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兵在外,若真落個馬革裹尸的下場,大家心理也是早有個準備,但是誰家沒個父母兄弟,真要是因為這種莫須有的罪名連累了家人,怕是任誰都會覺得怨憤。
這個事情雖然不是誰期望的,但畢竟最開始是因為何珗而起,這一時還沒人想到,就算怕著萬一他們把罪都怪到何珗頭上去,難免會有人生出仇恨來。
那還不如一開始就是罰了何珗,或許還能讓人生出幾分同情來。
寧良看了看,何金寶治軍還算是嚴格,這個消息傳來,雖然到處都能聽到士兵在那惶恐不安竊竊私語,倒還是能各司其職,場面并不算太混亂,偶然還有幾個人對著何珗那兩個小子指點一番。
寧良只能是看了看,就是帶著琪雅跟著何金寶進了帳篷。
且先不說何珗跟阿酉在外面跪著,對于當前的這一個情況,何金寶也是傷透了腦筋,等他聽到寧良介紹了琪雅,他很是煩躁地扒拉了下頭發,口氣不善地說:“把你知道的都說一遍。”
琪雅道:“告訴你,我能有什么好處,剛才我可是聽清楚了,你部下都是不信服你的,我還不如去找應蘭平的,至少他還能做主的。”
何金寶只說:“我剛是被那混球說成是投敵賣國,回頭就是一個馬匪頭子家丫頭找上門,不是正好幫我做實了罪名?我可是怕死的很,你要是不吐點有用的東西出來,我這膽子一小,可不定做出什么事情來,你一個白嫩嫩水靈靈的小丫頭可是不要怪我的。”
琪雅雖然是長在馬匪中間,礙著她爹的面子,也是沒人敢跟她說這些渾話,直氣的下意識地就去摸鞭子。只不過寧良跟她這么一路走來,早就是了解透她的暴躁脾氣,一看情況不對,趕緊就是伸手拽住了鞭子,怎么都不肯松手。
親人離世,族人背棄,好不容易才是下定決心拋了一切出來,結果何金寶卻是自身難保,這短短的幾天功夫,琪雅就是經歷了這么許多磨難,就算是個性再強悍,畢竟也只還是個小姑娘,被何金寶這么一說,又是被寧良抓住了鞭子,頓時覺出了無限的委屈,紅著眼眶說:“連你也來欺負我…”
寧良一愣,只想起這么多天來,要不是因為琪雅一路照顧,他們幾個也不知道死過幾回,怎么也是共患難過的,寧良就是心軟了,笨拙地安慰著說:“你別惱呀,何將軍他是好人,也沒什么惡意…這事到了這樣的地步,總要是商量個對策來的。”
“嗯,我真的是好人。”看著寧良這一幅手足無措的樣子,何金寶反而是笑了起來,一雙眼直盯著寧良瞧,瞧得人家面紅耳赤,訥訥地說不出話來,他還鄭重其事地點頭說了一句,更是讓寧良無由地一陣心虛。
好說歹說地勸了半天,琪雅才是抹了淚水,重新坐了下來,老實地跟何金寶說起話來。
這幾個人一直談了許久,中途的時候何金寶又是叫了好幾個人一起商量,寧良趁機出來找何珗拿了地圖,叫何珗別跪回去休息,何金寶抬頭看了下,也沒作聲,算是默許了。
這天夜里,何金寶就是派了人悄悄地回虎嘯關報信,而他們一這隊人,卻是在天亮的時候離開了紅土谷,往著馬匪營地開去。
沙漠水源少,適合做營地的也只不過就那么幾處,除開特別霸道的,一般馬匪都不會霸占多個地方,紅土谷地勢隱蔽,當時琪雅他們也沒有發現,很快就是放棄了這一個營地,只不過那里多少還有些糧草存著,正是何金寶目前最為缺少的東西。
于是這一處馬匪營地就是成了何金寶最好的補給地。
派人去那邊一偵查,卻是正有另一伙馬匪占據著,何金寶卻是沒有絲毫猶豫,仗著有熟悉地形,又有熟悉馬匪作風的琪雅,悄悄地從后山小道潛伏上去,不過半點鐘的功夫,七八十人的馬匪團沒有留下一個活口。
畢竟是同出一脈,琪雅還是有幾分不忍心,冷聲說:“以后也不用說我們馬匪心狠手辣的,你們官兵更是沒有人性可言,連小孩也殺…”
春秋無義戰,戰場從來都沒有殘酷的,無論是對青壯年還是對老弱婦孺來說。
內憂外患,何金寶他們一行幾乎可以說是已經走到絕路,好不容易才是找出一線的光明來,何金寶更是不會因為這一時的心軟,泄露行蹤,而招致滅頂之災。
聽到琪雅這樣的冷嘲熱諷,何金寶只是回了她一句,“他們不死,那換你去死怎么樣?”
