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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五百零五章 誒呀你好

  那片在深淵環境中都能安然無恙的詭異廢墟帶已經近在咫尺――當然這里的“近在咫尺”是個比較特殊的概念,就如同虛空環境一樣,深淵里也是無法測量距離的,并非不存在這種屬性,而是這個數值非常混亂,就如同一副比例尺錯亂而且隨時變化的地圖一般難以觀察,所以在深淵之門里要判定“距離”只能依靠你自己的視角,深潛船具備“自解釋”的能力,因此在船上的我們可以依靠自身所處的有序數學模型來測量和另外一個實體的距離,但假如你在深潛船外面,很可能看到的就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了,你可能看到深潛船和殘骸帶之間還有十萬八千里遠,也可能看到兩者剛剛擦肩而過,甚至可能什么都看不到,一切都是混亂的隨機態。.艷kuai.

  當然以上只是題外話,對身在深潛船中的眾人而言,那片殘骸只是一切如常地慢慢飄近而已。

  “看上去沒什么異常,不過也看不出這到底是什么東西。”安瑟斯聚精會神地看著監視器傳來的畫面。即便已經到了相當近的距離,監視器仍然受著一定干擾,這已經是我們能制造出來的最先進的資訊掃描設備,但它傳回來的畫面仍然是失真的――幸好不影響觀看。

  我也好奇地看著那片殘骸,它們明顯是人造物,帶有介于金屬和塑料之間的光澤,數量非常多,而且大小不定,最大的一塊殘骸可能有數百米長,最小的一塊碎片則應該只有幾米大小,這些凌亂的殘骸看著好像是被一場爆炸撕開的,然而不知為何它們卻沒有飄散開來,反而保持著相對密集的陣型:殘骸之間的距離很近,而且相對距離看上去保持不變,就如同在爆炸瞬間便被凍結在那里似的…看著像是一幅快照。

  這些殘骸表面有涂裝,主色調是黑色,間或帶有紅色或淺黃色的條紋,除了每一塊碎片的邊緣有剝落痕跡之外,這些涂裝基本上都保持著完整鮮亮的良好狀態,這簡直是不可思議,看著這些殘骸如此完好,我幾乎要懷疑外面究竟是不是深淵了,它們就一點都不怕侵蝕么?

  “目標沒有能量反應,信息流出保持在極低水平,基本排除活動跡象,”一名先祖看著眼前的設備飛快報告道,“正在緩速靠近…目標沒有異常。”

  “那東西看著讓我想起墮落使徒造的玩意兒,”我嘀嘀咕咕著,“都是黑紅相間,這審美觀到底是哪來的,黑乎乎一片開到太空里,就不怕飛船一關燈然后找不見了么。”

  “也只有涂裝類似,看這些碎片的風格應該不是墮落使徒造物,”安瑟斯頭也不抬地說道,“而且好像對岸文明發來的東西也都是這個色調,我覺得這應該是從對岸飄過來的。”

  “目前咱們收到的對岸造物基本上就是黑梭,另外還有一點跟著黑梭一起飄過來的碎片,”我沉吟起來,“黑梭和碎片都接受過測試,除了物理性質特殊之外跟普通物質沒什么區別,失去保護的情況下面對深淵同樣會快速崩解,但眼前這些殘骸周圍連個護盾都沒有…難不成對岸的技術水平大爆炸,深潛技術直接突飛猛進到連護盾都不需要的地步了?”

  “這不還是變成殘骸了么?說不定他們只是材料學比較先進而已,”安瑟斯笑了笑,扭頭看了我一眼,“之前分析過,對岸文明的技術水平應該不…我怎么總是覺得你在拿后腦勺對著我?”

