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九章入宮,高升 正月初一的正旦大朝會,素來和冬至齊名,哪怕是平日特旨免朝的高官們,這一日也必得全副禮服上朝。而對于命婦們來說,如今后宮太后皇后先后崩逝,大多數人便省了這一趟奔波,唯有那些和后宮嬪妃沾親帶故的勛戚貴婦們,在這一日能夠獲準進宮拜見。
因而,江氏倒是不用大冷天地一大早進宮,陳瀾卻在前幾日就得到了訊息。這新年一大早,楊進周入宮上朝之后沒多久,咸陽宮皇貴妃就派了兩個太監和一乘轎子來,將已經梳妝打扮預備好的陳瀾接進了宮里。在進入正殿之前,陳瀾還瞅見前院西配殿似乎有人等著,只沒來得及瞧分明就已經到了正地方,竟是沒通報就直接讓她進去了。
和從前病怏怏沒精神的樣子大不相同,如今大約是心情好再加上細心保養,皇貴妃朱氏瞧上去臉色紅潤,人竟也豐腴了少許。拉著陳瀾先是寒暄說笑了一陣,她就打了身邊人出去,這才輕聲說道:“前幾日皇上曾說過,宮還有好幾位小皇子和公主失了生母。我膝下荒涼,不若挑一個養著,也好解解寂寞。我昨天選了一個才三歲的小公主,皇上很高興。”
“娘娘這般善解人意,皇上自然是高興的。”皇貴妃如今不再是從前那患得患失的光景,陳瀾自也打心眼里高興,“祖母要是知道娘娘有了個伴,也必定會替您感到歡喜。”
“還不是我記得你以前說過的話。不是我的終究就不是我的,娘家后繼有人我如今既然指望不了,挑個小皇子只是惹禍罷了。武陵伯夫人之前來過,我已經嚴詞訓誡過了她,只聽不聽得進去就不知道了,所以眼下我也懶得再見她。倒是你…要不是皇上對我說,我真想不到,那時候那么危險的時候,你竟有那樣的勇氣,怪不得你三叔那些小伎倆全都沒得逞。他一走,這下子姑姑也能過上好幾年的太平安生日子,我還真得謝謝你”
陳瀾早知道祖母朱氏和皇貴妃親近,此時聽到這話,自然也是笑了起來,只卻婉轉岔過。聞弦歌知雅意,皇貴妃也就不再糾纏這話題,而是索性吩咐宮人去取了剛剛御酒房送來的杏仁露和御膳房送來的松仁餅,再加上林林總總其他各式各樣的零食小玩意,竟是把陳瀾當成了孩子似的。陳瀾一樣嘗了一丁點,自是贊口不絕,可不料想皇貴妃竟是當即沖著那掌事宮女點了點頭。
“把這些每樣都包上一些,給楊夫人帶回去。那杏仁露裝瓶,就用皇上之前賜的那個玻璃瓶…”
“娘娘”陳瀾嚇了一跳,正要開口推辭,就現皇貴妃轉頭看向了自己。
“綾羅綢緞金銀飾,你如今都不缺,用這些表心意也俗氣了,橫豎你還是孩子,這些點心吃食應該是喜歡的,那就每樣帶些回去,也讓你婆婆嘗嘗。宮里的人就是知道了,也只會覺得我把你當成晚輩,斷然不會有別的想法。”
皇貴妃如此說,陳瀾想了想,也就不好意思地謝過了,只看著那左一盒右一盒,最后一個三層食盒竟還裝不下,她頓時有些汗顏。陪著皇貴妃又說了好一會兒的話,宮女又把小公主領了出來,她見是小丫頭雖瘦小,卻眉清目秀,只形容之間有些怯怯的,于是見禮后便有意無意地逗了一會兒,渾然沒注意皇貴妃看著她時那略帶嘆息的目光。
“娘娘,端福宮貴妃娘娘使了人來,說是聽說楊夫人來了,想請過去見一見。”
就在陳瀾覺得盤桓的時間略長了些,預備告退的時候,外間突然進來了一個宮女,行過禮后就道出了這么一句。頗覺得意外的她看了看皇貴妃,見其也是微微一怔,她就明白這突然插進來的一檔子必定是別有目的,不覺躊躇了起來。
“端福宮貴妃派來的人在哪?讓她進來說話。”
皇貴妃吩咐了這么一聲之后,那宮女立時出去,須臾就帶著一個年太監進來。那年太監跪下磕了個頭,隨即就順著皇貴妃的問話畢恭畢敬地說:“皇貴妃娘娘,貴妃娘娘說,從前那樁事情承蒙楊夫人提點,一直不曾當面道謝。如今貴妃娘娘心境好多了,又正巧聽說楊夫人進了宮,所以便想請去坐一坐,只一會兒就好。”
話說得雖好聽,但皇貴妃朱氏也是久經滄海的人,聞言眉頭一挑,長長的丹蔻輕輕一彈扶手,隨即就慢條斯理地問道:“貴妃那兒,如今可是有客?”
