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四三 造軍艦
“嚴先生，我已經通知了檀香山，政務院回話說會盡快將您的口信帶回天津，把您夫人和孩子都接到檀香山來。”
“好，那就好。”站在甲板上擔心妻兒的嚴復終于松了口氣，雖然他還不明白為何李默身在大洋上，還能頻頻接發各種消息，不過也知道這個時候不適宜問這些，所以連忙感謝道：“謝謝大壯兄弟。”
“嚴先生太客氣了，少爺說了，您可是貴客。”杜大壯撓撓頭，憨憨一笑。
幾日相處下來，嚴復也漸漸了解了一些，知道面前這位憨憨的壯漢是跟隨李默當年一起闖出來的，待他如手足兄弟般，倒也不敢怠慢，輕笑點頭問道：“大壯兄弟，李少爺現在在哪里？”
“別，嚴先生還是叫我大壯吧。”杜大壯連忙擺擺手，指著船身中央：“少爺在休息艙呢，您要是有事，我帶你去吧。”
“那好。”嚴復不是猶豫的人，既然選了這條路，也想盡早的了解一下檀香山的情況，所以跟在杜大壯身后向休息艙走去。
由于控制區不斷增大，政務院也覺得有必要安排專門的船只用以人員往來，所以訂購了這艘新型客輪，從排水量來看，客約只有兩千余噸，但由于是平時主要用以政府人員的輸送，所以無論是裝飾還是性能，都比一般的船只更好。
繞過長長地通道，嚴復終于來到了休息區，但沒有貿然進去，而是讓杜大壯先進去稟報一聲。
休息艙位于船體中部，是專門開辟出來供人旅行途中透口氣用的，大約有一間屋子大小，比起狹窄的居住艙顯得寬敞很多，由于這次是專程來接少爺的，所以客輪上除了幾位在臺灣公干恰好回去的人員外，只剩下李默和他的警衛人員，所以此刻休息艙內倒顯得空空蕩蕩。
此時休息艙中央大桌子上，擺放著一幅巨大的地圖，李默站在桌子前，回首望了眼陪著的段飛，動動嘴角卻欲言又止，目光轉眼再移到了地圖上如同嵌滿了碎寶石般的那片海域，眉頭皺得緊緊地。
南洋，或者叫東南亞！
越南，暹羅，呂宋，婆羅洲，新加坡文萊等等，或者已經改名，或者仍在沿用古名的國家，如棋子般云集在這片海域，各大勢力更是星羅棋布，犬牙交錯。
但越是列強們霸著不放，越表示這片海域的重要性，即使撇開扼守西南太平洋的咽喉要到馬六甲海峽，這片海域也有著太多的重要航道。
作為后世來者，李默比這個年頭的人更清楚南洋的重要性。鐵礦，黃金，橡膠，石油等等，幾乎遍地都是戰略資源，再加上天然的地理位置，可以說只要控制了這里，整個北太平洋，都會被擁抱在懷中！
無論從資源還是重要性來看，這里都是自己必須控制的地區，但說來容易做起來難，如今那里勢力繁雜，列強眾多，英國遠東艦隊，法國遠東艦隊，西班牙遠東艦隊，荷蘭東印度公司等等，幾乎排得上號的列強在哪里都有駐軍，說是個馬蜂窩都輕了！要真想去渾水摸魚，還真的仔細琢磨一下。
其實他也不是沒想過出兵借助剿匪之名進入南洋，占奪島嶼打基礎，但所帶來的后果他卻不能不想！歷史上日本侵占遼東后，立即被一招三國干涉還遼吐出了到嘴的肥肉，如果自己去南洋，或許就不是口頭干涉了。而且艦隊剛剛經過一場大戰，還在消化上次戰爭的成果，物資彈藥都還沒準備好再來一次大戰。