  我感覺哭笑不得,只能原地轉了個圈,讓他確認一下眼前的黑色無面人另一面也看不到臉,然后滿肚子怨念地念叨起來:“后腦勺后腦勺,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變身之后哪面是正哪面是反好不好,現在我的視角是三百六十度的還附帶多重景深,當初好不容易才適應這個形態,你再這么吐槽下去容易讓我找不著北知道不…”

  安瑟斯尷尬地笑起來,而這時深潛船也已經靠攏到殘骸帶的邊上,艦載主機釋放小型探測器時傳來的提示音打斷了我們的交談,我看向主控室zhōngyāng的全息投影,正好看到數個亮晶晶的小圓球正飄向最大的一塊殘骸:那些小圓球就是深潛船搭載的特制探測器了。

  深淵環境下一切東西都要特制,因為只要離開深潛船,外面的所有東西就都是致命的,所以哪怕是幾個小小的探測器都必須攜帶三重刷新護盾才行――即便這樣它們也只能作為一次性設備,由于小型化護盾功率有限以及探測器的能量限制,這些小玩意兒基本上都很難完整地回來,所以釋放探測器的時候安瑟斯臉上忍不住就露出了肉疼的模樣:“這些東西可寶貴啊,用一個少一個,還不能量產。”

  負責cāo縱打撈機組的控制員開始報告:“第一塊殘骸掃描完畢,未發現可疑跡象,準備牽引至格納庫,這是高危cāo作,各小組注意預jǐng系統讀數,一旦有情況立即放棄牽引機構和格納庫艙段。”

  “格納庫預開啟,護盾功率提升至最高,正在目標附近布設屏蔽層…開始牽引。”

  那塊數百米長的殘骸表面被籠罩了一層光暈樣的東西,那是探測器在用一次性的屏障將目標包裹起來,以降低在回收過程中深潛船被目標污染的可能性,這個屏障只能持續幾分鐘時間,所以接下來的cāo作基本上不能有什么磕碰。與此同時深潛船的護盾系統也將刷新速度提升至極限,這樣可以在外物靠近深潛船的時候起到一定的凈化作用,就如控制員所說:接下來要進行的是高危cāo作,任何一個步驟都馬虎不得。

  在深淵之門內部將一個來歷不明的物體回收到深潛船里面,這在cāo作規程上是僅次于關閉護盾的高危行動了,塔維爾雖然給飛船設計了這個機能并且編制了一套理論上周密的安全cāo作規范,但實際上之前我們從沒這么做過――黑梭都是在離開深淵之門以后才被捕捉到的,而其他需要在深淵之門內部收放的設備顯然不屬于“來歷不明”,回收眼前這批殘骸是新帝國深潛計劃開始以來破天荒的頭一遭,我發現現場所有人的表情都很嚴肅,緊張的氣氛彌漫在主控室內。

  自己的虛空領域已經覆蓋整艘飛船,理論上出不了什么事,所以我還算比較輕松。

  一切都很順利,第一塊殘骸在牽引光束的作用下被平穩地拉進深潛船的護盾范圍,經過初步凈化之后抵達了格納庫,在這之后它還會接受格納庫的二次凈化,最終才能被安置在倉庫的隔離室里面,艦載主機監測著全程的污染讀數,直到二次凈化結束之后才終于給出結論:目標確實是安全的。

  “好,一鼓作氣回收剩下的碎塊。”安瑟斯明顯松了口氣,整個主控室的氣氛也放松下來。接下來牽引機組馬力全開,剩下的探測器也紛紛被釋放出去,有了第一次的經驗之后回收剩下的殘骸就要容易多了,我看著監視器傳來的回收畫面,好奇地問了一句:“話說這些殘骸都能放得下么?”

  眼前的殘骸群看著規模挺大,基本上是一片半徑有十余公里的扁球形碎片帶,把這些碎片拼合起來恐怕不比我們乘坐的這艘深潛船要小多少,雖然深潛船的格納庫有空間拓展模塊,但因為深淵環境特殊,為了降低飛船壓力,這飛船上類似空間拓展、相位扭曲、類坐標引擎之類的設備都是被限制在很低功率的,所以我很擔心眼前這么多殘骸是不是能一次搬運干凈。

  “應該沒問題,”安瑟斯倒是很放心地笑了笑,“塔維爾前陣子對飛船又做了一次升級,增加了一個小型格納庫,空間拓展設備的參數也略微上調了一些,搞定這些東西很輕松的。”

  我點點頭,開始無聊的等待過程,接下來基本上就沒自己什么事了…話說從一開始好像也沒自己什么事,我來這兒就是充當保險栓,萬一殘骸有風險就及時開大保平安的,打撈過程這樣需要專業知識的環節我只能做到不明覺厲,除了偶爾跟安瑟斯閑聊幾句之外剩下能做的應該也就無聊的等待了。

  不過就在我以為接下來什么事都不會發生的時候,一名cāo作員突然指著探測器傳回來的監視影像驚呼起來:“這是什么?”