那年太監頓時一噎,好半天才頭也不抬期期艾艾地說:“是…是羅淑人和陽寧侯府五小姐在。”
聽到這里,皇貴妃哪里還有不明白的,當即冷笑道:“既然還有外客,這會兒見楊夫人也未免實在是不方便。再說,本宮還要留著楊夫人說幾句體己話。你回去對貴妃說一聲,等吃過午飯,本宮再親自送她過去不遲。”
話說到這個份上,那年太監頓時無可奈何地磕了個頭起身。一旁的陳瀾看著他那哭喪著臉的樣子,心不覺一動。盡管她對三叔陳瑛深惡痛絕,可是,畢竟那邊羅姨娘還要在陽寧侯府生活許久,陳汐也至少得等上兩年多才能出嫁,成日在侯府里頭,朱氏陳衍和她們抬頭不見低頭見,因而她思量片刻就輕輕拉住了皇貴妃。
盡管陳瀾什么也沒說,但皇貴妃瞧見她那微蹙眉頭的表情,哪里還有不明白的。嗔怒著瞪了一眼過去,她最終還是開口叫住了那年太監。
“罷了,既是貴妃要見,本宮先讓一會兒給她也沒什么要緊。瑤芳,你送楊夫人去端福宮,到時候再把人給本宮送回來”
聞聽此言,那已經到了門口的年太監頓時大喜,慌忙賺回來連連磕頭,這才弓著身子在前頭帶路。陳瀾見皇貴妃派給自己的竟是之前那個掌事宮女,知道這必是擔心自己被人欺負,心里自然更加感念。一路到了西二長街頭里的端福宮,才一進前院,她就看到一個人影敏捷地往正殿沖去,隨即在門前高聲嚷嚷著通報了一聲,不一會兒,好幾個宮人就迎上前來。
面對這樣的大陣仗,陳瀾不覺也有些吃驚,不由自主地就被她們簇擁著入了正殿。盡管不是第二次見羅貴妃,但相比頭一次的盛氣逼人,后一次的失意憔悴,如今的羅貴妃瞧著雖有些瘦,但整個人的情緒平和,見著她竟是露出了幾分從未有過的溫和來。而相比之下,反倒是羅姨娘更顯蒼老瘦削,就連陳汐也比小年那會兒憔悴得多。相見之后,羅貴妃略說了幾句閑話,就把伺候的人都遣開了去。
“侯府的家事,我這個外人不想管也沒法管,而且剛剛汐兒也死活勸說我不要派人去咸陽宮。只是,畢竟是和我一塊長大的姐姐。今天請了楊夫人你來,確實不那么妥當,所以我之后自會去向皇貴妃賠禮。我只是想請你和陽寧侯太夫人說一說,留了羅淑人在家,不要讓她隨陽寧侯上任。”
若是羅貴妃提出什么不切實際的要求,亦或是以勢威逼,陳瀾自然不會買賬,可是,羅貴妃提出的竟是這樣一件事,她立時往一旁的母女倆打量了過去。見羅姨娘臉上雖敷著厚厚的臉,卻能看出某些痕跡來,而陳汐扶著母親的手甚至在微微顫抖,她立時明白了過來。
“原來是為了這個。貴妃娘娘放心,我一定會向老太太提一提。老太太年紀大了,二叔二嬸身體也尋常,羅淑人是朝廷冊封的誥命淑人,三叔不在,留下服侍老太太自然是應當的。”
羅姨娘剛剛還是心里七上八下,聞聽此言頓時如釋重負。倘若不是一旁的陳汐一把扶著,她幾乎整個人癱軟下來,即便如此眼圈仍是微微紅了。而羅貴妃亦是松了一口大氣,留下陳瀾說了又一陣子閑話,方才應了陳汐的言語讓她送人出去。等屋子里沒了外人,她才站起身繞到羅姨娘身邊,伸出手來輕輕按住了她的肩膀。
