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二六章脫鉤 宋嬤嬤的傷遠還沒有好,本不該移動,但是她心中惦念著馨蘭院那邊,只好咬著牙忍著。燕子年紀小,身量不足,背是背不動宋嬤嬤的,只得一手提了燈籠,另一只手攙扶住宋嬤嬤的一只胳膊,兩個人就往馨蘭院走。
“你這小丫頭還有些良心,你莫只看眼前,記住我的話,以后自然有你的好處,大大的好處。”宋嬤嬤靠燕子支撐著一半的體重,邊走邊說道。
“婢子就仰仗嬤嬤了。”
再拐一個彎就是馨蘭院了,宋嬤嬤不小心步幅大了些,傷處一陣抽痛,使得她又出了一層冷汗。再怎么要強,心急,這身體的傷還在,她也沒有法子。燕子因為支撐著她走路,也累得汗流浹背。
“先喘口氣。”宋嬤嬤停下來,靠在墻上,大口喘著粗氣。
“辛姑娘一定也盼著嬤嬤。”燕子道。
嬤嬤聽得更加心急,忙直起身子,扶著燕子的手,走了兩步,卻突然停住了腳步。
事情有些不對頭。宋嬤嬤的眼睛瞇了起來。因為心急要快點到馨蘭院去看辛婦好,方才沒有仔細思慮。辛婦好的身份,還有和齊攸的關系,別人不知道,可她是知道的。齊攸絕不會讓辛婦好在這府里受什么委屈。而荀卿染,憑心而論,荀卿染并不是個刻薄的人,不得不說確實是書香世家的女孩,不管面對怎樣的人和事情,那大家子的規矩和禮數從來不虧。
宋嬤嬤想起隨辛婦好來的另外三個女子,曾經被許嬤嬤帶到唐佑年的院子去過。當時她還想,荀卿染這招禍水東引用的真干脆。可是不過一會工夫,許嬤嬤又領著那幾個女子回來,還是安置在了松濤院內。這樣的荀卿染,是不會對自己府里的客人下手的,更不會在客人的飲食里做手腳。
那辛婦好明明好好的,怎么會突然重病。這里面一定有詐,她是關心則亂。荀卿染不會刻薄辛婦好,但卻歷來擅用計謀。
“嬤嬤,怎么不走了?”燕子見宋嬤嬤停下,不禁問道。
宋嬤嬤心中一跳。她在屋內養傷,所有消息來源都靠燕子一個。燕子真的能信任嗎?雖然她拿齊攸奶嬤嬤的身份,還有過去的積威壓制,又用銀錢收買,但是燕子畢竟是荀卿染安排的人。而且今天晚上的事情,燕子是不是太急切了些,好像比她還急著去馨蘭院。
這莫不是荀卿染的另一個圈套,現在正等著她自己走進去?她剛剛被罰,這個時候如果再出什么差錯,只怕在總督府就留不下去了。荀卿染不會害辛婦好,這肯定是個圈套,目的是想對付她,要徹底除掉她。宋嬤嬤不由得打了個冷顫。
辛婦好病了,自有郎中調治,齊攸絕不會讓辛婦好出事。她過去除了自投羅網,又能幫什么忙?
忍耐,一定要忍耐,她現在經不得半點風吹草動,還是等過了這一夜,再想辦法打探,然后再做盤算。齊攸并不是個耳根子軟,任女人拿捏,會被女人那些小伎倆蒙蔽的男人,這也是當時荀卿染指出她幾條大錯,她沒有徒勞辯解的緣故。如果荀卿染真的使什么手段整治辛婦好,齊攸不會看不出來,也不會放任。況且,還有那個人,若荀卿染真的使壞,那個人就會出面。荀卿染的結果…,哼。
宋嬤嬤心中冷哼一聲,轉身往來路走。
“嬤嬤?”燕子不解。
“四爺和奶奶都過去了,自然會照看妥當。我現在過去反而增添麻煩。何況奶奶吩咐我在屋內養傷,我擅自出來,惹了奶奶生氣,連你也有不好。你這些天照顧的我細心,我怎忍心連累你。咱們回去吧。”
不用燕子攙扶,宋嬤嬤拖著腳往回走。
燕子在原地愣了一會,忙跑上前依舊扶著宋嬤嬤。
蘭馨苑上房,辛婦好聽得荀卿染的話,意思竟是如果她要求,就會馬上安排宋嬤嬤來服侍她,可是這卻等于她承認和宋嬤嬤關系非同一般。
“婦好憑夫人安排。”辛婦好低下頭,打斷荀卿染的話,“婦好下午和夫人說的話,只是見宋嬤嬤年老,伺候我一場,因此為她說情。如何就只要她伺候,夫人不要誤會。”
如此病懨懨的時候,正是提出讓宋嬤嬤回來伺候的好時機,辛婦好卻如此撇清和宋嬤嬤的關系。
荀卿染暗笑,辛婦好也知道她自己的說辭破綻百出,經不得推敲吧,因此不敢要求宋嬤嬤回來,怕因此會使宋嬤嬤露底,更怕事情會牽連到她自己的身上。
