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司馬沂怒氣沖沖地離開了御書房,司馬子夏幾乎是嘆氣著說:“真是養了個孽障啊。”
何金寶卻是覺得眼眶一熱,想著就算是孽障,司馬子夏好歹還有個人讓他煩心,而他家的那個孽障人都不知道在哪里,是生是死更是一無所知,只要何珗能平安回來,何金寶甚至愿意天天被氣的。
想到這里,何金寶就是把事情經過詳細跟司馬子夏說了一遍,最后只說:“要真是我那不肖子闖禍惹來的仇人,我也不敢勞煩到皇帝面前來,這事發生的實在是巧合,怕是跟,沅王那事脫不了干系。只是沅王一向寬厚孝順,該也是受了奸人蠱惑,才是做出這等…也不知道他們還藏了什么后招,要是拿了何珗的性命來威脅,我…還是不在家里的好。”
司馬子夏斜睨了一眼,說:“這幾日不見,你倒是聰明許多了,只不過這暴脾氣怎么就不知道改上一改的。”
“打人是我不對,只不過王爺口里說的那個人可是我從小帶大的妹妹,要是我都不幫她,還有誰能幫她的。”
“你幫他,你能幫得了么,那你可是知道司馬沂究竟做了什么?”司馬子夏似笑非笑地盯著何金寶輕輕說了一句,“造反,那可是株連九族的大罪,你要怎么幫!”
雖然有所覺察,但何金寶還真沒想到司馬沂居然會有這么大膽子,更沒有想到,司馬子夏居然早已經知道,更更沒有想到,司馬子夏居然一句話都沒有提到,就是這么放了司馬沂回去。
何金寶怔了神,當時心里面就只有一個念頭,司馬沂的九族,不就是你司馬子夏的九族么?
無論事情怎么發展,等待永遠是最難熬的,陳霜降度日如年,總覺得該是中午,該是晚上,何金寶早該是回來了,但抬頭看一看時辰,其實也只不過才過去半點鐘而已。
安睡了一夜,喂過粥,畢竟沒受什么,何小貓跟司馬莞的精神很快就是恢復了過來,不過也是知道家里出了事,不聲不響,很是乖巧地躺了下來。
陳霜降團團轉了兩圈,被何小貓不安地牽住了衣角,才是停了下來,驚覺到自己這一個樣子只讓孩子們感到害怕,安撫地摸了摸何小貓頭,定了定神,就是去拿了個針線筐,拉上何如玉一起做起針線來。
手里有些事,才不覺得心里那么空落,慢慢地居然覺得安定了下來。
也不知道這樣安靜地過了多久,直到下人來請吃午飯,陳霜降應了一聲,才發覺何金寶還沒有回來,叫人去門房問一聲,也沒有什么人送信過來,出去尋找的下人也是陸續地回來,更沒有何珗的任何消息,陳霜降心里就是有些沒底,實在是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
心不在焉地吃過一頓飯,再把人叫過來仔細問了一回,沒有辦法,只能是讓忙活了一夜的人們回去歇著,又是派人去宮里面打探何金寶的消息。
正在吩咐著,突然就是來人傳言說,沅王來了。
這話才是剛說完,就見到司馬沂怒氣沖沖地了進來,直說:“帶莞兒出來,我要帶他回去!”
司馬沂挨了何金寶兩拳,臉上紅腫都還沒有消除,又是被司馬子夏叫了進去訓斥一頓,司馬沂哪里還能沉的住氣,急匆匆地跑出宮就是往何家來,一心要接回兒子,再跟何如玉斷絕了關系,也是完全沒了平常禮儀,不等人通報就是直闖進來。
一看到司馬沂,不僅是何如玉,就連陳霜降也是愣住了,看著司馬沂那理直氣壯,一臉興師問罪的樣子,似乎是完全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直叫陳霜降生出一種感慨,只覺得這司馬沂懂事程度,大約也就跟何小貓一般了。
對著陳霜降,司馬沂還能記得她幾分好,勉強地扯了扯嘴算是見禮了,等他一看到何如玉,一下就是想起了無數事情,無論是被獨自一人被就拋棄在大街,還是因為她被何金寶當眾毆打,都讓司馬沂有種新仇舊恨涌上心頭感覺,頓時就是氣憤難當。
說出的話也就不是那么好聽:“何如玉…把莞兒叫出來,我帶我兒子回家,以后隨你愛去哪里就去哪里,你哥英明,你嫂能干,我愚鈍我不時務,你盡可以跟他們過一輩子去!”
何如玉也是被氣得小臉煞白,一下躥起了身,張嘴尖叫一聲:“司馬沂!”
