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禪網到城外,就丑荀爽乘車存城門外等“上來吧。”荀爽伸手招了招曹禪。
“是。”曹禪一邊把馬交給了荀爽的隨從,一邊鞠躬后,這才起身塌上了荀爽的馬車。
古人把出則同車,睡則同塌作為親近關系的最高描寫。這些天荀爽頻繁的與曹禪一起出行,很是讓一些后輩的荀氏子弟妒忌。
“楊彪是老夫的好友,為人很不錯。等到了陽翟城,宗嗣記得要稱呼一聲先生。千萬別稱衛尉。”盡管知道曹禪的待人是八面玲瓏的。但作為長輩,荀爽還是不改教導之心,細心的叮囑道。
“孫兒記下了。”曹禪當然也是乖巧的應下了。
衙門還是那個衙門,但是門外多了很多披甲的士卒。楊彪身為衛尉。本身又是朝廷派來的天使。安全方面是不容忽視的。
“荀先生。”守門的就是那日與曹禪廝殺的小校,曹禪還好,生龍活虎了。但許配還在床上躺著。
因此,見了曹禪不免尷尬。但還是上前一步,對荀爽彎身道。
“軍士辛苦。”荀爽也不是跋扈的人,點著頭。稱呼了小校一聲軍士后,領著曹禪進入了衙門。
衙門大堂內,一眾潁川大小官員戰戰惶惶的跪坐在下邊,上首位坐著一個貌雄偉的中年人。
穿戴都極為考究,腰懸佩劍。
眉目間也是威嚴十足。
此人就是楊彪,當朝衛尉,位高權重。出身在三世太尉的高門大族揚氏。楊彪來潁川也有一段時間了。剛才召集了大小官員聽取了些重要的細節。
心中對這次行潁”調查潁川侯被刺一案,也有了大略的想法。
“大人。慈明公到了。”忽然,一個隨從進入大堂稟報道。
“請進來。”楊彪面色一正。吩咐隨從請進來的同時。轉頭對躺下的大小官員道:“你們都散了吧。”“諾。”大小官員無不松了一口氣,退了下去。
官員們退走后,不過片刻,荀爽就領著曹禪進入大堂。
“慈明兄。”楊彪一改先前臉上的威嚴,笑著迎了上去。
“文先。”荀爽也是哈哈一笑,迎了上去。
兩人算幾十年的交情了。后來荀爽因為黨錮之禍罷官,在外地避難十余年。楊彪則一步步走到衛尉這個職位。很難再有機會來潁川與荀爽會會。
雖然有書信往來,但卻是二十余年來的首次見面。
朋友見面本來有許多話要說,但此行畢竟是為了公務。兩人都非常克制。“這位想必就是慈明兄的那位孫兒吧。”楊彪注意到了一旁始終神色如常的曹禪,笑著道。
“還不見過先生。”荀爽臉帶笑意的對曹禪道。
“見過先生。”曹禪一絲不芶的拜見道。
“哈哈哈,多禮了多禮了。能讓慈明兄為了你,不惜應征出仕為官。并且請了老夫出馬來震懾宵徹查此案小家伙也是讓老夫好奇的緊啊。”說著,楊彪極有興趣的看了看曹禪。
曹禪搖了搖頭,笑著看了眼荀爽,落落大方道:“晚輩也只是個老是給師公惹麻煩的劣孫而已。”
“哈哈哈。”楊彪大笑,看了眼臉上掩不住笑意的荀爽,楊彪道:“有你這個樣的劣孫,慈明兄是很樂意幫忙收拾麻煩的。”
“哈哈哈,文先也不用笑話為兄。大家都老了,見到的資質上層的后輩子弟,這心情都是一樣的,你家那楊修,你不也是寶貝的緊嗎?”荀爽也是哈哈笑道。
楊修今十二歲,二人書信往來中。楊彪多次提起,止不住的喜愛之意。
荀爽以此反擊。
“哈哈哈哈。”兩個老頭相視一眼,哈哈笑著。
笑過之后,二人的臉色又不由自主的嚴肅了一些。畢竟不是敘舊的時候啊。楊彪笑了笑,指著左側第一的位置對荀爽道:“坐。”他自己也沒有托大坐在主位上,而是選了荀爽對面的位置。與荀爽對坐。
說話之前,楊彪先看了眼坐在荀爽旁邊的曹禪,這才道:“經過調查。潁”侯被襲殺在街頭,刺客并沒有留下活口或死尸。群起呼嘯,一個個全部黑衣蒙面。共十數咚,大部分人拖住護衛,有一人直接砍殺潁川侯,極為內行。因此,宋襄私自把曹禪下獄,不妥。獄中要處死曹禪更是可恨。”
