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星河兩世為人,已經不在乎生死之間的事。依照平時的話來講,揣上刀他就是個混日子的,放下刀他就是個讀書的。暴戾非他所愿,只是迫不得已,不得不用雙手還擊。
無論哪個朝代,要想生存,除了拼、搏二字,別無他法。不要說現實殘酷,這本是規則。
爛院子里面,孟星河靜靜俯在一截坍塌的墻垣上,右手時刻放在腰間。他的一舉一動,牽扯著身邊二十來號人的眼球,隨他仔細盯著前方,靜靜等待孫龍的出現。
“有人來了…”
一句小聲的叮囑,就看見不遠處,孫龍領著上百人走來,那隊伍浩浩蕩蕩,簡直就是一支配備精良的地方武裝。孟星河頓時感覺一股前所未有的壓力頂在心間,很顯然斧頭幫有了小刀會的加入在人數和戰斗力量上已經提升很多,今天這場硬仗打起來頗為艱辛。
孟星河屏住壓力,緩緩從腰間抽出明晃晃的砍刀。
此隱患不除,以后自己很難安心。孟星河翻手一挽,無比振奮道:“兄弟們,殺出一個屬于我們自己的黎明吧!”孟星河一人當頭率先沖了出去。
“殺殺殺”
三聲齊吼,響徹天地。身后二十多號人,立刻抽出腰間的砍刀,發了瘋向前沖去。
兩只隊伍立刻混亂在一起,大雨中分不清誰是誰,只要是自己不認識的,見人就砍,沒有多余的話可說。
孟星河手提砍刀,撥開了孫龍的隊伍,就像一只利劍插入孫龍的心臟。手中的刀,沒有絲毫手軟,嗤啦一聲就結果一人的性命,鮮血就像失控的水龍頭,噴射而出。
孫龍見孟星河就像一個殺人狂魔化身,接連砍死他幾個兄弟,操起手中的大板斧跳上前來。“孟星河,老子今天讓你有來無回。”孫龍氣勢磅礴吼了一句,然后雙手齊根發力,蠻勁上來,手中的板斧就像從天而降的石板,響當當往孟星河腦門劈去。
“嘭”
一道冷風刮面,孟星河畢竟不是練家子,這孫龍好歹是混社會的漢子,沒有兩把刷子能撐起斧頭幫嗎。幸虧孟星河眼疾手快,拼盡吃奶的力氣,揮刀擋住了孫龍那一招斬頭的招式,仍是力所不及,幾個踉蹌向后倒退了一步。
碎看著砍刀上那個缺口,看樣子以后要拜師學藝了,不然自己那幾分力氣真不是打架的料。孟星河吃了孫龍一斧頭,雙手軟的就像兩根煮熟的面條那樣,瑟瑟發抖許久使不上勁來。
對面的孫龍見孟星河并不是打架的行家,全憑一股沖勁在亂砍。提著板斧一個箭步沖上去。:“孟星河,老子還以為你多神,原來是個二把手。你手下的人殺我大哥、三弟,今天你就下去陪葬吧!”
孟星河帶來的人數少,已經被孫龍龐大的隊伍沖散。現在孟星河單人敵對孫龍,兩個得力的戰將薛仁貴和羅峰不再身邊,孫龍要殺他只是時間問題。沒有絲毫耽擱,孫龍盤算先割了孟星河首級,在取其他人的性命。
趁孟星河還沒有恢復多少元氣,孫龍提著板斧就朝他劈來。
遠處的薛仁貴看見后,頓時大怒,這孫龍果然奸詐,居然挑孟星河這個軟柿子來捏。他本想抽身過來營救,周圍已經被圍了幾十人,一時半會兒看樣子是脫不了身。
“孟星河,去死吧!”孫龍發狠的提起手中的大板斧,雙臂的肌肉發力,斧頭帶著雨水和陰風直接向孟星河砸去。
孟星河帶來的那群人驚呆的看著眼前一幕。
“三弟!”
“孟大哥!”