陳霜降一看這樣子不對,像是要吵架,趕緊跟著起身,把丫鬟婆子都趕了出來,招來小麥讓她去把司馬莞看緊了,別是讓沅王府的人帶走了,想著防著萬一,又是叫了劉大山一起過去看著。
這些事情吩咐下去,才多大點功夫,司馬沂居然就是又沖了出來,只叫著搜人搜人,何如玉卻是站在屋里面,背對人,似乎是在哭。
“沅王爺!”陳霜降叫一聲,不顧司馬沂掙扎,就是再拉他到屋里面,開口就是說,“你掘堤的事,我們已經稟告皇帝,求他從輕發落,這幾日,王爺還是安心留在府里面,等候皇帝的裁定。”
“他怎么會知道?”司馬沂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不由就是狠狠地對著何如玉一眼,似乎大有怪罪的意思。
這一團亂麻的,只讓陳霜降覺得頭痛異常,好不容易才是把那兩個在火頭上的小夫妻按下勸了幾句,何如玉只哭一句話都不說,司馬沂卻是不住地在說何如玉泄他的底,要害他大事。
聽得陳霜降也是有幾分火氣,只問他:“大事,王爺究竟想成什么大事,建功立業,保家衛國,還是榮登寶座,肖想那天下至尊的位置?”
“王爺可還記得當初,你跟…佟皇后說,只愿得意中所想,安穩山水自逍遙,求了這一門親事去,若不是想著你有心,又是甘愿棄了那位子,沒這么許多事情,我們家就算是舍了這全部的臉面也要求個恩典,讓如玉只嫁個尋常人家。”
“王爺也不再是個不懂事的孩子,有要跟你同甘共苦一生的妻子,有要你養育教導成人的孩子,這上下一大家子的性命可都是背負在王爺身上,王爺做事總要三思而后行,就算不為自己,莞兒才這么點小,離了人一刻都是活不下去,王爺難道就真是忍心?”
“那段堤壩,掘開不過一兩刻的功夫,但這大水一淹,可是讓多少人流離失所,家破人亡,不說別的虛的,王爺只要捫心問一問自己,你是否無愧于這滿頭神靈!”
那一瞬,司馬沂仿佛是受了當頭猛擊一下,抬頭望著陳霜降,眼中居然隱約帶了些水汽,淚眼朦朧地說:“連你也怨我,虧我娘還一再地要我當你成親人,敬你重你聽你的話…”
“王爺,除開親爹親娘,世上從來就沒有一心為你打算的人。”陳霜降只覺得這話說得無比的艱難的,“只為你一句不要那一個位置,你母親她甚至都可以…”
陳霜降也是說得有些激動,口一沖,差點沒是把佟皇后毒殺皇子的事情給說了出來,心里面總算是還繃著一根弦,知道這事干系著皇家隱私,枉議可是死罪,而且當著司馬沂的面,又是涉及到早已死去的佟皇后,再多的話,陳霜降怎么都是說不出口。
只艱難地停了停,說:“佟皇后一心想你好,任何事都是愿意去做。”
“又是來糊弄我,你們都是這樣,當我傻子一樣耍,你們開心了吧!”司馬沂也不知道是失望還是憤怒,只抓著袖子狠狠往眼角一抹,奪門沖了出去。
那些跟他而來的王府護衛,遲疑了一下,往何如玉這邊望一眼,看何如玉沒有什么反應,趕緊小跑跟上司馬沂退了出去。
要說佟皇后失了皇后封號是起因,那之后司馬沂感覺到所有人都向他隱瞞真相,那才是主要原因,被疏離,被責怪,卻沒有人告訴他究竟是因為什么,越發地讓司馬沂有種被排擠冷落感覺,越發地偏激起來。
司馬沂生性純良,性子綿軟,若是生在尋常人家倒也是罷了,偏他又是生在帝王家,還曾經是最有資格接替帝位的人,佟皇后只為了他的平安穩當斬荊披棘,滿身血腥地為司馬沂鋪就了一條陽關大道。
只是這樣的費心保護,卻是養出了一個天真純白不適合帝位的司馬沂,所以在司馬沂說不想當皇帝的時候,佟皇后大約也是松了口氣,覺得這樣也是好,只不過留給佟皇后的時間實在是太短,來不及做出更妥善的安排,她就是病逝,撒手人寰,留司馬沂一個。
司馬沂的幸在于他有佟皇后這樣一個母親,全心庇護才能讓他安然長到現在,司馬沂的不幸大約也是源于佟皇后的保護,之前的日子太過于安逸,似乎稍微一點的挫折都足以讓司馬沂退縮,越發地偏頗了起來。
想著司馬沂,陳霜降也是異常的為難,最終只能嘆一口氣說:“該是沒事吧,一定會沒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