  我趕緊抬頭看去,結果畫面上的東西讓自己目瞪口呆:一個人。

  是的,你沒看錯我也沒看錯,就是一個人,一個個子高挑的纖瘦少女,黑發黑裙,皮膚蒼白,人畜無害地站在畫面zhōngyāng,而且正沖著鏡頭這邊笑!

  這一瞬間你們知道我有多毛骨悚然么?自從五年前遇上一幫坑貨帝艷kuai之后自己已經很久沒有過這種毛骨悚然的感覺了。如今我不怕在任何看起來奇怪的環境下遇到靈異現象,不怕晚上一個人睡覺時有個冰涼的身體從自己身上穿過去――因為家里有個安薇娜,也不怕深夜無人的房間里臺燈一下子自己亮起來――因為叮當經常在里面睡覺,更不怕照鏡子的時候突然在鏡子里看到別人的臉――因為家里的鏡子是當初從神界敲來的魔鏡,那貨就是在你照鏡子的時候演你都得忍著。總之我已經習慣了各種離奇的景象,并且一度以為自己的神經已經強大到近乎石化的程度,但這一刻我突然意識到:這個世界上更離奇的東西其實還有,而且遠無止境。

  我在深淵之門里看到一個人!而且根據設備遙測,那還是一個沒有任何高能反應的“普通人”!身邊沒有護盾,身上沒有裝備,就穿著一身看起來撐死八十塊錢的黑裙子,一臉人畜無害地站在大堆的飛船殘骸中間,還沖著這邊笑!

  “叮了個…”我喃喃自語,然后趕緊一拍手,“檢查監控器和通訊鏈,看是不是串臺了,興許那只是影子城晚間八點檔脫口秀的女主播呢…”

  很顯然我這時候已經有點邏輯混亂,因為眾所周知影子城最有名的脫口秀節目是晚上九點以后才開始,而且主持人是個地精…話說我提這個是不是顯得更混亂了?

  “監視器和通訊鏈情況正常,遙測系統正常,艦載主機沒有污染跡象。”cāo作員飛快地檢查著飛船上所有的設備,甚至包括艦載主機的基層數據,因為這里是深淵區,如果艦載主機遭受污染是很有可能出現任何離奇故障的,自然也包括傳回來這種奇奇怪怪的畫面,但檢查結果顯示外面那個神秘女性是確確實實存在的,飛船本身沒有任何故障。

  “會不會是我們出現幻覺了?”安瑟斯忍不住嘀咕起來。

  “不能,”我看了他一眼,“我都看見了――理論上我是不會出現幻覺的。你們在這兒等一下,我過去看看情況。”

  撂下這句話,我直接保持著虛空形態傳送離開了深潛船:在沒有確定對方無害之前最好別貿然解除變身,而且深潛船還裝了一貨艙的有毒殘骸,自己的虛空領域還要留著保平安呢。

  剛一來到外面,深淵之門內部那種獨有的、令人不快的氣息便鋪天蓋地朝自己涌來,仿佛四面八方的一切都在對自己產生敵意,都試圖進攻過來似的,我知道這就是所謂非秩序對秩序的天然對立狀態,不過這里的深淵濃度還不至于對自己產生致命威脅,所以我也就無視了周圍的糟糕環境,只是將“視線”放在不遠處的殘骸群里。

  這次沒有通過深潛船的監視器,而是直接用自己的精神力去觀察,那個神秘的人影仍然真真切切地站在那里,臉上帶著笑,看似人畜無害。

  我默默觀察了對方一會,突然覺得那張臉依稀有點眼熟,搜索記憶數秒鐘后我才終于想起是在什么地方見到過這張臉:就在不久之前!那艘于七萬年前墜落于地球的飛船上!深淵希靈留下的影像中就是這張臉。

  再往前回憶,在半個多月前的邊境戰爭中,我們跟深淵希靈的意外相遇…也是她!