因為事情緊急,楊彪只論罪了宋襄陷害曹禪的罪責,陪縣流匪之亂。已經過了許久,追查起來也很麻煩。
反正陷害曹禪也可以讓宋襄吃一壺的了。而且要牽連整個宋家。楊彪也就沒往下追查。
“怎么論罪吧。”荀爽非常直接的道。
“按律。當罷官,下獄。陳留宋家下官籍。貶為民籍。”楊彪思量了一會,給出了最重的罪名。雖然說按律,但也要分輕重緩急,一般的情況下宋襄犯了這樣的錯誤是降級,不會罷官。更不會全族貶為。
當時官員的家族戶籍與普通百姓是分開的。可延續數代。比如說曹禪雖然落魄過,但因為祖父曾經為太守。戶籍還是官籍。
別小看了民籍與官籍的區別。當地豪強如果是民籍就只是豪強。若當地豪強還身在官籍,祖上出文官,那就是士大夫門第。
區別很大。
楊彪的一句話算是把宋家從士大夫的地位打為平民。一個家族遭受這樣的打擊可能會落魄,從而一蹶不振。夠重。
楊彪如此判罰,全是看在荀爽的面子上,一方面荀爽入京為官是他的好友,一方面也是可以拉攏的 在公在私。楊彪都得偏袒荀爽。
荀爽對這個判罰也很滿意,楊彪這個人有魄力官職也夠大。能夠下狠手懲治了宋襄。因此荀爽才直截了當的書信給楊彪,讓他請命來調查潁川侯一案。
為了曹禪遭受的委屈,荀爽算是費盡了心思。
跪坐在荀爽身邊的曹禪臉上始終帶著笑意,不笑不行。這樣的判罰對陳留宋家來說,夠重了。
所謂報仇并不是一定要從存在上抹殺掉對方,如果能在精神上來個重重的一擊。更見效果。
比誅殺了宋襄全族都還要有爽快。更何況,曹禪曾經私下問過醫者了,宋襄不僅昏迷不醒。而且還基本上斷子絕孫了。
他那一下含恨而發的斷子絕孫腳。夠狠毒。
作為一年來迫害他們曹家的主謀之人,曹禪做到了下狠手。
人生在世有仇不報非君子。曹禪眼中寒芒一閃,微微低下了頭。
相比于潁川侯在潁川被刺身亡。論罪宋襄真不算是一件事。但是楊彪與荀爽都是聰明人,一個不愿意牽扯出潁川侯之事為荀爽出仕的路多添加麻煩。一個是刻意忽略了。
二人再說了幾句話后,楊彪從身后抽出一卷竹簡遞給了荀爽。
“這是?”看著竹簡上系著的黃帶子的竹簡,荀爽心中其實已經有了答案。疑惑的道了一句后,并沒有多少激動,只是平淡的接了過來。
雖然心中對荀爽的這份平淡有些失望,但楊彪還是道:“這是詔命。辟慈明兄入洛狙為光祿勛。”
這到是讓荀爽驚訝了一下,光祿勛屬九卿之一,雖然掌管雜物。權勢并不是太突出,但是卻尊貴非凡,是真正的重臣。
一朝入朝,龍飛天。
對于剛入朝的荀爽來說,這七個字很適合他。
曹禪雙目猛的爆出一陣精芒,雖然他知道荀爽最后會達到位列三公。位極人臣的尊貴位置。但也沒想到朝廷這么看重他,一朝入朝即為光祿勛,九卿重臣。
這太重要了,實在是太重要了。荀爽的地位關乎曹城的發展,位越高。曹城就越穩固。一朝入朝為九卿,三公之位即不遠了。
位極人臣,萬萬人之上的高位。如此曹城就算是沒有強大的城墻保護,沒有精銳的士卒守備。也一樣能屹立不倒。
未來數年內,都是大好時光。
能否博得群雄割據的時代中一席之地。全在這段大好時光中。
好一尊大神。以曹禪那堅硬如鐵的心也不免砰然心動。也慶幸當日的決定,為震荀爽出山,毫不猶豫的入獄。與宋襄廝殺半死。這些在荀爽這尊大神的光芒之下都顯得微不足道。
“皇恩隆重啊。”荀爽展開竹簡看了片刻,嘆了口氣道。五十老翁,官拜光祿勛。如果在太平盛世,一生足矣。
可惜。亂世將近,這光祿勛也不過是為子孫保駕護航的一點力量罷了。荀爽看了眼身邊端坐著的曹禪,心中振奮了一下。楊彪以為荀爽是激動的,笑了笑道:“此位是三公聯合大將軍何進一起保舉的,可見慈明兄的聲望是如何的高昂。”
即使是名望蓋世,在朝廷這塊泥潭善稍有不慎,也是逃不過一刀啊。
心中無奈了下。荀爽迅速收起了心情,放下了竹簡,笑道:“老夫何時入京?”
