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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尚書大人

  一句驚天動地的辯解,令整個縣衙立刻陷入死一般寂靜。孟星河算開了千古一例,誓不拜官的先河,而他句句所言又并非胡口亂道,讓人找不出一點空隙可鉆。

  古人家中常供奉神牌,皆為天地君親師。君乃天,民乃地,中間雙親,孟星只此三跪并不失,忠心、孝道、義氣,而他的三不跪,說得實在大快人心,恐怕連遠在長安的皇帝老兒聽聞,想必也會破格賜他個瀚林學士。

  這時,不知道是誰在縣衙大門外,高聲叫道:“孟花柳果然不愧為桃源一寶,就憑剛才那句,我堅決挺你!”

  我日!孟星河暗自鄙視說話之人,看來他花柳先生之名,當真是人盡皆知,連公堂之上都是直呼藝名,實在是削他的臉皮。

  馬守臣高坐公堂,臉色早就由紅轉青,特別在孟星河說了他那三跪三不跪之后,簡直比在他臉上扇了幾十巴掌還難受。怒氣盛長之下,馬守才驚堂木往公案上一壓,官威十足地怒道:“好你個滑舌之徒,本學管今天就法辦了你。來人啦,將此人給我打跪在地上,也讓他學會該怎么尊師重道。”

  馬學管說打,那便是要打了!孟星河身邊立刻上來四個衙差,左右架住他。緊接著,兩根漆紅木杖,往孟星河的腰間重重打去,呼嘯的撞擊聲,讓人心中顫抖。再看看孟星河,他居然跪在了地上!

  任你如何剛毅,到了這公堂之上,鐵漢子也會變成軟泥。那些手持木杖的衙差可不是吃白飯的,一棒子下來,少說也有百來斤力量,就算再堅硬如鐵的漢子,也吃不住漆紅棒子的輪翻爆擊。

  在強權、淫威面前,終究還是要低頭的。孟星河感覺腰間一沉,雙腿失去了知覺,曲膝一彎,重重叩在了地上,身體被兩衙差死死扣主,腰際間傳來了火熱的錐痛,差點痛暈過去。

  歷朝歷代,公堂都是權威的像征,誰敢藐視權威,誰就得吃夠苦頭。簡單的棒子算輕的,要是動上大刑,那才叫慘不忍睹。

  此時的縣衙已經安靜的不能再靜。觀審的人群目睹剛才發生的一切,可以說很是茫然,骨子里無一人覺得此事已經屬于動私刑的范疇,有個別之人居然像看好戲那樣,和聲笑了起來。

  孟星河覺得有些世態炎涼。馬守臣那狗娘養的學管,居然強行用刑,已經觸了大唐法典,堂上那么多所謂的讀書人居然能安座在那里看戲,真他娘的諷刺呀!

  雙膝跪地,雙手被縛,孟星河使不出半分力氣。他見四周之人如同吸了鴉片那般麻木,心中一口悶氣,濃濃噴了口怒痰,斷續斷續地罵道:“狗官,你好大的膽子。我跪天跪地跪雙親,于情于理都不失道義。今日你丈著學管的官銜,亂動私刑,將我逼迫下跪。是否想取天代地,讓我朝拜于你,你真是其心可誅,我誓要將你告到圣上那里,請旨除了你這亂臣賊子,禍國秧民之徒。”

  此話言之鑿鑿,句句珠璣。特別是那“取天代地”四字,在古代不知要引起多大變故。孟星河氣勢盛怒,可謂費盡了心思才熬出這段話。縣衙再一次由平靜變成了極度恐慌。孟星河這回可是反扣了個很大的屎盆子在馬守才頭上,令他頓時臉色慘白,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你,很好!”馬守臣陌名其妙來了句,嘴角就翹起一絲得意。他為官多年,若說沒遇見口齒利害的書生自然是假話。最主要的當然還是學會一套對付此類人的方法。

  今日能開堂會審,最重要的事就是定下孟星河的罪,最好能讓他一輩子關在牢里,永遠翻不了身。馬守臣永遠是那副高高在上的官家樣,對孟星河所辯,只隱忍在心里,現在他公事公辦起來,認真說道:“儒子不跪亦可,但國有國法,家有家規,今日你出手重傷他人,本官就不能容你放肆。現人證物證據在,由不得你詭辯,依大唐律令,即日革去你的學籍,交朝廷禮部審核,除去所有功名,打入大牢三年,永生不得入仕參加科考。”

  快刀斬亂麻!先把罪給你定下來。馬守臣宣讀完判決書,縣衙就轟的一下鬧開了!