琪雅這才是沒有了話。
從紅土谷開始,何金寶就是帶著幾百人一路迂回地往東前進,輕裝簡行,一戰即走,出沒不定,因為何金寶異常的心狠手辣,不留俘虜,不留活口,在接連挑了五六處馬匪窩之后,何金寶的名聲才是漸漸地傳播了開。
只是馬匪們也是越發地警惕起來,越是往后,何金寶的處境越發地艱難起來,就算是再怎么苦思冥想也是找不出容易下手的地方了。
事情進行得不順,何金寶的眉頭越皺越緊,脾氣也是越來越壞,就連何珗也是吃了他好幾回罵,都不大敢有人跟他說話了。
在陵東呆三天,終于是等到了從虎嘯關來的消息,有了亂黨的下落。
西疆的馬匪由來已久,這一次的動亂雖然是少不了他們的推波助瀾,只不過真正領頭的卻是另有其人,只不過那人藏的深,何金寶也是費了好大的勁才是有了一些線索,問過琪雅之后,才是有了一些頭緒。
雖然還并不大確定,只不過事情都已經到了這種地步,何金寶要去跟郭無言匯合,琪雅則是要去說服馬匪殘部,很有些箭在弦上不得不發的趨勢,何金寶還是特地跟琪雅說了一聲,那些亂黨可是前朝亂黨,還是不要被人當槍使的好。
這才是幾天下來,琪雅就是沉默了像許多,聽到何金寶這么說,也沒覺得吃驚,只點頭說了一句:“我知道怎么辦了。”
何金寶的計劃雖然簡單,但是實施起來卻是費勁周折,況且還有一心搶功的應蘭平在其中攪和。
綴在后面,在沙漠里轉悠了半個月,終于還是堵上了亂黨,卻是遭遇到了猛烈的反擊,艱難地勝了出來,何金寶最終還是吃了大虧,上次的傷還沒有好透,又是添上了新傷,差點沒被一刀劈成兩半。
這邊事情還沒有了結,奉旨前來的高桑卻是到了虎嘯關,何金寶的處境就是相當的微妙而尷尬。
叛國的罪名雖然是消除了,但跟琪雅勾結拉攏馬匪卻是真,只是發生的時機很有些微妙,何金寶也是有種難以解釋的困境。而且最重要的是,還真是被何金寶給猜中了,這亂黨果然是就前朝余孽,還直供著跟朝中早有勾結。
何金寶傷重,等他知道這些消息的時候,那俘虜的亂黨早就是被高桑帶走,他也是架空了兵權,全權由著高桑接手。
林先生給何金寶出了個主意,這次算是將功補過,大約是能把私自出關的罪名給抵了過去,只不過到底是個錯,難免以后會被人說事,前朝事那最是忌諱,知道太多反而不好,倒不如臥床養病,全身而退,才是正理。
何金寶本來就是受傷,連病都是不用裝,只不過林先生還怕不夠,總擺出一幅憂心的樣子,看得何珗也是惶恐不安,所以才是漸漸地傳出了那些何金寶傷重不治的流言。
好不容易才是回了京城,見了皇帝,司馬子夏冷著臉就是往何金寶身上砸了一堆的折子,封封件件都是彈劾何金寶,看的何金寶直冒冷汗。
司馬子夏直對著何金寶問:“你多大年紀了,帶兵幾年了,怎么還跟毛頭小子一樣,盡給我出這樣的簍子,通敵叛國,陣前離營,你還真長本事了。我把這么兵交給你,先不說你給我折損了多少,要不是有郭無言鎮壓著,我這些年辛苦養的兵可是白送給…”
后面的話何金寶沒敢聽,趕緊伏下身,頭也不敢抬,心里一陣的戰栗,皇帝這是心生出了些忌諱吧。
之后司馬子夏也沒有說太多的話,只問了何金寶一些經過,然后又是召了太醫給何金寶看過,似笑非笑地說:“回去好好養著吧。”
何金寶又是大汗淋漓,只覺得司馬子夏肯定是知道他在裝病的事,只不過看司馬子夏似乎是并沒有什么惱怒的樣子,這才是放了心,仔細想一想未免又是有些失落,越發地覺察到司馬子夏是天下至尊,而不再只是同甘共苦一同打架的兄弟。
半天才是把事情的經過跟陳霜降說了一遍,何金寶苦著臉說:“我是真的受傷了,只是走了這么一路,早就是養好了,不過你也別是死命地捶,想謀殺親夫啊!”
陳霜降根本沒理會何金寶的貧嘴,只憂心地說:“阿珗他…他這回是闖了大禍吧,雖然沒有想到過他成為什么樣偉大的人,只是也不想他變成那種…冷血的人,為找他,死了許多人吧?無錯不少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