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一個人知道的并不比奧卡姆少,”珊多拉看著我的眼睛,“深淵希靈自己!”
我想了想,很誠懇地問她:“你的意思是咱們去找深淵希靈聊聊人生,看能不能感動她?”
珊多拉拿白眼使勁在我身上掃射兩輪,這才哼哼了一聲:“這時候就別開玩笑了,我是認真的。根據最近幾次跟深淵希靈的接觸,我發現她并不是不能對話的,阿俊你應該也記著深淵希靈的特點:她本身并沒有個人喜好,對任何陣營都沒有敵我觀念,她的行動完全是取決于邏輯需求和計算結論的,這也就意味著在對方眼中,新帝國和她之間的隔閡并非陣營對立,而僅僅是‘目前是否有聯絡必要’而已,這種隔閡比起陣營對立來要容易解決多了不是么?起碼對話幾率不再是零。深淵希靈應該還保留著所有記憶,根據她的生命形態,她應當知曉舊帝國時期發生的一切,你看,她連虛空大災變都知道——那家伙記憶庫里存放的東西恐怕比任何人想象的都多。”
“確實,”我深以為然地點點頭,“咱們折騰至今都搞不明白的問題,很可能在深淵希靈那就有全套答案…但你說咱們該怎么跟她接觸,而且讓她把這些事情都告訴咱們?那可不是個好說話的主,而且最重要的…新帝國跟她之間還是敵人,哪怕暫時停戰了,她也沒有跟新帝國交流的理由啊。”
“這個就只能以后慢慢研究了,”珊多拉呼了口氣,隨后環視著這里的老古董設備,“先把這艘飛船運回去,從頭到尾拆卸檢查一遍,這是除上一艘方舟之外咱們發現的第二個由深淵希靈制造出來的東西,把兩個標本都檢查檢查,它們一定能揭示出深淵希靈的一些秘密。”
現在看來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畢竟主動權不在自己手上。
要把這艘船運回影子城還是比較費工夫的,直接把它揣隨身空間里帶走倒是方便,但這樣一來地下就會形成一個數公里直徑的巨型空洞,再加上真空負壓,恐怕當地直接就從山區變成盆地了,所以要安全地運走這艘船還是得招呼幾個專家過來:我這時候突然有點后悔把那個女流氓扔回去,那家伙的圣光似乎最適合干這種守護一方平安的工作來著…
我們呼叫了大愛無疆的表世界特派員,說明這里的情況之后便離開飛船,剛從飛船閘門里出來就看到了正在上甲板等著自己的丁玲和林風。這倆人好像沒注意我們已經出來,等我靠近的時候他們還蹲在裝甲帶上研究著呢。果然不愧是人類精英分子,百忙之中都不忘為科學事業做貢獻,林風說的一句話當時就讓我特別感動,他摳著裝甲帶上的一條棱線:“你說咱們拆一塊下去陳哥不會發現吧?”
丁玲立刻義正詞嚴地斥責了林風這種挖帝國主義墻角的行徑:“咱沒工具啊,這艘船怎么這么結實…要不我去找林雪借家伙?但我又怕那丫頭起疑,到時候她隨便‘看’一眼咱們就露餡了。”
我在旁邊聽著感動的跟啥似的:真不愧是跟林雪一塊長起來的,那個麻煩精大小姐身邊百米范圍內還能有幾個好人么?
“你倆要不怕把飛船警戒系統吵醒就隨便拆吧,”我伸手拍拍倆人的肩膀,“我可提醒你們。飛船中央主機已經醒了,你們身后三十米就是警戒無人機巢…”
林風跟丁玲頓時渾身一激靈,然后他們很神奇地保持神色如常站了起來,林風好像啥事都沒發生似的跟我打招呼:“陳哥。事情忙完了?”