只是辛婦好現在不要求,以后可是沒有這樣的機會了。只要不讓這兩個在一起,辛婦好本身雖然有些麻煩,卻成不了事,宋嬤嬤獨自一個,也掀不起風浪。
荀卿染笑了笑,又安撫了辛婦好一番,留下許嬤嬤在這伺候,這才和齊攸離開。
“你先回去歇息,不用等我。”出了馨蘭院,齊攸對荀卿染道。
“四爺,這是要去哪?”荀卿染詫異。
“到驪院去看看。”齊攸道,“你不要等我,先睡吧。”
“好吧,四爺也早點回來。”
俗話說馬無夜草不肥,驪院的馬匹半夜都是要喂一次的。而齊攸半夜起床,去查看馬匹并不是第一次。
宋嬤嬤被燕子攙扶著,好不容易走回了住所。她已經有些虛脫,并覺察到幾處的傷口裂開了,衣裙也都濕透了,不知是汗水還是血水。
屋門開著。
“你去給我拿些熱水來。”宋嬤嬤打發了燕子,勉強挪進屋里。
桌子旁坐著一個人,看不真切面容。
“誰?”宋嬤嬤本能地問,等看清那人是誰,才將驚叫咽了回去。
“嬤嬤傷好了?這么晚,是去哪里了”那人冷聲問道。
荀卿染回到主院上房,就打發伺候的人都回去安歇,她自己則燃著燈,靠在床上,拿了本書慢慢地看著,等齊攸回來。
不到半個時辰,齊攸就從外面回來了,這可比平時快多了。
“怎么不先歇著?”齊攸道。他本打算去旁邊書房睡,見荀卿染這邊亮著燈,知道荀卿染在等他,這才到臥房來。
“在等四爺。”荀卿染放下手里的書。
齊攸脫了大衣裳,上床躺下。兩人躺在被子里,一時都沒入睡。
荀卿染就和齊攸商量起辛婦好的事情。
“…方才四爺不指點我,我也不會說破。只是總要想法子告訴婦好姑娘,免得以后再這樣吃,可不是好玩的。”
“你不必去說。”齊攸道。
“為什么?”荀卿染詫異,辛婦好可是有人托付給他照顧,以他對辛婦好的關切,不該如此。
“她該懂得。”齊攸緩緩道。
荀卿染琢磨著齊攸的話,是說辛婦好知道壞不能吃,不能同山楂同吃?為什么齊攸如此肯定?
“四爺如何知道?”
“就算她以前不懂,這次得了教訓,以后也會懂得。”半晌,齊攸又道。
荀卿染暗地里一笑,又道:“可惜金鈴、銀鈴兩個丫頭,是極伶俐本份的。在馨蘭院伺候了這么些天,婦好姑娘,那院子里上下人等都極口稱贊的。如今,要另外換人,一時還真難找到比她們好的。”
“既然她們還好,就不用換了。”齊攸道。
兩個丫頭聽見了辛婦好那么不負責任的話,繼續留在辛婦好身邊,似乎不妥,起碼以齊攸待辛婦好的縱容看來,應該是不妥的。
“不換啊?”荀卿染問。
齊攸點頭,“你囑咐她們,在馨蘭院好生當差。”
卿染點頭答應,心道,果然是容氏身邊長大的。
“卿染,以后莫再吃龜苓膏了。”
“宋嬤嬤家傳的方子,說是在廣西地方很有名,大戶人家的女子都是常吃的,說是養顏效果極好。”
“那樣的話怎可相信。”齊攸道,“翻身摟了荀卿染,在她腰上揉了揉,“你不用吃那些東西。”
這是變相地夸贊她漂亮,不需吃什么養容顏的東西?
荀卿染往齊攸懷里挨了挨,“四爺說不吃,那我就不吃。”
“這才對。”齊攸將荀卿染摟在懷里,又說,“隴西有位老太醫,很有名氣,我已經打發人去請,過些日子到了,就養在家里做供奉。”
“好。”
荀卿染哦了一聲,心想,齊攸今天下晌應該就是忙這件事了。
不讓她再吃龜苓膏,還另請了高明的太醫來,荀卿染嘴角漾起微笑。
事情,似乎是進展的頗為順利那。
當初在齊府,她沒有揭開燕窩的事情,不僅是懷疑宋嬤嬤背后的人,還是因為那個時候,以宋嬤嬤的勢力,她很可能被倒打一耙。即便事情順利,宋嬤嬤也很容易找個替罪羊。而她那個時候還不能很好地控制那一院子的人,宋嬤嬤再從別處下手,她防不勝防。
現在她有把握能夠制住宋嬤嬤,但卻沒了證據。
龜苓膏的方子,她私底下找了幾個郎中,都說沒有問題。但是宋嬤嬤獻上的,會是那樣簡單嗎?如今,因著辛婦好的心虛,齊攸生出疑心。由齊攸去查,自會比她查的更加徹底,結果如何,對她都有利無害。
第二天一早,荀卿染正在吃早飯。
“奶奶,燕子來討傷藥,說是宋嬤嬤的傷口崩裂了。”桔梗從外面進來,稟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