“等潁川侯大葬之后吧,大概十余日。”楊彪笑道。
潁川侯至少也是個宗室侯爺。葬禮也是有規格的。既然來了,楊彪難免要主持一下,至于尋找兇手,楊彪是打算交給后一任的潁川太守追查。
此來的目的不過是荀氏八龍中這條最耀眼的龍而已。楊彪笑看著荀爽。心中一陣振奮,如今十常侍與何進率領的士大夫階層的斗爭接近了白熱化。荀爽這個生力軍的入局是決定性的力量。
“如此,容老夫稍作準備吧。”聳爽起身告辭了。
“左右還有十來日,不急。”楊彪也笑著起身道。曹禪也跟著二人起身。
三人來到門口,荀爽拜別道:“止步吧。”
“不送。”楊彪回拜。
來時曹禪與荀爽同乘一車,回時自然也是如此。坐在車上后,荀爽一直沒說話。直到馬車到了城外。
荀爽才嘆了口氣道:“說是皇恩隆重還不如說是何進想要拉攏老夫。不由余力啊。”
曹禪默然。雖然一朝入朝為九卿。
但是何進不遺余力的保舉,在十常侍眼中即是何進一黨,這要重新獨立出來,艱難了。
“也不怕,師公不是也帶孫兒一起去嗎?孫兒可常入十常侍府中周旋。使得師公盡量的保 王遂與十常侍還有生意上的往來,這一資源不利用一下實在是可惜。
“倒也是,帶你入京還有這么個好處。”荀爽楞了一下,隨即哈哈笑道。曹禪與十常侍近,他與何進近。這關系錯綜復雜一下,倒也可以兩面到,曖昧之。
保持了當日決定自立一黨,互補偏袒的政治目的。
再十日,潁川侯以宗室禮儀厚葬。因為無嫡子國除。值號為哀。
今日風和日麗。也是荀爽與楊彪一起出行洛陽的日子。也是曹禪入京求官問爵的好日子。
要準備的都準備妥當了。只是護衛隨從方面,曹禪精簡了一下侍女仆人一律不帶,只帶著典韋與二十余個曹家護衛一起前往洛陽。
這十余日內,許配也因為傷勢好轉。不顧曹禪挽留回了許縣。而卯而。荀攸二人也早就忍不住想要尖看看曹禪的那座城池。家仆等去了曹城。
倒是王耀死活要留在這里說是等曹禪洛陽返回后,再一起回陪縣。
“宗嗣都準備妥當了。出發吧。”莊子外邊,曹禪站在門口,王耀夫婦,荀衢夫婦都出門相送。
典韋回報道。
“一定要撈個關內侯回來。漲漲我們兩家的威風。”王耀笑著對著曹禪道。聞言,荀衢瞪了眼女婿。在后者燦燦的目光中,回過頭對曹禪道:“要小心服侍叔父。”
“侄兒曉得。”曹禪回答道。隨即轉頭對王耀笑道:“等回來時。必定身穿侯服,東面稱孤。”
這時代不一定是要諸侯王才稱孤的。凡是列侯,都可自稱孤。反而諸侯王一般都自稱寡人。
三人雖然性格不同,但都知道世道艱難。在曹禪去洛陽求官的前夕。什么揮淚撒別難免不吉利。倒是曹禪新收的那個馬奴,在旁邊綴著淚,道:“主人您什么時候回來。”
要他叫大人,他卻是始終改不了口。對曹禪還是稱為主人。
看著曹禪,他其實是舍不得那匹大黑馬。大黑馬經過些日子的小小心照料,已經恢復了神駿。日可行九百里。夜行八百里。實在是一等一的寶馬良駒。
曹禪去洛陽,自然要帶著大黑馬。千里良駒,也是一種籌碼。這籌碼雖然不一定會放出去。
“很快就會回來的。”曹禪笑著拍了拍馬奴矮小的肩膀,道。這弓奴性子單純,也算得曹禪的歡喜。曹禪給他取了名字,叫做馬援。
跟后漢云臺二十八將,伏波將軍馬援一個名字。