但不去顯然又不行，南洋的重要性無需多說，光是馬六甲就足夠讓他垂涎三尺了！英國不愧是老牌海洋國家，直布羅陀海峽，蘇伊士運河，馬六甲海峽等等，幾乎把海洋戰略重地占了個遍，其實看一個國家是不是海權大國，只要看他控制了多少海上要地就知道了。
一戰之后英國全線敗退，美國人控制了這些地方接過了海權大棒，現在既然自己回來了，就必須改變這些，讓炎黃子孫走出黃土地的束縛，成為真正的海權國家！
但這條路太難走了，就比如這次海盜襲擊雖然損失不算大，但卻給他提了個醒。原本他是準備等到美國和西班牙開戰，搶在美國之前控制呂宋的，但現在看來這一招已經行不通了。因為從他打敗日本后，歷史就已經分軌，向著一個誰也不知道的方向發生了偏移，最可以證明的就是剛剛從法國人嘴里接到消息，沙俄突然派出了數艘軍艦前來遠東，這可是歷史上從未記載過的！
所以南洋這邊是必須提早下手了，但如何下手從哪里下手，卻依舊是一頭霧水。歷史上美國搶占呂宋，除了當時被西班牙在歐洲被孤立外，和當時的國際形勢也有莫大的關系。那時英國人被布爾泥潭弄得灰頭土臉，法國人一心準備對付德國，沙俄邀功逼迫日本還遼搶占了東北沒精力在管南洋，奧匈受困于內政，日本急于消化臺灣等等，所以才給美國人撿了桃子，但那也是建立在美西在古巴互相宣戰的基礎上。
最后還差點被德國搶了先機！還好喬治杜威果斷，才沒讓虎視眈眈的德國人得逞！
現在呢？讓自己立刻和西班牙宣戰？簡直是玩笑！西班牙雖然弱，但如果自己開戰，沒有古巴牽制，人家完全可以立即購買七八艘戰列艦來爆少爺菊花！
如今擺在面前的難題就仿佛是一道方程式，要想打西班牙，就必須先把古巴鬧起來，但古巴鬧起來就會迫使美國卷入戰爭，而且這還必須轉移英國的注意力，最后還要趁著所有人反應過來前，出手搶奪！
難，太難了！
要是現在有個七八艘無畏艦倒也可以蠻干，問題是自己的船廠還沒有造出戰列艦的能力，資源又全都需要靠海運輸入，根本打不起一場可能有第三者插手的戰爭。
尤其是之前英艦見死不救的表現，就說明人家已經在提防自己了，不希望檀香山再繼續擴張，這幫該死的英國佬！
一想到這里，李大少爺就恨得直牙癢，還真以為自己是軟柿子隨便捏了！姥姥，也讓你知道少爺馬王爺有幾只眼！
“段飛。”李默猛然扭頭看向了段飛：“記得幾年前我給你的那份名單嗎？”
“記得。”段飛點點頭。
幾年前少爺在舊金山交給自己的那份名單，加上這些年又經過一些添加，那份名單早已成了名冊。上面的一部分人已經被自己坑蒙拐騙，錢砸利誘加入了檀香山科技部，一些則被其他國家關注保護起來，至于剩下的，則一直在克科勃的視線下。
他不明白，少爺明明在看南洋地圖，看情形也是在考慮護航的事情，怎么會突然關心起那份名單呢？何況俄國大毛子也到遠東來了，這些都比名單重要吧？
“動手吧！按順序點名，能抓的，能搶的，全部給我弄到檀香山來，至于其他的。”李默眼角猛地抽了一下：“殺，一個別留！”
聽到李默最后的話，即便是冷面段飛也不由哆嗦了下，他已經不是當初剛拿到名單什么都不懂得小青年了，那份名單上都是些什么人，他可非常清楚。
但李默似乎下定了決心，不等段飛說話，繼續說道：“給你半年時間，記住，不要讓人懷疑到我們。”聽少爺說的鄭重，況且那份名單上很多人都已經成了各國關注的人物，所以段飛也明白這個任務的艱巨性，猶豫了一會后，才猛地咬牙道：“少爺放心，我會小心的。”
