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云水暫且落腳的院子比她在葉府的靜思居要大上一半,許是特意為她到來而收拾出的,院子里還特意留了兩個粗使丫鬟和兩個守門婆子,葉云水讓春月賞了四人,便讓她們下去了。
春月和花兒服侍著葉云水歇了,蘇媽媽則帶著小芳去會她以前的那些府中舊友,葉云水閉著眼睛卻無半分睡意,她心中有二事未明,其一便是陳府為何會忽然接她在年夜這一天相聚,二來,便是幾位舅母的態度。
如若說因葉府為葉云水生母大祭,又恰逢葉云水要出嫁,陳府為了做面子接葉云水團聚倒也是勉強說得過去,畢竟之前葉重天曾來過陳府,許是與陳府達成了什么共識,可是這幾位舅母的態度又實在讓葉云水疑惑,她當初寫信卻是寫給了大舅母和四舅,卻并非是當家的二舅一房,可二舅母今日的熱情卻讓葉云水有些摸不到頭腦,蘇媽媽曾說過她生母與二舅一房關系冷淡,而且二舅母為人刻薄小氣不太容人,出身也好自有些不與常人的傲氣,可今日這二舅母待她卻比其他幾位舅母還要熱情,甚至超過了與葉云水生母關系最好的大舅母,這就讓葉云水有些摸不著頭腦了。
大舅母的眼中有憐惜,這葉云水能理解,而二舅母的熱情又是為何?甚至這熱情中還帶著些討好的意思,她一個當家主母對一個關系淡漠的外甥女,似是用不著如此熱忱吧?說是做給他人瞧的?可老一輩的人早已不在了,她也犯不上演這份親情大戲啊!
而三舅母和四舅母的表現倒是很正常,客套中帶著距離。
葉云水有些不解,二舅母她到底是為什么呢?
葉云水歇了一會兒,便聽到門外有噓聲說話的聲音,便是道:“進來吧,我醒了。”
說話的是小芳和春月,二人聽見葉云水的召喚,便進來伺候她梳洗,春月補了一句,“陳府的下人們來給院子里掛年夜燈籠。”
葉云水點了點頭,今天是大年三十,她們這清凈,陳府上下卻是喜慶忙碌的,葉云水瞧見小芳卻不見蘇媽媽,便是問道:“你怎么沒跟著蘇媽媽?”
小芳回話道:“我跟蘇媽媽回來后,二舅夫人使人來請蘇媽媽過去一趟,沒讓奴婢跟著。”
二舅母?她召蘇媽媽過去又是作何?葉云水有些納悶,任由著春月和小芳幫她洗漱梳妝,自宮嬤嬤教導后,春月特意在梳頭上下了苦功夫,如今一些復雜的發髻她也能梳的上了,小芳在一旁有些眼紅,卻只能打打下手。
此時已是申初,葉云水正惦記蘇媽媽,外面便是二舅母的大丫鬟念雪和蘇媽媽一同進了院子,念雪瞧著葉云水正在梳妝便是上前道:“葉姑娘可歇好了?老爺們和少爺們都已經回來了,等著葉姑娘過去。”
葉云水探頭過去看,蘇媽媽朝著她微微點頭,葉云水才是放心,“有勞念雪姑娘了,你稍歇下,我馬上就收拾好。”
花兒引著念雪到旁個小桌上吃點心,葉云水這邊請蘇媽媽過來幫忙上頭面,蘇媽媽輕聲的在葉云水耳邊道:“叫我去問大姑娘日常瑣事,”蘇媽媽頓了頓,“還特意問起了你上次去廟里休養。”
葉云水的心頭一凜,“都問些什么?”