馬援努力的點了點頭,也努力的把目光從大黑馬的身上移了回來。
“走。”曹禪回頭對典韋招呼了一聲,騎上了大黑馬。一行二十余人,朝著潁陰安向行去。
在潁陰與荀爽,楊彪會合之后。縱馬朝著洛陽進發。
縱馬行,求官洛陽。
洛陽城的高大是出乎想象的。不說它的人口,就說它的地位,也需要年年花費巨資修緩。
在整個大漢都風雨飄搖的時候,洛陽城光鮮,穩固。偉岸,厚實。
“數十年未來洛陽了。城池依舊。只是人已經換了一代又一代了。”望著洛陽城,荀爽嘆了一口氣。
江山代代有人出,皇帝先不說。數十年的時間,足以讓朝臣換了一批又一批。
當年熱血青年,今日垂暮老者。即使荀爽再灑脫也忍不住悲涼。
“廉頗七十老翁也挺身保趙。慈明兄才五十余,尚年輕。”見荀爽難言的遲暮,楊彪看著不忍,道。
“也是。大好年華豈可浪費。孫兒,你我能否飛黃騰達盡在此城。走。”荀爽回頭對曹禪爽朗的笑了一聲,一行人進入了洛陽。
曹禪心中多少有些酸,雖然說與荀爽認識只是短暫,但荀爽不有余力的照拂,卻讓曹禪心中起了些對荀爽,像真正的對長輩一樣的心情。
雖然很淡,但確實有了。
荀爽說什么你我飛黃騰達盡在此城。其實暗指的卻是他曹禪啊。五十老翁,還有什么飛黃騰達的。
荀爽是有住所的,當年荀氏八龍也是很活躍的,幾乎每人都來過洛陽或求官,或求學。
荀爽當年做過朝臣,雖然不免罷官。但宅子卻留了下來。
因此,入城后荀爽不顧楊彪的邀請。而是選擇了住在只有幾個老仆人在照顧的老宅子內。
安頓了一下后,荀爽就出發去了宮中。
曹禪則留在府中等待消息。
新臣入京,必先的見天子。
這是必須的。楊彪去潁川時,朝服也早已經給荀爽預備好了。
身為九卿之一的光祿勛,一身朝服也算是赫赫。入宮門時,侍衛只象征性的詢問了一下,就請了荀爽進去。
皇宮分為南北二宮,當中以復道連接。因為正殿在南宮,因此以南宮為尊,但是當今天子劉宏卻反而時常在北宮與姬妾廝混,因此荀爽入宮后,反而要行往北宮去朝見天子。
偏殿外,荀爽乘車到此。
早有小黃門上前詢問,荀爽報了姓名,官職后。小黃門不敢怠慢。立亥進去通報。
片亥后小黃門一臉歉然的走了出來,對著荀爽福了福,道:“陛下正與張侯爺商議大事。還請荀大人稍等片刻。”
所謂張侯爺就是十常侍之首張讓了。因為劉宏寵幸,甚至稱為讓父。封了列侯。
一閹人而已,有什么大事可以商議的。雖然說進京的政治目的并不是來與十常侍為敵的。但因為早年的經歷,使得荀爽對十常侍等宦官沒什么好感。心中冷哼一聲。
但面上,荀爽卻是笑呵呵的道:“那老夫就在這里等等吧。”
小黃門眼中閃過一絲微不可查的光芒。其實殿內,劉宏正與張讓嬉笑談話而已。本就沒大事。聽他進去稟報后,劉宏本來想立亥召見的。但張讓卻是使了個手段。讓劉宏消停消停一下荀爽。在外邊等待片刻。
為的就是觀察荀爽的態度。
何進與三公一起保舉的光祿勛,張讓又怎么會不警懼呢。
見荀爽被怠慢,卻不怒反笑。小黃門心中嘖嘖稱奇,福了福后,又回了偏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