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零六章不得不說 荀卿染正將從京城帶來的各色上等尺頭,拿出來比較。外面小丫頭來報說:“唐大人求見奶奶。”
來的倒快,荀卿染暗笑。
“請唐大人到書房暫侯。”荀卿染吩咐道。
唐佑年是齊攸的摯友,又一直在齊家居住,現在也是和他們一起住在總督府,算得上是通家之好,見一見并不違了規矩。
荀卿染換了見客的大衣裳,這才帶著許嬤嬤、麥芽等人到書房來。
“見過夫人。”
唐佑年已經在書房內等候,見荀卿染來了,忙站起來,躬身行禮。
荀卿染微微屈膝,福了一福。
“唐大人不必多禮,請坐下說話。”荀卿染道。
兩人分賓主落座,寒暄了兩句。
“唐大人辛苦了。”荀卿染笑道。
“不敢當。屬下牢記夫人的囑咐,大事不敢說,小事也做成了一兩件。夫人要大人少喝酒,屬下一直記著。這次在城外大營,凡要喝酒,十有六七都是屬下替大人擋了。”
唐佑年陪笑,向荀卿染表功。
“知道唐大人是個可以托付之人,唐大人辛苦了。”荀卿染笑道。
“那個,軍營之中,官場上面,有些應酬在所難免。”唐佑年又道,“比如說,那幾個姑娘…,大人是不愿意收的,我也幫著大人推脫。不過,這卻是平西鎮官場上的規矩,大人若是不收,那些人難免心中不安,生出別的想頭來,反而不好。大人初到此地,人心還要收攏,只得與光同塵。夫人蕙質蘭心,定比屬下看得還要透徹。”
荀卿染失笑,望著唐佑年,問道:“唐大人過獎了。我能知道什么,比如說這樣的事,我可是第一次遇到,該如何處置,還望唐大人指點。”
她將那三個人送到唐佑年的院子里,倒也不是真的要禍水東引。唐佑年住在總督府,又是齊攸的左膀右臂,荀卿染心里已經將他劃在自己勢力范圍內了,自然不會真的將麻煩給唐佑年。之所以要這樣做,好罷,是有那么一點遷怒的意思。因為她早就向唐佑年囑咐、暗示過,不僅是不想讓齊攸喝太多的酒,當然還有這樣的事情,她都希望唐佑年在其中周旋、幫齊攸擋掉。
當然,她這么做的主要目的,還是要在唐佑年這打探打探消息。
唐佑年是個聰明剔透的人,這不,宋嬤嬤剛送了那幾個人過去,他就來求見荀卿染了。
“不敢,不敢。大人交給夫人處理,自是相信夫人能妥當處置,哪用屬下多嘴。”唐佑年道,他也知道既然荀卿染這樣問他,這樣的話就搪塞不過去,就又說道,“那幾個的身份,屬下也查問過,沒有妨礙,夫人隨便安置在府里哪處,不礙事就是了。”
荀卿染輕輕嘆了口氣,那三個人不管礙事不礙事都要留在府里了,不管怎樣,讓她們不能礙事也就是了,她有些在意的是另一個。
“那位辛姑娘,和另外三個不同吧,唐大人可認識她?”
唐佑年臉上陪著笑,心卻咯噔一下子。他就知道荀卿染會問起,他想裝糊涂,卻明白那樣在荀卿染面前是糊弄不過去的。唐佑年暗自嘆氣,那件事,以齊攸的脾氣,肯定是不會告訴荀卿染,他也不能說。但是荀卿染問了,他也不能什么都不說。
“屬下也是今個一早才知道,辛姑娘原來是大人奶嬤嬤的親人。”唐佑年道,“屬下只聽說辛姑娘從前錦衣玉食,流放至此,很受了些苦。夫人待人寬厚,是辛姑娘的福氣。其它的,屬下也…一無所知。”
只怕不是一無所知,是不好再多說吧。
荀卿染一時沒有說話,咀嚼著唐佑年話中的含義。
“夫人,有些事,不是越知道的多就越好的。”唐佑年又似無意地低聲道。
這卻和齊攸的口氣一樣。
“這幾位姑娘,原來都是在軍營中?是哪個大營的?”荀卿染笑道問道。
死道友不死貧道,唐佑年不需太做掙扎,就道:“夫人,都是老邢送的。”
“呵呵呵。”荀卿染意味不明地笑了幾聲。
唐佑年將自己的面容保持在最忠厚的狀態,心道:老邢,你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知道在唐佑年這再也探查不出什么,荀卿染便作勢起身。
“夫人…”唐佑年也忙著站起來。他能說的都說的,荀卿染作弄他一下也就算了,不會真的把那幾個人塞給他吧。
“哦,對了。”荀卿染停住,似乎剛剛想起來似地,對唐佑年道:“府里這才剛安頓下來,難免有不周到的地方。唐大人那里有什么不方便,盡管和我我,可不要見外。”
“夫人安排的很周到了,只是,屬下那里,針線上還是仰仗夫人安排,不用特意…那么多人。”
“唐大人嫌三個人多了些,也好,那唐大人看著哪個好,留下一個、還是兩個?”