蘇媽媽正要再說,念雪這時已經朝著她們這邊過來,雖是葉云水賞她點心,可做奴婢的卻是不敢拿大,只是意思下而已。
葉云水眼下跟蘇媽媽卻是說不成悄悄話只要暫把這疑問放肚子里,隨著念雪帶路,朝著內宅主廳而去。
今兒是大年三十,往主廳去的一路上都是喜氣洋洋,紅燈籠高掛,樹枝上掛了彩條,墻壁上隔上幾米便是倒著貼上一張大大的紅福字,取個“福到”的諧音。
仆人們相遇時都提前拜個早年,而葉云水這小轎一路上聽了不下十來次的拜年磕兒,她自是讓春月賞了人,討個吉利。
主廳內此時熱鬧非凡,葉云水的小轎一落,便是有白日見過的小表弟妹們喊著“表姐來了”,葉云水被丫鬟婆子們扶著進了屋,主廳上正說笑的是二舅母,瞧見葉云水來了,立即上前迎了幾步,笑臉相問:“可歇好了?剛還在跟你的舅舅們說起你,過來見一見。”
葉云水隨著二舅母的引領到了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子跟前,“這是你二舅。”
葉云水上前行禮,二舅老爺只是點點頭,“回來的好,早就該聚一聚了。”
“這就是大姐的遺女?倒是跟大姐長的有七八分像。”說話的是三舅老爺,葉云水自是上前見禮,她未聽蘇媽媽提起這位三舅老爺,可如今看來是個活泛性子。
三舅老爺只端詳著葉云水,倒是一直笑著,葉云水又給她之前已經見過的四舅請安,四舅倒是沒多說什么,也并未表示出太多的關心。
兄弟們倒是有五六個,比葉云水年歲大的不過只有二人,陳耀祖、陳耀揚,分別是大舅母和二舅母所生,已經成家立業,陳耀祖更是有個一歲的小兒子,由他母親抱在懷里,葉云水給她這表嫂子和小外甥一份大禮,陳耀祖自是代妻兒謝過。
其余的三個兄弟也只比葉云水年少一兩歲,分別是三舅和四舅的兒子,其中有一年歲最小的陳耀輝卻是四舅的姨娘所生。
葉云水一一見過,又送上了早已預備好的禮物,而眾位兄弟也各有所贈,對這位表姐妹也只多好奇,亦或是平淡,只有三舅的嫡子陳耀沖露出幾分不屑來,許是聽外面的謠言多了,葉云水倒也沒放在心上。
“你的表姐妹們都已嫁了,要到初二才能回來,你怕是一時見不著了。”大舅母有些感慨的說著,她還有兩個女兒,一個嫁在涅梁城,一個卻遠嫁在外鄉了。
二舅母卻道,“是啊,我也想子玉了,前個月她婆家來信說是有喜了,今年卻也回不來了。”
“可準備了補品送去嗎?”大舅母關切的問著,子玉是二舅母的女兒。
“早就預備好了,連一年四季的小衣裳都備著了。”二舅母答著話,卻又一擺手笑著,“看我說這個干嘛,耽誤了飯食,快快入席吧,這一頓吃了,還有頓年夜餃子呢。”
這一頓飯吃的倒是氣氛活躍,并未因葉云水這外人突然加入而有半分尷尬,其原因也是二舅母挑動著氣氛,葉云水倒是心中越發的疑惑這二舅母所圖為何了,不但對自己的態度異常熱情,而且還特意叫了蘇媽媽過去問…
飯畢之后,幾位舅母們湊一起打葉子牌,兩位兒媳婦在一旁伺候著,葉云水在一旁坐著看,尋了個去小解的由頭叫了蘇媽媽陪同,不知為何,她心里總有一陣不安的感覺,好像會有什么事發生。
蘇媽媽自然知道葉云水的意思,二人走到無人之地,蘇媽媽輕聲的回著:“是有一些奇怪,特意很詳細的問了你去廟上的經過。”
葉云水心中一怔,連蘇媽媽都覺得奇怪了,那事情便沒那么簡單,可這到底是為了什么呢?不但二舅母反常,甚至連他的舅舅們對自己的表現也有些意外,大舅跟二舅母一般,帶著些熱情,三舅似是為人就那般活泛,雖是笑著卻仍能感覺出距離,四舅她之前就見過了。
今天見的所有人,最讓葉云水覺得異常的便是,他們之中無論是舅舅、舅母或是兄弟姐妹,無一人提到葉云水的婚事,這便是最大的異常。
無論葉云水嫁的好壞,終究是一門親事,況且葉重天之前曾來陳府與舅舅們會過面,如若他們不愿沾這份外人非議的事,那么他們便不會接自己到陳府團聚,既是接來了,卻又不提,他們心中卻是如何?是因為顧念著葉云水的體面不愿在她的傷口上撒鹽,還是她們心中認定葉云水與上卿府這門親事不會成?
想到這兒,連葉云水自己都覺得很是害怕,她又把思緒放在了最初的原點,就是二舅母追問不放的廟上那一段,廟上…廟上…葉云水的心頭一緊,她在廟上唯一做過的一件特殊的事恐怕就是救了世子爺,可這件事外人并不知道!
“二舅母的娘家哥哥是西北軍的?”葉云水的眉頭更緊,眼神中帶著焦急的目光看著蘇媽媽。
蘇媽媽不知為何葉云水忽然問起這個,便是點頭道:“是的,她娘家兄長在西北軍任指揮同知。”
葉云水險些驚嘆出聲,是他!絕對是他!這件事必是與世子爺有關系了!
“葉表妹在嗎?”
葉云水忽聽有人喊她,便努力壓抑住心底的惶恐,蘇媽媽替她整了整衣襟,二人便是到院子之中,卻見是陳耀祖的媳婦兒靜雅和陳耀揚的媳婦兒文蓮在四處找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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