“想哭就在我這好好哭一場從前那回你入宮勸我的時候也是這么說的。”
見羅姨娘突然失聲痛哭,羅貴妃捏緊了帕子,一時想到了自己身上,眼睛里不知不覺也流下了兩行清淚。雖說淮王什么都供了出來,可是那個龍泉庵主已經死得不能再死了,縱使將其碎尸萬段,又怎么能夠換回自己的愛子,自己最大的希望?
盡管送出端福門也就夠了,但陳汐鬼使神差地沿著西二長街送出了老遠。直到咸陽宮轉角,見陳瀾停了下來,她才突然抓住了對方的手,語氣艱澀地說:“三姐姐,謝謝你。”
“說什么謝謝,又不是難事…三叔是年后上任吧?若是能熬就算了,實在挺不過去的話,不若請貴妃娘娘對威國公夫人說項一二,你們到威國公府避一避。”
陳瀾說得誠懇,陳汐卻凄然搖了搖頭:“還有二哥和五哥,總不成四個人都去人家那兒躲避吧?就為了前幾天平江伯登門的事,爹就了大脾氣,更不用說這幾天還有許多不好的消息。襄陽伯遠行在外,今天若是那邊送了年禮來還好,要是不送,指不定他又有所遷怒…總而言之,你能幫忙留下姨娘在京城,我心里感激不盡。”
握著陳汐那冰涼的手,見她絲毫不曾提陳瑛為何會去甘肅,陳瀾不禁在心里暗嘆了一口氣。陳瑛那樣陰刻無情的人,卻有這樣一個通情達理的女兒…這老天爺真是作弄人 眼看陳瀾早早回來,已經等得不耐煩的皇貴妃總算是松了一口大氣。左右打量確定絕無損傷,又拉著悄悄問了好一通,得知具體是怎么一回事,她才總算是放下心來。她早就過了事事爭先有仇報仇的年紀了,聽說陳瀾答應了羅貴妃,不禁也嘆了一口氣。
“也好,姑母連汀哥兒都養在身邊,只要她羅姨娘安分守己,想來也懶得理會那么多,留著就留著吧。我倒真沒想到,這陳老三竟然是這樣狼心狗肺的東西,要不是攀上了羅家,他能像現在這樣又是襲爵又是重用?人一風光就忘了本,怪不得皇上再容不下他”
陳瀾自然也是心嗟嘆,只卻懶得在這個話題再繼續下去,當即也就說些別的。原是要早些告退回家,她卻終究拗不過皇貴妃的強留,可才用了午飯,外頭就傳來了一陣喧嘩。她正心頭納悶,卻見有人匆匆進門,報說是周王來了,她這才恍然大悟。
不一會兒,周王就一陣風似的撞開簾子進門,笑嘻嘻地沖皇貴妃行過禮后,就盯著陳瀾左看右看,最后便眉開眼笑地說:“好妹妹九姑姑和妹妹在娘娘那里,讓我來請你過去。”
說完這話,他就轉向了皇貴妃,竟是有板有眼地又深深一揖:“娘娘說,本來要親自過來的,可不能丟下九姑姑她們,就讓泰堪來皇貴妃娘娘這兒請客人。”
皇貴妃看著憨態可掬的周王,一時也笑了。招手吩咐他過來身邊坐下,吩咐了宮女拿點心吃食上來,見周王二話不說就動手抓了一塊糕吃,她不禁笑得更歡了,又沖跟來的季氏道:“既是郡主來了,要見楊夫人也是正理,隨便派個人傳訊就罷了,何苦讓周王親自跑一趟?”