“光這臉皮就能看出來你跟你姐絕對是血親,”我順手在他胸口擂了一拳,“我們得先回去了,會有大愛無疆的人來這里善后順便回收飛船。對了。你們把所有見過這艘船的人都召集起來,這次要清洗的可不只是中午一小段時間的記憶,我們得把他們在這里發現的事情都模糊掉。”
對當事人進行心理暗示。永久模糊他們的短期記憶,這是大愛無疆最常用的善后手段,安全無害,快捷高效——你可以當成是黑衣人用的那根鋼筆的升級版,不過珊多拉要操作起來顯然簡單多了。
我們終于離開了這個古老的地穴,再次來到地表碎石灘的時候外面已經臨近傍晚了。丁玲已經提前把一切安排好,所有曾見到過這艘飛船的人這時候都在外面待命,他們還不知道自家長官莫名其妙把所有人都召集到一起是想干什么,所以很多人臉上都帶著好奇的神色。我趁這時候也觀察了一下丁玲手下這幫“員工”,發現果然不愧是不歸勞動法管、一切憑能耐吃飯的異能組,這成員真是上到九十九下到剛會走,什么樣的都有,我甚至還看到倆背著書包的高中生——現實還真有穿校服拯救世界的啊?
“這兩個是剛發現的種子,”丁玲注意到我的視線,順便在旁邊解釋道,“一個擁有特殊記憶能力,一個能用肉眼觀測到電磁波之類的東西,正在重點培養。其實他們這培養的已經夠晚了,我跟林雪姐弟都是初中就開始接任務的。”
我想了想自己高中以前的人生,發現那階段自己干過的最轟轟烈烈的事情就是去果園偷果子的時候跟小胖和看園子的狗賽跑,并且贏了小胖——而且那次我們倆都沒跑贏狗…
一想自己那庸庸碌碌的學生年代,我就只能一聲長嘆了。
“人都齊了吧?”珊多拉看了看眼前的一小群人,扭頭對林風確認道,后者剛想點頭,然后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轉身跑向那兩個高中生,抓起倆人的手很關切地詢問:“你倆就快高考了是吧?”
倆高中生莫名其妙地點點頭:“額,怎么了?”
“復習的還好吧?”
倆高中生再次點頭:“嗯,還行。”
林風這才滿意地回來,跟珊多拉點點頭:“嗯,人齊了。”
我:“…叮了個當的你這個混小子…”
結果我這邊剛說到一半,珊多拉已經毫不猶豫地動手了,就見她輕輕打個響指。眼前的一小群人便紛紛面露迷茫,這也就是一瞬間的事,等所有人都恢復正常之后林風便面帶微笑地上去檢驗效果,他再度抓起兩個高中生的手:“你倆就快高考了吧…”
我目瞪口呆,繼而轉身看向丁玲:“他為什么還沒被人打死?”
“別介意,他這是有心理陰影報復社會來了,”丁玲無所謂地聳聳肩,“當年他高考的時候正好遇上大事件,被耽誤的不輕,差一分…”
我頓時特別同情:“差一分就考上北大了還是差一分上清華?”
“差一分就有一科能及格了”丁玲擺擺手。“他跟他姐走兩個極端,小雪從小到大都是學霸,他僅有的滿分是體育跟值日分。”
那丫還報復個屁的社會!這學渣已經達到先天發育不良后天無可救藥的境界了好么!
“其實他這也沒啥影響,”丁玲看了那兩個高中生成員一眼,語氣帶著點若有若無的感慨,“本身進了這個組織基本上就和正常人生活絕緣了,他們今后會有特殊安排的學校,特殊安排的工作,特殊安排的身份——一切看似正常人的生活其實都是專門制定好掩人耳目用的。如果是比較核心的成員甚至會以組織為家,過著與世隔絕的日子。必須這樣,否則你跟普通人一樣正在學校上著課突然聽說西伯利亞有外星人怎么辦?舉手跟老師報告說你要拯救世界去?”
我能理解丁玲舉的例子,更能理解像他們這樣的“特殊人士”要過著怎樣的生活。但我果然還是比較不適應她用外星人舉例子…我身邊的地球人已經屬于稀有品種了好么?