對自己這位大舅子，李默已經非常了解，知道他平時絕不會輕易答應保證什么，但如果答應了，那么就肯定會花心思做好。
解決了名單后，李默只覺得心底有什么東西在往下沉，自己終于還是走到這一步了，不知道這到底是對是錯。深深吸了口氣才繼續說道：“另外，立即通知李先生，讓他派人去古巴聯系馬賽奧，請他來夏威夷做客。”
段飛應了一聲就要出去發電報，這時杜大壯忽然沖進來稟報嚴復來了，李默連忙起身相迎。
“原來是先生來了，船上簡陋，先生還習慣嗎？”
“少爺客氣了，出門在外又何必講究。”嚴復進來和李默寒暄了幾句后，就立即被攤在桌上的大地圖吸引了，走到旁邊認真看了起來。
李默揮揮手，示意段飛和杜大壯先出去后，才慢慢走到地圖旁，笑道：“嚴先生，您可是英國格林威治海軍學院的高材生，覺得我這張海圖做的怎么樣？”
嚴復抬頭看了眼李默，微微一笑也不說話，自顧自拿起旁邊的筆，在海圖上勾勒起來，隨著他的動作，一道細線以檀香山為中心，連到了琉球后有接上了臺灣，最后一直延伸到了呂宋，但等到了那里后，他卻沒有繼續畫線，而是狠狠宰呂宋的位子上打了個圈。
看著這道一氣呵成的線條，李默點點頭，笑道：“先生還真是我肚里的蛔蟲，知道我在擔心什么。”
“呵呵。”嚴復丟下筆，摘下眼鏡用衣角擦拭了一下重新戴好后，才指著圓圈說道：“居于島國，命脈全系海洋之上，航路暢通是必保之事！”
這次南洋海匪襲擊船隊，定是有人在幕后策劃，但無論是誰，其實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您無論如何都必須確保航線安全。南洋島嶼眾多，勢力復雜，但資源充沛，自古就是兵家必爭之地，既然少爺您有心揚我華夏海權，那么這里這里必須拿下！”
李默贊同的點點頭，并不隱瞞自己對南洋的垂涎，直言不諱道：“我也在考慮這個事情，但您應該知道，現在那里幾乎都被列強沾滿了，連個落腳地都沒有，要想派艦隊剿匪護航，都是需要基地的，我想插手也插不進啊？”
“太平洋軍初創，又經過一番大戰，在加少爺您前幾天說過，英美列強都不想再讓您繼續擴張，既然艦隊直下南洋暫時行不通，為何您就不換種方法呢？”
“換種辦法？先生意思是？”李默眼睛一亮，急忙問道。
“若要進軍南洋，最好的莫過于兩個地方，一是婆羅洲，二就是呂宋。”嚴復用筆在地圖上將婆羅洲的位子也畫了一下，才繼續說道：“婆羅洲地處馬六甲海峽邊緣，林深多山，食人番子眾多，想要插手必先要苦戰，但也有好處，首先是靠近海峽，擁有良港數個，而且資源眾多，是海軍屯兵的好地方，但之前一場蘭芳慘案，幾乎將我華裔全部殺死，如今生活在那里的華人不到萬人，在人脈上非常困難，而且那里如今是荷蘭人的地盤，英國人也在邊上，插手比較難。”
“呂宋倒是不錯，西班牙積弱已久，早已不復當初之威，而且那里也是我南洋華裔最大的聚集地，少爺倒不如從這里下下手！”
李大少爺終于知道啥叫英雄所見略同了，若非大清積弱，內政混亂人心不齊，有這幫牛人在，還真說不定能成為世界第一大國。
