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是天下共尊之位,縱然這個世界以武者為尊,皇帝的權力,并不如想象中那么大,但不管如何,終究是男人夢想的權位。
醒掌殺人柄,醉臥美人膝。
這就是掌握天下生殺予奪之權的皇帝。
朱允照身為皇族子弟,雖然父親不是皇帝,但爺爺是皇帝,爺爺的爺爺也是皇帝,同樣是龍子龍孫,對那張位子自然有所奢望。
不過當眾說出,對他來說,也絕對是破天荒的第一次。
這種坦誠野心的感覺,讓他舒爽無比。
把心一橫,就什么都不顧了 福王也同樣聽到了兒子的宣言,面色古怪,跪伏于地,不敢起身,額頭上冷汗直冒。
他也明白,兒子是在一搏。
這個龍袍少年,如果真的是白衣劍神風子岳,而朱允照跟他的關系,又確實有這么幾分交情的話,如果人家真的有心推上一把——
——那么,這個福王幼子,爬上皇位的機會,也并不是沒有 只是皇帝到底什么想法,福王心中并無把握,所以匍匐在地上,不敢抬頭。
皇帝自然也聽到了朱允照那一聲清脆利落的“想”,確實沉吟不語,并未開口。
太子并不太得他的喜歡,而且這個兒子耽于武學,性格又是魯莽暴烈,并非治國之才,這一場寧王之亂平息之后,正是需要安撫治國的關鍵時刻,太子之能,實在是讓他擔心。
他膝下只有太子一人,就算想換,也不可得。
之前他也曾經關注過各藩王之子,但終究不是親子,所以也不曾有更換儲君的想法。
但是如今…
說實話,如果白衣劍神風子岳真的鐵了心要支持朱允照,那就算是殺了自己這個皇帝,也并不是什么難事,雖然這樣必然是引起天下大亂,風子岳武功再強,也不可能壓服天下,到時候一定是一團亂局。
可是有了風子岳的支持,這個朱允照的價值,自然也就大不相同,讓他成為皇位的繼承人,也并非不能考慮的事情。
但是,這風子岳到底是要干什么?
這才是皇帝心中最大的疑團。
絕世高手,固然有顛覆皇權的能力,但他們專心武道,并不會太在意世俗皇權,一般來說,也就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之前楚狂人和龍布陽雖然行蹤飄忽,脾氣詭譎,但也不曾來找過大明皇家的麻煩,更不會干涉皇位的更迭。
再往前數,也不曾有這樣的事情。
風子岳今日現身,到底是有備而來,還是臨時起意,皇帝沉吟未決,心中也是驚駭難明。
到了個時候,全力一拳被風子岳輕松化解的朱長治,就算他再剛愎暴躁,也不可能感覺不到面前這個少年的厲害。
“閣下…閣下到底是什么人?”
朱長治面色蒼白,開口詢問。他說話的口氣,已經客氣了三分,由于心中的恐懼,語聲更是有些顫抖。
風子岳淡然一笑,“在下是五羊城風子岳,不知老先生可曾聽過。”
風子岳五羊城風子岳千丈孤峰之巔,一戰而勝楚狂人的白衣劍神風子岳 朱長治耳中如有雷聲轟鳴,臉上更是沒有一絲血色,這個人的響亮名聲,他雖然身在禁宮之中,卻也是聽得夠了。
先天巔峰,多少人可望而不可即的境界,這個十幾歲的少年,卻已經踏上。
甚至有人傳說,當日千丈孤峰之上,楚狂人最后已經到達了破碎虛空的境界,尚且敗在了風子岳的手中,那這少年的修為,到底到了何種境界?
旁邊的珠大奶更是渾身發酥,芳心亂顫,這果然是白衣劍神風子岳她望向風子岳的目光,更是變得熾烈無比。
“不…不知是前輩…閣下…尊駕到此,老朽魯莽,還請…恕罪”
朱長治當場折腰,語無倫次。
他確實不知道該如何稱呼這個少年,以他的武功,稱呼一聲前輩倒是應該,只是年紀相差那么遠,似乎不妥,連換了好幾個稱呼,才含糊過去。
珠大奶咕嘰一笑,雙目灼灼,盯著風子岳不放。
風子岳點了點頭,對先天七重高手的威懾力,他是足夠了。
這朱長治乃是皇家輩分最高的人,只要將他拿下,風子岳的盤算,大概也就成了三四分。
太子魯莽,顯然并不是對付神水大劫的好人選,而朱允照,與他相熟,性子又機靈,若是能夠將他扶上皇位,日后許多布置,倒也是方便。
神水大劫,鋪天蓋地,自己武力雖強,最多也只能護住一處兩處,想要齊心合力,渡過這一場災難,也非得要傾盡一國之力方可。
今日適逢其會,風子岳一面立威,一面推動此事。
“你剛才也聽到我的話了?”