“說起來你的生活比我們還離奇呢,我還跟你講這些干什么,”丁玲突然想到什么,忍不住自嘲地笑了起來。“成天見林雪嚷嚷著‘重要事件重要事件’地往你那跑,每天回來都一臉剛剛拯救完世界的嚴肅模樣,你們每天過的肯定比我們這刺激多了吧?”
我想了想:“理論上她就是在唬人——我們也不是天天打仗的好么。她大部分時間只是來我家蹭飯而已,順便跟家里的熊孩子們搶電視。”
丁玲:“…”
我召喚出自己的寶馬良駒七千億,對仍然處于無語狀態的丁玲招招手:“用不用把你們也捎回去?這地方可是四川…”
“你不說我都忘了!”丁玲這才一下子醒過味來,她抬頭看看天色,頓時露出火燒火燎的模樣,“趕緊走趕緊走,差點忘了你這輛車的神速——我都準備在外地過夜來著,看樣子今天竟然還能趕上回家看電視。對了,我還得順便把xo接回去,我家那蠢狗還在你那放著呢。”
我一聽這個頓時想起家里那只最近有點神經質的狐貍妹子來,立刻冷汗都下來了:“那快點吧,再遲會說不定狐貍已經給你家狗開光了!”
閑話不多說,七千億的速度那是不用說的,在地球這么小的范圍內敞開了飛,那速度基本上不比瞬間傳送慢多少,我們差不多是以亞光速沖回了家,等車停在院里的時候感覺也就眨眨眼的功夫。我領著一幫人推門下車,看到家里一切如常,小烏鴉正領著一大幫裂生體在草坪上匍匐前進尋找草籽,小泡泡正在噴泉旁邊玩水,根據她衣服的狀況我判斷這小家伙應該剛游完泳——所以不遠處的安薇娜正捧著毛巾往這邊沖。淺淺是第一個從屋里沖出來的,這姑娘第一件事就是以拋物線沖過來,跟八爪魚一樣掛在我身上,一臉興高采烈:“阿俊阿俊!給我帶禮物沒有?”
我把這個比熊孩子穩重不了多少的活力丫頭從身上摘下來:“我又不是出去玩了,哪來什么禮物,我們是去挖墳的好么。”
“哦對,”淺淺這才想起我們出門的目的,頓時又高興起來,“那都挖出什么來了?”
“反正信息量挺大,”我寵溺地捏了捏淺淺的鼻子,“丁玲家的狗呢?”
“在屋里跟狐貍學人生呢。”淺淺愉快地說道。
我跟丁玲趕緊跑進客廳。結果立馬就看到了那倆犬科動物:狐貍跟xo正在客廳中央的地毯上席地而坐,倆人(?)面對面瞪著眼睛似乎在比拼耐力,不過那只倒霉狗的耳朵已經耷拉下來,渾身的毛發似乎都已經失去光色,儼然就是精神萎靡世界觀崩潰的模樣,狐仙大人卻是一臉興致盎然,不但耳朵很精神地豎著,那一大堆尾巴還在屁股后面有規律地擺來擺去:我知道這是她心情愉快的表現。
“很好,現在你已經理解‘靜’的含義了,”狐仙大人贊許地摸摸xo的腦袋。“接下來我教你一門外語,別問這跟修行有什么關系,反正你照著學就行了。看我的嘴型:喵——”
我上去一把抓住狐貍妹的耳朵:“你還有點狐仙的尊嚴么!”
狐仙大人此刻表現出了與她的千年道行相稱的反應速度:扭臉一口咬在我胳膊上,甩都甩不下來。丁玲則趕緊跑向自己的寵物狗,xo這時候已經有點精神恍惚的意思了,看到主人出現竟然一時半會都沒反應過來,直到被丁玲抱在懷里才后知后覺地嗷嗚一聲,那聲音真是聽者傷心聞者落淚,我心頭就仨字不斷滾屏播出:作孽啊…
等丁玲和林風帶著一只近乎精神分裂的狗離開之后。我低頭看了看仍然掛在自己胳膊上的狐耳少女:“你到底打算掛到啥時候?”
