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道旨意出來,他頓時覺得天旋地也轉,怔了半天,才是對著司馬子夏的位置爬了幾步,凄聲喊:“這是為什么,皇帝你怎么能這么對我娘,我娘究竟是做錯了什么,究竟是為什么!”
司馬子夏也是沒有答應,只說一聲:“起吧。”
送葬隊伍立刻起了來,一片白茫茫的隨著凄慘的哭聲,蜿蜒向著皇陵走去。
佟皇后大喪之后,隔日司馬沂就是搬出了皇宮,只是他的沅王府才是剛造好房子,家具擺設一概還沒來得及打,空落落,窮徒四壁的,更是讓人覺得悲慘,京城里面到處都在傳言佟皇后不慈司馬沂被皇帝厭棄。
只把陳霜降急得團團轉,好不容易等過了佟皇后三七,能出訪客了,陳霜降也是不顧規矩地給沅王府送了信,約著何如玉夫妻過來。
好容易等到何如玉過來,陳霜降趕緊拉著她仔細看,人是瘦了一些,大約是守靈的時候辛苦了一些,臉色卻還好,精神也不錯,有是細細地問了一陣,知道司馬沂對她蠻好,王府的事情也有老成的嬤嬤幫著她看著出了不了什么大事,這才是放下了心,看來何如玉過得還好。
只是等說起佟皇后這一個事情的時候,何如玉帶了幾分猶豫,說:“因為那事,王爺他…似乎對皇帝生出了幾分嫌隙。”
陳霜降也是后來才知道,因為司馬沇僥幸逃過了一劫,司馬子夏也是沒有把佟皇后毒殺皇子的事情宣揚出去,司馬沂對于那個事情也該是全然不知情。在他看來,只覺得是司馬子夏毫無緣由地剝了那一個皇后之名,死者為大,司馬子夏究竟要懷著怎樣的鐵石心腸,才能是下得了這一道旨意。
一個不知情,一個不愿解釋,這兩父子居然是漸行漸遠,幾乎都快是成了仇。
聽著何如玉說著司馬沂把自己關在書房,把司馬子夏賞賜下來的東西一樣一樣地剪斷砸碎,好幾天都是不言不語,何如玉勸了很久才是漸漸正常起來。
陳霜降也是很有些無奈,倒是覺得司馬沂這樣很有些小孩氣息,覺得不順就是哭就是鬧,只不過那世上最是疼他愛他碰他在手心的人卻是已經不在,卻又是獨自憋著悶著,反而更是讓人擔心。
陳霜降也是沒有辦法,只能說:“你平常慢慢勸勸,這些事情總是要他自己想通才是。”
聊了一會,正是開飯的時候,陳霜降讓人把何金寶跟司馬沂從書房里叫出來,也只是當著個普通人家一般,圍坐在成一桌,挑著喜歡的菜滿滿地給司馬沂挾了一碗,一邊問些家常,只說有空的時候,讓司馬沂帶了何如玉時常回來多走動走動。
司馬沂文雅地挑著菜慢慢吃著,一邊聽著陳霜降跟何如玉聊著家常,倒也是有了幾分笑容,這才是讓陳霜降放了心。
因為還在是孝中,陳霜降也是不好留他們住,用過飯,只能是戀戀不舍地將他們送出了門。
“養這么大還是人家的人了。”陳霜降很有幾分感慨,又是看看何小貓,只覺得這家里冷清的很。
等了好一會,陳霜降的傷感才是慢慢地平復了下來,把何如玉的擔心跟何金寶說了,一邊問:“你跟司馬沂聊得久,有覺得什么不對的嗎?”無錯不跳字。
“能看出什么呢,以前又不熟,差不多還是頭一回跟他這么聊,只覺得什么話說不出來,光是面對面坐著,最后是他看他的書,我發我的呆,真沒話說。”何金寶嘆了口氣,他是軍旅出身,司馬沂卻是文縐縐的帶點書生氣,直白一點地說,這兩人完全是氣味不相投。
這人…陳霜降頗有些無奈了,只能是說:“人家是富貴閑人,你也別嫌,沒準人家還看不上你呢。”
何金寶也是有些惱,卻是不好對著陳霜降反駁,直轉身抱了何小貓,嘟嘟噥噥地說:“你這丫頭最乖,以后可是要爭氣給你爹看,別是跟你姑姑一樣嫁個小白臉,風一吹就是倒。”
何小貓剛是睡得香,被何金寶這么一吵,立刻就是脾氣鬧上來了,小嘴一扁就是哇哇地亂哭起來,何金寶手忙腳亂地哄,陳霜降在那里偷笑著樂。
何珗去了西域,何如玉嫁了人,家里的小孩也就剩了一個牙牙學語的何小貓,林夫子沒了學生,本來是想著辭去的,陳霜降卻是悄悄地問何金寶,這夫子留著給他當幕僚可好?
