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三思的臉色,當時就垮了下來。
從小到大,他早已經習慣了無論到哪里都被人阿諛奉承,也早就習慣了出言無狀無禮,但什么時候被人這樣頂過。
“風子岳,你不要太囂張了!”
他的面色鐵青,指著周圍的人群,“你以為你在世俗界,能夠勝過幾個武尊,就算得上是天才了么?夜郎自大!”
身為離花宮的少宮主,季三思從骨子里面看不起世俗的武者。
他們拼命努力,也只不過把武尊看做是武學最高的層次,但對于秘境中人來說,武尊只不過是基礎而已!
“就像這些白鹿書院之人,自以為是人中俊杰,其實在我們離花宮,連仆役都不如!”
季三思怒火上涌,出口傷人,一眾白鹿書院的學生早已嘩然。
被人指著鼻子罵自己連仆役都不如,就算對方是先天秘境弟子,驚才絕艷,但他們少年心性,如何能夠忍耐?
季三思這句話出口,也有些后悔,但說都說了,又能如何,他咬了咬牙,一指風子岳,冷笑道:“至于你,也不過是仆役當中,稍微好些的而已!”
早有人按捺不住,破口大罵,季三思冷笑數聲,忽然身子一抖,釋放出強橫的氣勢!
莫看他是偏偏佳公子的模樣,這一認真起來,也是氣勢驚人,身邊塵土飛揚,卷起騰騰煙霧,靠得近那些白鹿書院學生立腳不出,踉蹌往后倒去!
原本平靜的空氣,似乎忽然一緊。
啪啪!
季三思腳底的黃土,支撐不起這驚人的氣勢,竟是崩裂開來,延綿出幾道如蛛網的裂縫。
一瞬間,剛剛還破口大罵的白鹿洞學生,卻一個個好像被卡住了喉嚨一樣,臉色蒼白,像斗敗了的公雞一樣,說不出話來。
武尊!
對方的氣勢雄渾,有著無窮的壓迫力,已經表明了季三思的實力,武尊境界!
人家也不過是十五六的年紀,輕輕松松就已經到了武尊境界,而他們,不過只是些武徒武士而已,好一點的,也不過才是武師。
實力相差懸殊,人家要怎么說,還不是由得人家!
這些熱血的少年低下了高傲的頭顱,不得不承認,自己與這離花宮的傳人相比,他們確實是差得太遠——以目下的修為,想要去當離花宮的仆役,人家也未必能看得上眼!
但是…風子岳是不同的!
那些學生們忽然又抬起了頭,所有人的目光都轉向了風子岳,流露出希冀之色。
風子岳的實力,現在還無人知曉,但是,在一年之前,他連斬三位武尊,駭人聽聞!
而且他的年紀,比之這位離花宮少宮主,看上去還要年輕一些!他難道不是絕世的天才么?
他的成功,不是證明了世俗之中的武者,也一樣有一飛沖天的希望么?
風子岳的表情卻是淡淡的,他輕輕地點了點頭,“季少宮主,你說的對,我本來就不是什么天才…”
他是人盡皆知的廢柴,無論是上一世,還是重生回來之后。他的身體,絕對談不上是上乘的資質,練武也并不容易。他能走到這一步,靠得從來就是艱苦的訓練和不要命的拼搏。
每一份實力,都來源于不懈的苦練與血汗。
天才?
這種輕飄飄的頭銜,他風子岳根本就不需要。
白鹿書院的學生們,聽到連自己的偶像也這么說,不由都有些垂頭喪氣,但風子岳的下一句話,卻立刻又讓他們昂起了頭顱。
“我不是天才,但我堅持每天練劍六個時辰,每個姿勢都鍛煉不下萬次,所以我雖然不是天才…”風子岳的嘴邊,露出意味深長的微笑,“我卻有一個愛好…”
“什么愛好?”季三思的面色發冷,嘴角帶著一絲不屑的微笑。
“我的愛好就是,踩翻一些自以為是的天才,用手中的劍告訴他們,這世界上根本沒什么天才,而這些自以為是的家伙,只不過是一些運氣好的垃圾而已!”
“好!”
此言一出,學生們紛紛叫起好來,剛才他們為季三思的氣勢所懾,一時說不出話來。如今聽到風子岳如此尖銳的反擊,頓時感覺到渾身三萬六千個毛孔無一不舒爽,胸口濁氣,排遣一空,忍不住就大聲歡呼。
季三思勃然大怒,臉漲得通紅,怒喝一聲,聲震屋宇。
“風子岳,你這是要挑釁本公子了?”