“是殿下自己聽說楊夫人來了,一心要過來,郡主也在一旁說到皇貴妃娘娘這兒沒什么打緊,殿下入冬了就貓著不動不好,該多走走,所以才讓妾跟著來了。”季氏偷覷了陳瀾一眼,又陪笑道,“娘娘也說,夫人畢竟是您請來的,讓殿下走一趟,他面子大些,您總不會不答應。”
“好啊,敢情賢妃是知道泰堪的面子大,這才特意讓他出馬”
皇貴妃見周王一口氣吃了一塊海棠糕兩塊杏花餅,而且吃得干干凈凈一點碎屑不留,打趣了一句就對陳瀾道:“也罷,你干娘既然在長樂宮,你就過去坐坐,正好省了多跑一趟西苑。對了,再幫我捎帶些東西過去…”
陳瀾一一笑著答應了,等出咸陽宮的時候,后頭竟是多了四個手拿東西的小太監。周王自然不管這許多,雖是拉著季氏的手,卻一路走一路沖陳瀾說個不停,既有埋怨陳瀾進宮少,楊進周不來看他,也有炫耀如今的蹴鞠大有長進,父皇也常常夸獎。陳瀾看著他那張圓圓的陽光燦爛的臉,突然覺得他的先天不足也并不是全然壞處。
至少,他自己是快樂的。
一進長樂宮東暖閣,陳瀾就看到了懶洋洋半躺在炕上的宜興郡主,一旁的張惠心正用氣惱的目光瞪著自己,而陪坐對面的武賢妃則是微微頷,臉色和藹得緊。她正要上前行禮,結果卻不防張惠心上前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隨即氣咻咻地說:“我那會兒擔心的不得了,就想尋你好好問問,結果你倒好,閉門謝客上門的人打聽不到什么不說,我那回親自過去,你又知道和妹夫貓到那兒快活去了,大過年的還不來見我和娘”
陳瀾冷不丁吃這興師問罪,再加上張惠心那手下也不是輕的,竟是直接找上了她那腰眼里和咯吱窩,嚇了一跳的她不敢碰著身懷六甲的宜興郡主,只得趕緊躲到了武賢妃后頭,又舉起雙手求饒道:“好姐姐,又不是我想閉門謝客,還不是怕招惹麻煩?再說了,你那回上門又沒有報名,我哪知道你曾經來過。至于今天,我原是想趕得及就去一趟西苑的,誰知道你們竟是自個來了”
“惠心說得好,我們再不來,天知道你還要借休養的借口逍遙到哪時”
宜興郡主嗔怒似的瞪了陳瀾一眼,這才招手叫了她過來,拉著手看了看,卻冷不丁用手指戳了戳她的臉頰,繼而就笑道:“你從前那般纖弱無骨的樣子,如今壯實多了。只瞧這臉上的肉,我就知道你這幾天定然沒少補可別貪心吃成個大胖子,回頭你婆婆和叔全又悔之不迭…找你過來也沒什么事,就是好些天不見你,我又在宜春館那個地方幾乎憋死,沒勁透了,想找個人說說話”
陳瀾見宜興郡主竟是這般說,不禁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娘可是因為干爹不好隨便進宮宿住,所以覺得寂寞了些?”