狐仙大人一邊使勁咬著我的胳膊一邊翻著眼睛往上看,要是她嘴里咬的那胳膊不是我的說不定我就被她給萌住了,看這家伙半天沒有松嘴的意思,我只能從隨身空間里摸出一把牛肉干來。這招一如既往的管用:二貨狐貍頓時化作一溜黃光,連人帶牛肉干消失在我眼前。
“我覺得吧…咱們還是想辦法給她找點事做比較好。”這時候安薇娜不知道從哪飄了出來,手里還拎著頭發上沾著水珠的小泡泡,“狐貍應該純粹是太無聊了。她以前可不是這么神經兮兮的性格,一開始不是挺穩重的么?”
“不管是誰,要是每天除了吃飯睡覺曬太陽啥都不干地過上三年都得變成這樣。”我深以為然地點點頭,“不過她平常不是有事干么?讓她幫你帶孩子唄,曉雪都說了,狐貍將來就是咱家的一號保姆,比姬兒佳美氏還專業。”
安薇娜聳聳肩:“她比孩子們還能鬧吶。”
幽靈女仆話音剛落,狐貍妹子就噔噔蹬地從樓上跑了下來,她把一卷金黃色毛茸茸的東西塞到我手里:“對了家主,這是新圍巾,不準用來擦鞋。”
撂下這句話,狐貍再次化作一溜黃光消失在我們眼前,我低頭看著手里的狐貍毛圍巾有點發愣,反應了一下才想起來最近是她尾巴換毛的日子:狐仙大人有個習慣,每次換毛的時候都會把脫落的舊毛小心收集起來,要么織圍巾,要么織手套(這取決于天氣變化的幅度),反正最后這些東西都得落到我手上,從這一點看來沒心沒肺的她其實也挺懂得誰親誰近——平常在家里也就我最照顧她了。
“算了,就讓她繼續沒心沒肺下去吧,”我順手把圍巾收起來,臉上掛起樂呵呵的笑容,“能這么樂天地生活下去也不容易。”
“一條圍巾就給收買了?”珊多拉的聲音突然傳來,我一扭頭,正看到她帶著若有若無的笑意站在自己身旁,“你來一下,有些東西想給你看。”
我好奇地跟著珊多拉來到二樓陽臺上,不知道有什么了不起的東西值得女王陛下如此神神秘秘,結果到陽臺上之后珊多拉二話不說就把爪子亮了出來…我是說她把自己的深淵形態亮了出來。
黑暗而又躁動的深淵烈焰在她的半身燃燒著,猙獰的巨大利爪每一次輕微顫動都會在空氣中劃出仿佛空間破碎一般的細微裂紋,珊多拉抬起她那變異的胳膊,在空中輕輕劃了兩下,開口說話時聲音中帶著共鳴一般的顫音:“話說這爪子除了打架的時候好用,平常真是一點都不方便,給自己撓癢癢都顯得太長,想握個拳都因為比例不對收不起來。”
我:“…話說你把我叫過來不至于是想讓我給你剪指甲吧?先說好,我的能力確實對深淵有效,但你這爪子不一定需要剪指甲…”
珊多拉白了我一眼:“你看我像是那么無聊的人么,我是最近有了點發現——不知道你注意過沒有,你對深淵那種潛移默化的‘滅活’效果,好像從來沒在我身上生效過。”
我剛剛還有些走神的心頓時一下子就收攏歸位了:“什么意思?”
“現在帝國這邊被你凈化過的深淵感染者已經非常多,除了深淵獨立團的人之外,咱們家里還有維斯卡和冰蒂斯,”珊多拉看著我的眼睛,“每一個被你凈化過的人都會有非常明顯的變化,最顯著的一點就是身上的深淵反應會顯著減弱,我這陣子分析了所有的案例,發現不管是主動還是被動,只要經歷過逆轉化,感染者身上的深淵反應都會減弱至少數倍——我除外。”
珊多拉一字一頓:“五年了,我身上的深淵強度和當初你我相遇時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