  “不會吧!連堂都未開,就定了罪?”

  “什么?重傷?外面不是傳言他殺了人嗎?”

  “殺人?可笑!內幕消失是孟花柳睡了學管大人在桃源縣的姬妾!馬大人要治他的罪!”

  一時間眾說紛紜,什么好的壞的,葷的素的都扣在了孟星河身上。聲音雖小,在這幾丈寬的縣衙里還是聽的清清楚楚。

  孟星河難得理會閑言閑語,此刻,他雖是身受創傷,身子也在衙差退下后,慢慢挺了起來,據理雄辯道:“馬守臣,你身為一省的學管,為了一己之欲,想置我孟星河為死地,我無話可說。但自古讀書人以聲譽為重,你先除我學籍,又剝我功名,卻是滿口仁義道德,胡亂捏造事實,打著大唐律法做出此等欺君害民之事,你簡直罪大當誅!”

  當著縣衙上下好幾百人的面,孟星河手指大堂正中那刻有光明正大的匾額,怒斥馬守臣假公濟私,心存報復!

  “放肆!”馬守臣怒拍驚堂木。“本官這里鐵證如山,又有諸位大人作證,難道還冤枉你不成。來人啦,將此人收入大牢,等禮部文書一到,割去他學籍、功名,服刑三年!”木板訂鐵釘,這事兒以馬守臣一人之力,做起來再輕松不過。難道一個小小縣學學生,他還怕了不成。

  “慢著!”就在最后通碟下達之時,人群堆中不知是誰說了一句。立刻將眾人的目光吸了過去。

  眾目睽睽之下,只見柴少站在離縣衙內廳幾步之遙的地方。剛才那句“慢著!”不過是他情急之下,不想眼睜睜看孟星河被馬守臣污賴而斷送一生的前途,才想出的下下之策,其目的只想拖延時間,希望小五子那里有好消息,能盡快趕過來救孟星河脫險。

  這里人都識得柴少和孟星河的交情,當知道是柴少所言后,大多嗤之以鼻,不認為柴少有通天之能,能救下孟星河這個死黨。

  柴少的確沒這個實力。論錢,柴家在桃源縣數一數第二。論權,柴家連說話的資格都排不上。頂住萬人目光的時候,柴少的后背被人戳了一下,他回頭一看,發現是一路跟來那個老者,心里暗道:“莫非他要上去理論?”

  這樣也好,老頭好待是個夫子,有了秀才的功名,說話比他有力多了。柴少低聲問了句:先生想也孟兄沉冤么?”

  老者微笑不語,只是那雙銳利的眼光,直勾勾地盯住站在公堂上的孟星河,從二者眼神交流的信息中反饋出,老者對孟星河剛才的表現很是贊賞。

  撥開了眾人,老者走過縣衙對普通群眾的警界線,慢步的姿態,就像逛自家后花園一樣自在。

  公堂上的馬守臣見老者走過來時,暗記自己好像在那里見過,可就是想不起來。他見周圍的大小官員也不知老頭的來歷,心中多了一絲顧慮。

  就在眾人認為這老家伙是否嫌自己活的太久的時候,老者走到了大堂正中,不急不緩說道:“馬大人,長安一別,又過十多寒暑。當日陛下欽點進士科考狀元時,馬大人有幸摘了榜眼之席,想不到短短十幾年間,就成了這江蘇學管,可謂日日高升,皇恩浩蕩!”

  這聲音,耳熟!

  馬守臣聞話后,再仔細看了眼老者。頓時心生一股寒氣,立刻從那椅子上滾了下來,感覺就像遭了大難一般,滿臉冷汗如雨,禮拜道:“下,下,下官江蘇學管馬守臣,拜見尚書大人!”

  經馬守義這么一拜,縣衙上所有大小官員,撲通一聲跪在地上,行官拜禮,口中無不尊敬道:“卑職,拜見尚書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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