風子岳瞥了他一眼,“你覺得你這樣的人,就值得我來挑釁么?”
“找死!”
季三思怒不可遏,一掌劈去,風子岳袖子一拂,輕而易舉將他掌風化解。
“季少宮主,白鹿書院不得私斗,你若真想跟我動手,那就簽一個賭戰之約吧!”
風子岳冷冷一哂,“當然,你若是沒有膽子,那就趁早滾蛋!”
季三思一掌劈出雖然未盡全力,但對方居然輕描淡寫將其化解,心中也是一凜,知道這個姓風的小子實力不弱,確有一套,也難怪就能連殺三個世俗武尊。
不過,他仍然沒有將風子岳放在眼里。他要讓他們看看,離花宮中人,跟這些世俗武者,有著何等有如天壤的區別!
季三思冷笑一聲,“想不到我初到五羊城,就要開殺戒…哼哼,我看你小子也沒什么好東西,這場賭斗,你若死在我手下,就把你身邊那個丑丫頭給我吧!”
他色迷迷地打量著齊小蝶,“這丫頭雖然姿色普通,不過身材曼妙,倒是一個采補的好鼎爐!跟隨了本公子吧!”
風子岳的面色變了。
他的目光,變得冷冽而可怕,冷冷地望著季三思,“季少宮主,飯可以亂吃,話卻不能亂說。你爹既然不會教兒子,那我就來教教你吧!”
齊小蝶是他的逆鱗,別說當日的仇恨,他還記憶猶新,就說是這一句調戲之言,風子岳都會好好地教訓這季三思!
這個禽獸!
風子岳的怒火滿溢,季三思也是面色鐵青,他自出道以來,有誰敢這樣當面侮辱于他,還牽扯到他的父親,他怒吼一聲,飛聲撲上。
風子岳抽出劍來,只是輕輕一點,季三思只覺漫天劍光飛來,只能又被逼回原地。
“季少宮主,我還沒說你輸了要付出什么,你就想動手么?”
季三思冷哼一聲,“你要什么,盡管說來!”
風子岳冷冷一笑,“其實我也不要你什么,只要你輸了之后,自承你就是個垃圾,你們離花宮的武學卑鄙無恥,也是垃圾就是了!”
“你真的是找死!”
季三思七竅生煙,想不到這人如此大膽,不但是當面侮辱自己,甚至當面侮辱離花宮的武學,這叫他如何能忍得住!
其實這確實就是風子岳的想法。
離花宮的武學,損人利己,純靠采陰補陽,以欺負弱女子來提升自己的功力,這種淫邪無恥的宗派,根本就是垃圾,早該徹底鏟除才是。
“你敢辱我離花宮武學,還是趕緊去準備好棺材吧,今天無論如何,我都要你的命!”季三思的目光之中,簡直就要噴出火來。
風子岳淡淡一笑,“我倒是不想殺你,我還等著你像一條狗一樣承認自己是垃圾呢!”
“作死!”
季三思第三次撲擊而上,這次卻不再像前兩次一樣只是含怒出手,右手三指微曲,與拇指相扣,姿態曼妙,卻有洶涌勁氣從指尖透出,直點風子岳的雙目之間。
這分明就是離花宮絕學,拈花指!
拈花一指,天崩地裂,滄海桑田。這指法之中,暗含天地至道,可以說是后天武學之中,無限接近先天武學的一種,雖然只是輕輕拈指,但威力無窮又無跡可尋。
“住手!”
只聽一聲暴喝之聲,一個黑衣人從天而降,袍袖一拂,硬接了這拈花指力,卻也是站立不穩,倒退了幾步,臉上血氣一現即隱。
“院長!”
早有人看得清楚,接下這一招拈花指的,竟是白鹿書院的院長,五羊城第一武尊諸葛誕!
連他接下這一指,都要倒退變色,這離花宮少宮主的實力,當真是深不可測!