數聲驚恐的呼叫,那群人就像發了狂的野獸,拼命的狂砍周圍斧頭幫的人,血與肉在這一瞬間散漫天空,場面異常肅殺。
連孟星河自己都覺得他沒有力氣抵擋這一板斧,難道今天真的要掛在這里?臨死時刻,腦中浮現一個個熟悉的影子,孟家村的娘親,翠微居的薛施雨還有那個總能讓他感動的小丫頭。
我不是歸人,只是一個過客。死吧!老子無所謂了,反正都死過一次,不知道這次會魂歸何處?孟星河緊握手中的砍刀,看著孫龍的斧頭一點點臨近自己的腦袋,突然感覺全身輕松。
大唐,再見了!孟星河小聲碎念,忘情的閉上眼睛。
“嗤”一股滾燙的鮮血,就像雨點打在孟星河臉上火辣滾燙。孟星河本能睜開眼一看,眼見一個被鮮血染紅了全身的青年擋在了他面前,怒目注視著孫龍。青年一雙枯瘦的手死死抓住孫龍的板斧未曾放開。
他竟活生生用自己的身子替孟星河擋了孫龍那千斤一擊。
這一幕,孟星河頓時如同雷擊。青年的左耳自肩胛骨以下大半身子都被孫龍開膛破肚,血肉一塊塊落在地上,而他的手卻沒有絲毫放松。看不清青年的臉是什么樣子,但從那雙堅毅的眼睛中,看到一種來自心靈深處的仇恨。
“孟哥。我相信你。”青年艱難說出一句話,那雙消失色彩的眼中,突然爆射出一道光芒:“記住,替我家姐和我報仇,一定要將孫龍千刀萬剮。”啊那青年就像被突然抽掉了所有力氣,依舊抓著孫龍的斧頭,癱軟在地上,連死都不愿松開。
看著這突然消殞的年輕生命,孟星河頓時熱淚盈眶。這青年名叫趙義,唯一相依為命的姐姐,一年前被孫龍強行侮辱,跳秦淮河死了。當初柴少招人的時候,他第一個入伙,沒想到今天他竟然以性命來換取孟星河的生命,僅僅是因為那句“孟哥,我相信你。”
六個字,就像六把刀,一把把孟星河心臟。孟星河沸然一聲怒吼:“孫龍,我草泥馬。他就是當初沒被你逼迫死的趙義。”孟星河徹底怒吼,他聲到人到,趁孫龍失神的時候。手中的砍刀義無反顧的砍在孫龍的腦袋上,帶著猛烈的沖擊,孫龍的腦袋被他削掉在地上。
周圍眾人看見趙義舍生取義,孟星河奮力擊殺孫龍,頓時熱血上涌,發狂的揮舞手里的砍刀,血肉橫飛的場面充斥在爛院子里。薛仁貴和羅峰更是狂暴起來,一刀甚至能連砍三人刀刀致命。直到將斧頭幫和小刀會組合成的一百多號人全部誅殺殆盡,他們才帶著滿身沾血的身子來到孟星河身邊。
眾人一言不發的看著地下死不瞑目的趙義,默默圍在他身前形成了一個圈。孟星河蹲下身來,將孫龍的狗頭扔到趙義身邊,在他臉上輕輕一拂,道:“趙兄,我孟星河這輩子欠你一條命,今生無法償還,但愿來生有機會補償。”說著,孟星河抓著刀,在自己的頭上割了一撮頭發放在趙義手里。“救命之恩,無以為報,唯有割發代頭,祭奠趙兄。孫龍已被我們斬殺,請安息吧。”
他說了一句,身邊眾人已經被他的真性情打動,在剛才的廝殺中連死都不怕的漢子,這一刻居然流下了真情的眼淚。
孟星河收起臉上的悲傷,緩緩站起身來。地上殘肢斷臂灑落一地,斧頭幫和小刀會的人已經被他們全部殺光。戰場不再唯有硝煙還在彌漫,看著地上那些年輕的面孔,臨死時不舍的表情,孟星河的心小小抽搐一下,然后閉上了自己的眼睛。
自古成王敗寇,哪個不是血與淚的結合。不亡己,就亡他,誰能站到最后,誰就是勝利者。孟星河挺直腰板,冷冷道:“二哥,被你們擒獲的那幾個斧頭幫的人呢,帶上來。”
孟星河背對著眾人,語氣頗為桀驁。剛才誅殺孫龍的刀還在滴血,他的手卻是握的更加生硬。
柴少踹了幾腳蹲在地上的斧頭幫小弟。四五個人驚恐的走了過來,啪的一聲跪在地上,“孟…孟公子,我們錯了,求你給我們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
錯了?孟星河自嘲一笑,強權的時候,你們會認錯,欺凌弱小的時候,那見過你們悔過。看著自己帶來的二十幾個人,只剩下一半猶存,其余全部慘死在這場火拼中,望著那些死時心有不甘的臉,那是一條條年輕的鮮活生命啊。
孟星河心中發酸,臉上一股從未有過的可怕一閃而過。對著身后跪在地上的三人,冷冷道:“既然你們知道錯了,那下輩子好好做人。二哥,將這些全部給我砍了,以祭奠我們戰死的兄弟。”
看不出孟星河現在的表情,但聽到這句話的時候,眾人心里橫豎說不出滋味。柴少提著手里的刀,在戰場上叫他殺了這幾人連眉頭都不皺一下,現在都是些手無寸鐵的俘虜,多少生有幾分仁慈。“三弟,我看…”
柴少話還在口中。孟星河雙眼通紅,抓起自己手里的刀,順手砍下,就將一個生的一副奸詐嘴臉的斧頭幫小弟,砍翻在地上,鮮血濺滿長空。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自從今天我們踏上了這條不歸路路,就不要給自己留下后患。外人殺我兄弟者,我必殺之。”聞著身上濃烈的血腥味,看著周圍眾人因他野蠻殺人方式而臉色大變。孟星河扔掉了手里的砍刀,將地上的趙義抱起來慢慢向遠方走去。
要說孟星河先前的話催人淚下,那他現在說的話讓在場剩下的十多人都滋生出一種誓死追隨的決心。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柴少抹了一把臉上的鮮血,提起手中的砍刀一陣亂砍,就將那幾個跪在地上的人解決掉。然后招呼身后的眾人全部丟到手中的武器,隨孟星河慢慢走出了爛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