風子岳淡淡開口,目光甚至沒有望向落在面前,折腰不已的朱長治。
他問朱長治有沒有聽到的話,自然是指朱允照要不要當皇帝之事,朱長治面色一滯,露出難色。
“這…”
以風子岳今時今日的武功,朱長治絕對不敢違拗他的意思。
但這事涉皇位更迭之事,他也不得不猶豫。
朱允照目光一亮,心中怦怦直跳,緊張地心臟快要跳到了嗓子眼兒上。
珠大奶聽在耳中,也是感覺到口干舌燥,用舌尖舔了舔嘴唇,臉上更添迷蒙之色。
風子岳輕描淡寫,口氣淡然,似乎是在說一件無關緊要的事情。
其實,卻是在談天下皇位的歸屬 這是何等的男兒氣概?
珠大奶想起家中那個窩囊的男人,再看看風子岳,只覺得胸中有一團火在燒了起來,焦灼地舔了舔嘴唇。
朱長治的面色尷尬,憋了許久,見到風子岳冷厲的眼神掃了過來,硬著頭皮,開口應答,“是…老朽聽到了,只是,這宗祧繼承之事,并非老朽一人做主,至少也要當今皇上…”
“那你就把他叫過來。”
風子岳擺了擺手,似乎這是一個非常普通的要求一般。
朱長治苦笑不已,朱允照冷汗淋漓,太子已經成了一灘軟泥——他指望的祖爺爺救命,結果還沒過上兩招,這位祖爺爺就在人家面前趴下了,他還能有什么指望?
只有珠大奶眼中的光芒卻是越來越盛,也幸好是風子岳沒有注意到她,否則這熾熱的情欲,沒準能把他燒化了。
把皇帝叫來。
這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大概也只有風子岳能這么滿不在乎的說出口。
縱然是先天七重高手,也要對皇權有足夠的尊敬,畢竟中原皇位,與其余化外諸國大不相同,得享大氣運。
這樣的人,雖然武功不可能與楚狂人相比,但一舉一動,一樣是牽動天地,豈能親動?
但對于風子岳來說,如今他的目光,早已不再拘泥于天武大陸這一方小天地。
天武大陸之外,更有廣闊天地。
區區明國之主,雖有氣運,風子岳又豈會放在眼里?
若不是為了應付神水大劫,他根本就懶得搭理。
“…是”
朱長治猶豫了一陣,終于還是點頭。
對方不是別人,是白衣劍神,現在的天下第一高手風子岳,他既然提出了這樣的要求,他豈能不尊從?
他正要起身,卻見對面軍陣之中,飛出一人,身穿龍袍,頭戴平天冠,踏波凌虛而來,氣勢雖盛,卻是甚為恭敬,正是當今大明國的皇帝 風子岳開口相招,這位皇帝在軍帳之中,卻也是聽得分明。
在他心目之中,一開始也是起了一絲慍怒之意。
不管如何,他是天下的皇帝,是這大明國中,最為尊貴之人,若是被人呼之即來,揮之即去,那還有什么尊嚴可言?
但這種想法,卻也只是一瞬,瞬間就被他壓了下去。
皇帝雖貴,但比之天下第一人,卻又要差了一籌。
當今之世,武者為尊,先天巔峰,近乎神仙,無所不能。
連皇叔祖都這般恭敬,那自己過去拜上一拜,又有何妨?