當即就有人驚呼出聲,不禁都開始為風子岳捏了把汗。
管中流的眼中,閃現一絲異色,瞥了一眼諸葛誕,暗自搖頭,心中也頗為自得。五羊城第一武尊,也不過就是如此,不出三年,自己的成就定然能超過他…
不過當他的目光轉向風子岳的時候,面色又是一緊,心中嫉恨難當。
已經成名的高手,他并不放在心上,總有一天,自己能超過他們;新銳新秀,像季三思這樣的,他也有把握能夠趕超——只有這風子岳,他第一眼瞥見就不舒服,有一種永遠無法超越的陰影和預感在胸中盤旋,讓他極為不爽。
最好季三思今日就能將他殺了,以絕后患!
“什么人讓你們在白鹿書院面前私斗?”這時候諸葛誕面色威嚴,開口說話,“我不管你們是什么身份,既然加入白鹿書院,就要守我書院的規矩!”
他剛剛硬接季三思一指,只覺得胸口氣血震蕩,這幾句話雖然說得平平穩穩,卻只覺得內腑震蕩,知道已受內傷,心中震驚,更是決意要阻止這一場比斗。
風子岳前途無量,對上這季三思卻未必能討得了好,何況這季三思的背后,還有離花宮這龐然大物,諸葛誕是存了息事寧人的心思。
誰知風子岳卻是淡然一笑,“院長,學生自然知道白鹿書院的規矩,不過我與這為季少宮主并非私斗,而是公開賭斗,還要請你做個見證…”
諸葛誕心中大急,但也知道風子岳就是這么一個執拗的性子,一身傲骨,只要他決定的事情,誰也沒法阻攔,心中心念電轉,想著阻止這兩人決斗的法子。
天武民風尚武,若是公開賭斗,有人公證,那就是生死不論。白鹿書院規矩再大,也管不到公開賭斗這件事情上。
“既然風公子與季少宮主決定了要賭斗,那也是我五羊城盛事,父親大人也不好阻止。”
這時候從書院大門又走出來一人,身穿紫衣,裊裊婷婷,正是諸葛誕之女諸葛憐,她巧笑盼兮,微笑道:“今日是白鹿書院開學的好日子,何必約定三日之后再公開比斗?也好讓五羊城中人,都一見風公子和季少宮主的英姿?”
她朝著父親使了個眼色,諸葛誕心領神會,知道這是緩兵之計,當下清咳一聲,“既然是公開賭斗,那老夫也是此意,在我白鹿書院門口比斗,殊不好看。倒不如三日之后,在演武場再繼續,豈不是好?”
風子岳淡淡一笑,他心中早有定計,到并不計較何時動手,當下點頭。
“既然院長這么說,我自是并無異議,就不知道這位季少宮主,意下如何?”
季三思面色一沉,冷笑道:“好,那就看在諸葛先生的面子上,容你多活三日!”
他剛才全力一指點出,被諸葛誕一袖化解,這一招交鋒,卻是自己占了一點上風,心中更是得意。心道五羊城成名多年的第一武尊諸葛誕尚且不是自己的對手,何況是你這小小少年?
諸葛誕見兩人都無異議,當下就讓眾人散了,又命書院之中幾位地位尊崇的老師,陪著季三思參觀書院,并安排住宿事宜,自己卻是拉住了風子岳,急急拉到了自己的精舍之中。
“風世侄,你又何苦去惹他!”
關上房門,諸葛誕嘆氣連連,一副心憂的模樣,又從架上取了傷藥,自己和水服下,這才回頭瞪著風子岳,搖頭不已。
“這離花宮的季三思,只是為了天武試煉而來,不過幾個月功夫,就會離去,你又何必…”
他自然知道風子岳的潛力無窮,但這季三思的底子,他卻也清楚,這小子根本就拿靈藥和雙修之法堆出來的怪物,小小年紀,已經臻至武尊巔峰的境界。
剛剛與他只交手一合,自己就受了些輕傷。
風子岳的前途遠大,何必要跟這人爭一時閑氣?季三思出言辱及白鹿書院的學生,那也是因為他確實修為要遠勝于其余眾人,要爭這一口氣,枉自丟了性命,那又何必?
風子岳微笑不語,卻聽諸葛憐在一旁幽幽出聲。
“風家哥哥,我看你胸有成竹,莫不是對這季三思,竟是有必勝的把握?”
她的目光陡然發亮,“所以,你今日故意挑釁,就是想激怒于他,將他斃于手下?”
“什么?”諸葛誕目瞪口呆,望了望自己的女兒,又望了望風子岳,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