可惜了這么多優秀華夏兒女啊！看著一條條賣國條約簽訂，空有滿腔熱血卻不得其門，實在是太浪費了，少爺一定要把這些人都弄到手，那是多大一筆財富啊！
“先生認為，我應該怎么辦呢？”
“在嚴復看來，這次船隊遇襲未嘗不是個契機，雖說大艦主力暫時難行，但您完全可以抽調一些小艦以護航剿匪為名，先行開道測探虛實，還可以聯絡當地華人，為日后做好準備。”
不等李默說話，嚴復繼續說道：“前些年，我曾到過呂宋，如今那里雖為西班牙控制，但這些年西班牙日漸衰落，當地土人已隱有暴跡象，各地都有黨出現，少爺如果要呂宋的話，不妨在這些人身上打打主意。”
聽到這里，李默眼睛猛地一亮，一直以來都被前世的思維禁錮了，總想著從外部入手，但呂宋也就是菲律賓，在十九世紀末和二十世紀初的這幾年里，的確是爆發過大規模民族獨立運動，如果自己能借用這股力量，消耗西班牙和呂宋雙方的實力，那以后豈不是省事多了？
似乎看出了李默的心思，嚴復瞇著眼睛，走到窗口望著大海輕輕說道：“每逢亂世，必會出現一些國家精英，如今呂宋也正處在這個時候，一旦等那些人成長起來，若要在強占，怕是要耗費很多！既然您想要立足南洋，還是要早點動手為佳。”
聽著嚴復似自言自語的話，李默身軀微微一震，明白了他的意思，他這是準備讓自己徹底燒起呂宋西班牙和當地人之間的這場大火啊！
文人，做操的，留過學的文人更可怕！
不過要找出一位熟悉呂宋當地局勢，還能夠做到操縱自如的人物，實在是太難了！李大少爺絞盡腦汁，也想不出適合的人選，只得搖了搖頭：“看來這次回夏威夷后，先生還是要陪我去一次呂宋啊。”
“呵呵，嚴復自當隨行。”嚴復呵呵一笑，問道：“不過您為何不直接從臺灣前往呂宋呢？還繞個大彎子先回檀香山？”
李默嘴角一寒：“先生有所不知，前些日子我們得到了消息，俄國人派出了數艘軍艦前來遠東了。”
“哦？俄國人來了？”初聞這個消息，嚴復也不禁呆了一下，立即走到地圖前，沉吟了半餉才豁然抬頭：“朝鮮！”
李默點了點頭，雖然俄國早已對東北垂涎三尺，但此時尼古拉二世剛剛上臺，首先要做的肯定是穩定內政，雖然他狂妄自大但也不是傻子，在缺乏準備的情況下也不會輕易和龐大的清王朝開戰，所以這次派軍艦來，除了顯示存在表現一下打過雄心外，更多是看到了日本被自己打殘，想趁機動朝鮮了！
“看來日本是被您打得太慘了，連俄國人都動了腦筋，就不知道他們要怎么下嘴巴了。”嚴復苦笑一聲，似乎見到了俄國人登陸朝鮮，見到這個原本是大清屬國之地生靈涂炭了的畫面，不由嘆了口氣：“朝廷這邊剛剛才和日本媾和，俄國人就派來了軍艦，不知道此時李中堂后不后悔。”
李默搖了搖頭，對那位本家李大人他不想評說，只嘆了口氣：“嚴先生此言差矣，我想即便是李中堂大人想打，恐怕也不會這么容易。”
嚴復點點頭，李鴻章是個人物，但朝廷上下牽扯太多，他即便有三頭六臂恐怕也不得不屈服，何況如今大清朝當家做主的，還是后宮那位。
但就眼睜睜看著朝鮮被人瓜分嗎？嚴復突然抬頭，看了眼李默，問道：“俄國人一來，怕是遠東這里又要亂了，少爺您準備怎么做呢？”
聽到這個問題，李默嘴角突然狡黠一笑。
“我，準備造軍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