  對方是深淵希靈!

  “注意,緊急情況,通知深潛港部隊隨時準備強行摧毀大門,這邊我來想辦法,讓珊多拉不要往這里派人。深淵希靈出現了!”我飛快地在精神連接中和安瑟斯說了一聲,然后也不管對方有沒有回答便掛斷通訊,接下來將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不遠處的那道身影上。

  自己一開始沒能意識到對方的身份,那是因為我壓根沒想到會在這種地方碰見深淵希靈,甚至可以說在任何地方突然碰到她我都不會第一時間反應過來――你要是在超市買菜的時候突然遇上一個毛臉雷公嘴的和尚,第一時間肯定也是發微博然后找攝像機,絕對想不到這是斗戰勝佛親自下凡替如來買豆腐腦的,思維慣性真是一件可怕的事情。

  而且更重要的是深淵希靈的容貌也會跟軟妹子希靈一樣時時變化,雖然前者大部分時間好像都會保持同一個形態,但她也有改變形象的時候,因此不管是對軟妹子希靈還是深淵希靈,我都從來沒認真記過她們的臉:記不過來…

  我跟深淵希靈隔著一堆廢墟遙遙相望,在無聲中寂靜地對峙著,面對墮落使徒的最高統治者(前任),我本能地提高了jǐng惕,同時心里已經打定主意:鑒于對方的狡詐特性,一定要做到敵不動我不動,敵若動我就渾身亂動――反正不能讓她猜著我們已經準備好摧毀大門了。

  不過對峙了沒一會我就突然想起件事來:深淵希靈好像沒有戰斗能力?

  她只是個網絡幽靈,跟希靈一樣是個單純的意識體,雖然強大,但那是體現在計算力、統御力以及手下的勢力上的,真要說“戰斗”…失去終端設備她甚至連跟現實世界的人說話都做不到,那我現在這如臨大敵是干啥?而且退一萬步,我就是再如臨大敵好像也打不著對方,自己眼前這撐死應該就是個交互終端,周圍看不到墮落使徒的艦隊,所以貌似我再怎么提高jǐng惕也沒啥可打來著。

  想到這兒我終于豁然開朗,發現自己在過去的兩分鐘里基本上是個傻X…

  這時候深淵希靈仍然在遠處保持著那副微笑的模樣,從始至終就沒有任何別的動作,也沒主動開口說話,只是看到我的視線終于落在她身上,對方才沖這邊招了招手,那模樣真叫一個從容淡定,你要是不考慮周圍氣氛也不考慮對方身份,簡直要誤以為那就是隔著馬路跟你打招呼的高中同學了。

  說實話,這時候我確實是有點不知所措,因為完全不知道此種情況下應該采取什么行動:打過去?沒目標,對方只是個影子,跟她打招呼?感覺又太詭異,畢竟以我們這立場周圍這環境,現在顯然不是互相詢問對方中午吃啥的時候,求援?那更不靠譜了,難不成招呼一大堆人跟我一塊在這兒發呆?至于扭頭走人那更是扯淡,不過我覺得假如自己真扭頭回去的話一定能讓深淵希靈都目瞪口呆:她肯定想不到我的出牌套路是這樣的…

  我試探性地向深淵希靈靠攏過去,決定不管這到底是怎么回事,總之先搞明白對方想干啥再說,同時我心里又有點郁悶:這家伙出現就出現,光那么神神叨叨地站那么遠沖這邊傻笑是什么意思?你起碼主動說一下自己來意嘛。

  結果自己剛想到這兒,就聽到精神世界中傳來一個聲音:

  “你終于肯靠近了,這里干擾還真不是一般的強――多rì不見,別來無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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