,供這些部落放牧,我朝也保證清掃那些對大汗有敵意的部落,阻止蒙古右翼的殘余部落投靠東虜,如此,一旦兩家聯合,兩家的防線合攏,這蒙古右翼,算是徹底解決了,東虜再也找不到幫手了,甚好,甚好啊!”劉吉善笑著說道。
林丹汗感覺有點失落,這蒙古右翼如今就是一根梗在他喉嚨里的一根刺,吞不下去,還時常讓他受傷,如今,和自己的國師和大臣商議了一下,決定還是讓明朝人參與進來,利用明朝人的力量,清掃蒙古右翼的殘余勢力,能讓自己多喘幾口氣,再不解決蒙古右翼的殘余力量,等蒙古右翼的殘余力量聯合起來,他林丹汗就是兩面受敵,會讓本來就處于下風他更加的難受,難熬。
“好!使者,這一點,本汗就同意了。希望明朝能盡快的兌現承諾。”林丹汗雖然嘴上叫好,可惜,心里十分的失落,擊殺了蒙古右翼,他是幾頭不落好,到頭來,讓蒙古右翼成了他的死敵不說,更是趕著那些蒙古右翼投靠金,再反過來打他,幾戰下來,他的實力大減,已經到了危險的邊緣了,遠沒有當初殺人的時候那種痛快淋漓了。
“好!大汗果然是明事理的人,既如此,就說定了,待我稟報陛下,相信很快就可以開始清理那些部落殘余了。”劉吉善很高興,又完成了一件事,這說起來,完全得益于情報的準確,林丹汗如今的一舉一動,情形,態勢,他是了如指掌,幾番分析下來,很清楚的就把握住了林丹汗的要害,讓林丹汗跟著自己的腳步走。
“不過,那使者,本汗既然同意了讓出這二百里,那么,明朝給本汗的援助,是不是可以多一些!”林丹汗經過了剛才和自己內部人的激烈爭論,再結合自己目前遇到的情況,情緒變得低落起來,說話,也變得沒有先前豪放了。
“援助?大汗,恕本使者說句不好聽的話,此次大汗和我朝兩家聯合,可是對等的,都是為了對付東虜而來,不存在那家欠那家的,或者那家需要給那家東西什么的吧,我朝為了幫助大汗,已經是出力甚多,如果大汗還要在我朝出力如此之多的情況下還要我朝的物資援助,那么,此次聯合,我不得不問一聲,大汗是在向我朝乞要嗎?”劉吉善的話鋒一轉,變得及其強硬起來,把個林丹汗鄙視的夠嗆。
剛剛一直被失落情緒困擾的林丹汗,怒發沖冠,狠狠的站起來,舉起鞭子,狠狠的抽在自己面前的桌幾上,把那個桌幾抽成了兩半。
“可惡的明朝人,敢羞辱本汗,本汗要…”林丹汗殺人的心都有了,劉吉善一番話,把他說成是一個搖尾乞憐的狗。林丹汗那里受得了這個,脾氣立刻爆發,好在還有一絲理智,沒有把這一鞭子抽到劉吉善身上去,否則,這事就大發了。
蒙古國師立刻宣了聲佛號:“嗡…嘛…呢…叭…咪…吽…”低沉帶著魔力的聲音,立刻讓暴怒下的林丹汗冷靜下來。
那個蒙古老者又睜開了眼睛,看著被揮成兩半的桌幾,沒有作聲。
林丹汗暴怒的走來走去,手里的鞭子想揮出去,又沒地方可打,胸口不斷的起伏,剛剛受的刺激,實在是太大了點。
劉吉善也是嚇出一身冷汗,看著眼前那個被劈成兩半的桌幾,心有余悸,要是被打中了,那還活得了?
那個叫做那曰乃的蒙古老人開口說道:“大汗,明朝人確實沒說錯,此次聯合,是對等的,明朝人已經出了不少力,兩家聯合,不是明朝人乞求我們,更不是我們乞求明朝人可憐的…”這個老者的話看來很有威力,讓暴怒的林丹汗反而冷靜下來了。
“那曰乃大臣,你說得沒錯…”林丹汗氣到極點了,不過,也反而想明白了,明朝即便是和他聯合,就一定要拿東西給他嗎?明朝人如今可不是以前求他那陣了,明朝人為了此次聯合確實拿出了誠意,又是送禮物,又是派大軍牽制,那個皇協軍就不說了,至少現在,明朝人確實是拿出了夠多的誠意,而自己要求明朝人援助物資,帶了一點乞求的意思。
“大汗!其實,也不是沒有辦法變通的,大汗想必也知道,我朝對東虜那是恨之入骨,有百萬血仇,我朝多少人家想吃東虜的肉,喝他們的血,奈何我朝和東虜作戰的戰績,實在不行,不過大汗就不同了,大汗是可以和東虜野戰的,也大量的擊殺東虜,這樣吧,基于共同對付東虜是兩家聯合的基石,我朝也不能看著大汗受了損失而得不到補充,這樣吧,本使就做主,高價收購大汗手里東虜的頭顱,大汗只要拿到東虜的人頭,就可以到本使這里換銀子,換糧食,換任何想要的東西,怎么樣?東虜的人頭對大汗是個無用之物,但是對我大明朝,卻是可以吃,可以喝,可以解恨的東西,這也算是我們兩邊取長補短,各取所需,如何?”劉吉善剛才不說給物資支援,就是為了現在這個,對林丹汗開出賞格,拿東虜的人頭換物資,要是白給了物資,那林丹汗殺東虜的動力,就不多了,所以,劉吉善以強硬的姿態拒絕了林丹汗的要求。當然,現在,少不得又要出來做個好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