“夫人,”唐佑年苦笑,荀卿染果真是故意地。
荀卿染見唐佑年如此,忍笑道:“大人的意思我明白了。”
荀卿染回了內宅,就打發許嬤嬤去將那三個女子從唐佑年的院子里帶了回來。
“唐大人很是松了口氣。”許嬤嬤笑著在荀卿染跟前道,“以后再有這樣的事,必定更是盡心了。”
荀卿染笑著點點頭。
這三個女子,既然要留在府里,荀卿染總要看一看。
“挨個叫進來,咱們瞧瞧。”荀卿染吩咐道。
第一個被帶進來的身材纖細,年紀在十七八歲,雖極力低眉順眼,還是掩不住眉眼間的媚態。第二個身材嬌小,鴨蛋臉,端莊秀麗。第三個年紀略長,神色冷淡,卻堪稱絕色。
昨天晚上沒有細看,今天這一看之下,荀卿染不由得心中暗道,老邢啊,果然是用了心的。自不必說,又在老邢的“功勞簿”上記下了一筆。
這幾個的來歷,許嬤嬤早已經盤問過,都是家中父兄遭難,受了連累,一起發配來的。
荀卿染又都問過,沒有差錯,就讓人將這三個依舊安置到松濤院去。
“還是放在松濤院,拿些針線給她們做。讓人看著些,老老實實就罷了,不會缺了她們的吃穿,她們也不會再受人欺辱,若是不安份…”荀卿染跟許嬤嬤商量。
“奶奶放心,奴才會盯著那邊。倒是那位辛姑娘,奶奶…”許嬤嬤問道。
“四爺囑咐我,要當客人對待。”荀卿染道。
許嬤嬤看著荀卿染的臉色,并沒多問。
“我打算,另外撥個院子給她,再給她兩個小丫頭伺候…”
荀卿染和許嬤嬤商量了一番,就吩咐人去請辛婦好和宋嬤嬤。
宋嬤嬤和辛婦好從外面進來,給荀卿染請安。
荀卿染忙讓人扶起辛婦好。
“不必多禮,快請坐。”
辛婦好略做推讓,落落大方地在椅子上坐了下來,舉止雅致,并沒有半分局促之態。宋嬤嬤則是給荀卿染請了安,就垂手站到辛婦好身邊。
荀卿染趁著讓茶的空隙,又打量辛婦好。辛婦好依舊是昨天的打扮,沒有半分變化。
她昨天給辛婦好送去了新的被褥,甚至還送去了兩套衣服,都是上好料子和做工的新衣,她未曾穿過的。
荀卿染就吩咐桔梗,將早上選出的四端上好的彩緞拿了出來。
“這些是從京城帶的,是今年進上的新料子,還看得過去,一會就讓人給辛姑娘量了尺寸,趕緊制兩套新衣服出來。”
辛婦好的眼睛在那彩緞上輕輕掃了一眼,“怎好受夫人如此貴重的饋贈。”
語氣淡淡的,并未將那彩緞放在眼里。
“姑娘不嫌棄就好。”
辛婦好這才微微點頭,宋嬤嬤就將彩緞接了過去。
荀卿染一笑,并不在意辛婦好的態度,又說道:“宋嬤嬤那里窄小了些,我將馨蘭院收拾了出來,辛姑娘過去看看,合不合心意?”
荀卿染就帶著辛婦好去了馨蘭院,看著人將辛婦好安置了進去,又將兩個小丫頭叫金鈴和銀鈴的給了辛婦好使喚。
“時間倉促,或有不周到的地方,辛姑娘這里缺什么,要用什么,盡管來和我說。”荀卿染笑著對辛婦好道。
辛婦好搬進了馨蘭院,幫著收拾的人都走了,宋嬤嬤卻留了下來,又找借口支開了金鈴和銀鈴兩個丫頭。
辛婦好在屋中慢慢踱步,屋內擺設整齊,桌椅床帳一應用具都是從京城帶來的,自然都是上品。
“她這樣對我,小齊哥會不會已經告訴了她我的身份?”辛婦好似乎在自言自語。
“不會,四爺說話歷來是算數的。”宋嬤嬤在旁說道,“她極聰明的,最會揣摩四爺心意,又擅做面子工夫。待姑娘這樣,該是為了討四爺歡心,還能得個賢名。只是,這樣,也還是委屈姑娘了。”
“姨媽還是叫我的名字吧,也不要和方才在她那里那樣,讓人看了生疑。”辛婦好道。
“姑娘莫要如此,奴才…”宋嬤嬤誠惶誠恐道。
“姨媽,在我跟前不要再稱奴才。母親在世時,從未將姨媽當做下人,我,也早想著叫您姨媽了。”辛婦好道。
宋嬤嬤哽咽著說不出話來。
“姨媽,你是我的姨媽,我是你外甥女,別讓人看出破綻來,給小齊哥惹麻煩。”
“是,是,奴才,哦,不,姨媽,姨媽記下了。”宋嬤嬤連連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