“你個丫頭,竟打趣起了我來”宜興郡主雖喝了一聲,人卻慵懶地又躺下了,隨即似笑非笑地說,“你這幾天是天天有人陪,我是成日里見不著人,自然百無聊賴。而且還有人非要一個招呼不打就下什么冊封的旨意,自己卻不露面,你干爹人又不在,害的我這口氣沒地方出,真是悶透了”
一旁的張惠心冷不丁咋咋呼呼地說道:“娘可是覺得冊封的禮制太麻煩了些?哎,這都說了等您懷住了四個月上下再行禮,而且聽說也不是不能簡化…”
“簡化?這都是國朝初年定下來的禮儀,簡化了之后,回頭又有人挑刺說禮儀不夠隆重,究竟不是正牌長公主之類的話…我是無所謂,你皇帝舅舅少不得大雷霆他就是不讓我消停,這名頭又不是非要不可,爭什么閑氣…”
懷孕的人原本就比平常焦躁,更不用說宜興郡主這說風就是雨的個性。一時間,屋子里其他人連個插嘴的空都沒有,就聽著她在那兒滔滔不絕。陳瀾幾次目視武賢妃,都只見她含笑在一旁對小宮女吩咐事情,而周王則是自顧自吃東西吃得正高興,張惠心司空見慣似的在那打著一個絡子,唯獨她一個人沒事干。顯然,只有她對如今宜興郡主的啰嗦做派不熟悉。
好在就在她有些耐不住的時候,外間終于傳來了一聲嘆息:“九妹,這進封的大好事情,怎么到了你嘴里就變成了折騰?”
“難道不是?”
宜興郡主沒好氣地一抬頭,見是皇帝進來,這才挪動著坐直身體,可下一刻見大家齊齊起身行禮,她是怎么都趕不上了,索性也就不動了。待到皇帝坐下,又無可奈何地瞧著她,她不禁深深嘆了一口氣:“皇上,這一次的事情別人都只是小小的犒賞,只我這一頭異常顯眼,這又是何苦?傳揚出去,少不得有人抬出當初太后拒絕給我長公主封號的事情來”
“朕可沒有那心思和已經過了世的母后賭氣。”
皇帝淡淡笑了笑,沖武賢妃微微頷,見武賢妃心領神會地起身去拉了周王,張惠心和陳瀾也跟著站起身要告退,他便出聲叫住了陳瀾:“阿瀾,你且留一留,朕還有話對你說。”
陳瀾聞言一愣,但還是依言留下了。待到門簾在身后落下,她不禁頗有些疑惑,鬧不明白為什么此時會唯獨留下了她來。然而,皇帝下一刻說的話,立時就讓她愣住了。
“封了長公主,你哪怕天天入宮,甚至在紫禁城之內擇個地方住下,就不用只在西苑里頭住,進進出出更方便,御藥房的御醫也能隨時伺候。最要緊的是,打破成例朕殺了一個東昌侯,廢了一個汝寧伯,卻不是因謀逆,這已經算是打破了一丁點成例,但如今終于是用你的冊封破了太后當年駁朕的說法…有的事情開了先例,日后也就方便多了。”
這最后一句話陳瀾品味了許久,可還沒等她想出個子丑寅卯,皇帝的話鋒就突然一轉道:“兩江那邊頗有些不妥,所以朕本是想親自去一趟,但既是他們反對,就只好讓老四再走一趟了。你在江南留下的那些人,如今需要動一動了。另外,阿瀾,聽說你家婆婆有親戚從江南找上了門來?”
“啊…”陳瀾不防說著說著就繞到了自己頭上,愣了一愣就忙點點頭道,“回稟皇上,是母親的嫡親弟弟,說是從金陵過來投奔的。”她不敢怠慢,將一應情形原原本本說了一遍,這才欠了欠身道,“母親撂了話說是請人今天過來,這會兒應該已經在家里相見了。”
“世態炎涼人情冷暖,不外如是,想來你婆婆、叔全還有你,都體會至深了。”
皇帝淡淡地笑了笑,繼而就說道:“既是阿諛奉承前來送禮,卻又在德州停住了觀風色,繼而竟是只拆出了一半送上來,足可見根本不是誠心,畏叔全權勢而已只不過,眼下他們大約還想著即便得罪了人,也現管不到他們頭上,所以才敢這么明目張膽,既如此…那朕就索性成全了他們。放了你家叔全鎮守兩江總兵,你說如何?”
此時此刻,不但宜興郡主大吃一驚,就連陳瀾亦是幾乎以為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母女倆你眼看我眼,竟是誰都沒開口答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