皇帝倒是想得通透,當下就飛身而起,殷勤本來,奔到風子岳的面前,躬身下拜,絲毫不敢以自己為一國之尊,就有什么失禮之處。
“風少俠,朕乃是當今大明國的皇帝朱永年,見過少俠”
他來之前,已經想好了稱呼,這一番禮節,倒是恭恭敬敬,比之他皇叔祖朱長治的慌亂,要好了許多。
畢竟是一國之君,氣度城府,都非潛心武學的朱長治可及。
這一番話,雖然恭敬,但也算得上是不卑不亢。
但即使如此,看在別人眼里,還是皇帝屁顛顛地過去拍人馬屁,寧王在對岸面色慘白,汗流浹背,咬牙切齒。
“娘希匹這永年真是拉得下臉這種事也做得出來”
堂堂一國皇帝,跑出去參拜一個少年,這樣丟臉的事情他的兄長竟然也做得出來——寧王心中忽有所悟,怪不得當上皇帝的是他而不是自己,他也總算可以理解了。
皇帝在面前折腰,客客氣氣,風子岳卻是淡然自若,只是輕輕地點了點頭。
朱允照如有芒刺在背,牙齒格格打戰,剛才太子跪在他們面前,也就罷了,現在連皇帝都折了腰,他這個當侄兒的,實在是心中惶恐。
若不是風子岳站在身邊,只怕他當場就要軟癱了下去。
不過他也知道,如今正是他命運的關鍵時刻,咬牙挺立,不敢露怯。
“如今你們兩人都已經到此,不知對我這位朋友…”風子岳指了指朱允照,“異日繼承皇位,統領天下之事,可有什么異議?”
朱長治與皇帝朱永年對望了一眼,苦笑不已。
風子岳開門見山,直接就拋出這一個重磅的問題,叫他們兩人,該如何回答?
國者,社稷重器,皇帝之位,豈能私相授受?就算是冊立太子,也要昭告天地,堂堂正正方可,有一絲禮儀差池都不行。
但這話,又有誰敢在風子岳面前說?
“皇叔祖,你的意思如何?”
皇帝咬了咬牙,將皮球踢給了朱長治。
朱長治瞪了他一眼,剛才就是他自己不能做決定,所以才把這個皇帝侄孫拖上,沒想到他也是老奸巨猾,先是踢了過來。
“咳,這個么…老朽專心武道,潛于宮中多年,這皇帝繼位之事,向來不甚多管,還是皇侄孫自己拿注意吧…”
一推二六五,本來確實也不關他的事,但這種旁支入嗣,繼承皇位的大事,他又豈能不管?只是此時他哪敢發言,只得還是含糊推脫。
皇帝看了看癱在地上,就像是一灘泥一般的兒子,不由也是悲從中來。
瘌痢頭兒子自己的好,不管太子有諸多不是,畢竟是自己親生的兒子,這皇位自然也是想傳給他,但他自己不爭氣,關鍵是還得罪了人家白衣劍神,哪像這福王哥哥的兒子,眼光犀利,巴結著風子岳,讓人家出頭為自己爭奪皇位。
事到如今,那也只能如此。
兒子你就給我乖乖地隱居吧 皇帝咬牙跺腳,點了點頭,“太子頑劣,確實不能勝任儲君一職,就此廢去太子之位,隨同皇叔祖在內宮修行——福王幼子允照,自幼聰慧,可堪大任,自今日起,就立為太子”
他下定了決心,兒子既然好武,也別想著皇帝之位了,干脆就跟他祖爺爺練武去,這樣一來,倒也不失為一個好歸宿。
風子岳既然力挺朱允照,連我的朋友都說出口來了,難道皇帝還能駁他的面子不成。
立為太子,過幾年就退位讓賢,讓他繼承皇位。
皇帝本人,可是拎得清之極。
風子岳滿意地點了點頭,看了看欣喜若狂,猶如夢中的朱允照,也是笑了一笑。
“此事既定,那我還有一件大事,要跟諸位商量,不知可否去個安靜一點的地方?”
皇帝猶豫了一下,指了指對岸寧王的部隊。
“少俠,但有吩咐,朕不敢不尊,只是如今反賊叛亂…”
他話還沒有說完,就見風子岳擺了擺手。
“我知道了,這些小事,我幫你處理就是”
只聽風子岳高喝一聲,“寧王之亂,驚動國祚,實屬不忠不智,從賊之人,將他拿下,押至此處,則皆不論,否則的話,格殺勿論”
這一聲喝令之后,就聽寧王軍中一片混亂,不過半柱香時分,就見一群先天武者,綁著寧王飛奔而出,送到了風子岳的面前。
風子岳點了點頭,對目瞪口呆的朱長治笑道:“你們朱家的家務事,就由你這輩分最尊的人處置吧,我也不管了——”
“——如今,我們可以談大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