何金寶也是眼睛一亮,陳霜降這話剛好是說中了他的心思,林夫子在何家好幾年,也算是知根知底,而且最近也是會給何金寶出些主意,對于朝堂的局勢,可是要比何金寶看得更透徹一些。
有了這個心,何金寶倒是也不羅嗦,直接就是去找了林夫子說這一個事情。
這時候才是知道,林夫子也算是孤苦,他老家在溫州,新舊朝更替的時候正是主要戰場,沒一個逃脫的,現在林夫子身邊也就只有一個后來妾生的兒子,年幼又是體弱,很是讓林夫子操碎了心。
聽到何金寶挽留,林夫子也是很有些心動,何家給的銀錢并不算頂優厚,只是這家的人也是頗有意思,很有幾分對上林夫子的胃口,而且何金寶也是專門給了林夫子一個小院子,能讓他一家人住下。
想了好幾天,林夫子終于是點頭答應了,然后是鄭重地來問何金寶:“將軍是想著平穩安康,還是要名聲顯赫呢?”
“我怎么也算是小有名氣了吧。”何金寶還有幾分不明白,看著林夫子伸出三個手指,又是指了指天,這才是猛然驚覺了過來,驚呼了一聲,“你是說,擁立…”
被林夫子望了一眼,何金寶才是硬生生地把后一截話給咽了回去,趕緊擺手說:“我哪會想這種事情的,而且我家丫頭,我妹妹,都已經嫁進了沅王府,我家夫人心疼著呢,怎么可能會有那么想法,只盼望著那位泰泰順順地當個逍遙王爺。”
林夫子的臉上帶了一些笑容,說:“既然是這樣,那我只能是給老爺一個建議,凡事不能過。”
無論愿意不愿意,何家跟沅王都已經是緊密聯系在一起,一榮俱榮一損俱損,若是對那個位置并沒有什么肖想,那何家就是不能太富貴顯赫,不然以司馬沂的身份很容易招惹事端。只不過就算只是為了何如玉底氣能是足一些,何家也是不能敗,不能再退。
既是不能太富貴,又不能太服軟,雖然覺得林夫子說得有理,何金寶最是不擅長這些東西,只覺得頭痛無比,對著陳霜降訴苦,“這事還究竟是怎么辦法?”
“有什么好煩的,該是做什么就是什么,這朝堂上多少顯貴的人,哪能那么容易讓你出頭的。”陳霜降倒是不大在意,朝堂里那么多赫赫有名的人,光是陳霜降這個不大懂的人都能扳著手指念出好幾個的,開國臨海公刑部尚書高桑,輔國大將軍戚商人,單說富貴不可比的就海有戶部侍郎杜秋棠,哪一個不比何金寶更是顯眼顯赫。
聽陳霜降這么說來,何金寶想著也是,往床上一躺,感嘆著:“總是還要再進一步才好,不算是為了我們自己,也是要給如玉掙個臉,以后也是要個小貓打算打算的。你沒看到賈家丫頭的那嫁妝,足足是有一百二十抬,這邊從街頭出去了,那邊都還沒有拐彎進來,更是襯托著我們家如玉寒酸了,這才只得人家的一半。”
因為浦王跟何如玉定在同一天,陳霜降也是快忙翻了,后來又是值了佟皇后大喪,哪還有什么心思去打聽旁人的事情,這還是陳霜降頭一次聽到司馬汜與賈細眉的大婚情況,不由來了興趣,硬是拉起何金寶,細細地問又問。
都問得何金寶開始有些不耐煩,陳霜降這才是撒開手,說:“畢竟是還虧待如玉了。”
“人家可是三朝元老,一家三列侯的,我們哪能跟他們比的,而且這匆忙的,又不用打家具,看起來難免單薄一些,你也不是另外給了她許多銀票的么。”看陳霜降仍有些失落的樣子,何金寶這才耐了性子,挪過身子來,特地裝出一副可憐的樣子,說,“這嫁妝還是你一手操辦的,要是你都這么說了,那我該不是更羞愧地要去跳飛鳳江了,夫人你就這么狠心。”
這一番姿態弄下來,終于是把陳霜降給逗笑了,只推著何金寶不讓他靠近,一邊咯咯笑著說:“這德行,還將軍呢,也不怕人笑話。”
這事情,陳霜降畢竟是記在了心里,抽了空又是把賬本拿出來仔細地看了看,只覺得從莊子搬到將軍府之后,這家里的開支一下就是就翻了不少,又是剛嫁了何如玉,家里實在是沒什么余錢了。
只唉聲嘆氣地對何金寶說:“莊子收入畢竟是慢,這么坐吃山空也不是個事情,早知道就不該把順心坊抵出去,那生意也是不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