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那槍兵的對話,陳霜降的膽子倒也大了一點,知道反正是躲不了,索性也就不躲,直直地往院門口走,只不過總還是有點惴惴。一路倒是也碰見無數的士兵,陳霜降也不敢抬頭,小步地走,感覺有好幾個盯著她瞧,竊竊私語了一陣,不過居然還真沒人來攔她的路。
好不容易才出了這一片士兵的駐扎地,陳霜降長長地吁了一口氣,仿佛是在死生邊緣走了一趟樣,害怕地心都要跳出嗓子眼了。
回頭看了一下,想起何太爺還等著她找大夫救命,陳霜降也不敢停留,趕緊跑了起來。
因為這一支突然到達的軍隊,何家村發生了大規模的逃難,幾乎有半村子的人逃命去了,還有半村子的人懷著忐忑的心情,躲在陰暗的角落,燈不敢點聲不敢出。
這才剛入夜,一整個村子里居然看不到半個人,荒涼地恍惚是廢棄了一般。
也不知道是不是剛才已經被嚇破了膽,這會跟鬼村一樣的地方,陳霜降居然也沒覺得害怕,光是擔心大夫還在不在,是不是也跟著逃了。
在何家常慣請的那一個何大夫家里敲了半天門,不停地低聲地叫著何大夫,這一扇門才慢慢地開了,露出微弱的燭光來。
陳霜降也不顧寒暄,一把抓著何大夫就要走,何太爺還等著他來救命。
本來大夫怕事不敢去,但是這一個何大夫同一個村住著,說起來也能算是何太爺同宗,平常又是交好的,陳霜降再三保證那些士兵不會來管,不然憑她一個小丫頭怎么能跑出來,何大夫這才狠心拎了藥箱,跟著陳霜降往何家去。
那些兵將果然不大管,問了一聲,這是誰來干嘛,就吩咐了一句,不可以亂跑亂看,就放了行。
何太爺的情況果然兇險,何大夫施了針,才總算是把燒給退了下來,開了藥方,交待陳霜降一定要讓何太爺靜養。
送何大夫走的時候,陳霜降突然才想到,既然這里的士兵不會攔著,那何家這幾口人應該也可以離開,為什么這么笨的還要回來跟這些人呆一起?一開始不走,現在何太爺都不能搬動,就算是想走也走不了了。
使勁地敲了敲自己的腦袋,為自己這一個遲鈍懊惱了一會,陳霜降拿著藥方又為難了,這附近也就只有一個藥鋪,去找大夫的時候,陳霜降有路過,那里也不知道碰上了什么人,被砸得不成樣子了,這藥看來是絕對抓不成了。
想了一會,陳霜降大著膽子向著著那些士兵走近了過去,剛好聽到有兩人在閑聊,隱約地提到了連王,司馬家。陳霜降還怕聽到什么不該聽的東西,忙往后退了幾步,等又聽到司馬家,陳霜降頓時感到激動,還沒等她想清楚,身體就自己動了起來,上前問:“你們是司馬家的軍隊?”
“當然,我們是將軍就是司馬家二公子司馬嘉,司馬子夏大人。”這士兵說起來的時候一臉的傲然,似乎對這一個司馬子夏大人極其的尊敬。
“你們…知道何金寶么,他去你們那參軍了?”
這些士兵都笑了起來,雖然粗魯,看起來還是挺友善的,其中一個說:“小丫頭,司馬家的軍隊可是有好幾千好幾萬人呢,不是每個都認識的。那何金寶是你什么人,挺關心的樣子?”
陳霜降低頭了有點失望,她還以為至少能得到何金寶的一點消息呢,不過那人還真是無情,居然連一點口信都沒有帶回來。
擺在陳霜降面前的事情還很多,不可能一直去想著那個該被怨恨的何金寶,所以很快地陳霜降就抬起了頭,對著那士兵問:“你們有藥材么?我家太爺病了,村里面的藥鋪被毀了。”
那士兵正要回答,突然之間很恭敬地低下了頭,叫著:“高大人。”
這一個高大人三十來歲的模樣,叼著一桿長煙槍,悠閑地吐著白色的煙圈,只有在眼神掃過來的時候,才會覺得跟兩柄刀子一樣,閃著嗜血的光芒。
要是陳世友在這里的話,他大概就能認出,這一個高大人,就是帶人血洗了鹽司衙門,又放走了陳世友的那個。
高桑,據說是司馬家主司馬宏文最得力的手下,也是最陰險嗜殺的一個。
“你。”高桑拿著煙桿指著陳霜降,要是不看他的眼睛,會讓人覺得這只是個再普通不過的大叔,只是說話的語氣太有些居高臨下而已。“將軍要見你,小丫頭。”
司馬子夏,他為什么要見陳霜降,難道是覺得陳霜降在這里進進出出的犯了他的什么忌諱?
陳霜降自己也說不準,究竟是不是因為今天怕的實在是有些多了,所以反而不知道怕了,反正她去見司馬將軍的時候,居然還能平靜地抬頭看著他。
雖然是已經洗漱過了,司馬子夏還是一身的戎裝,長劍跟頭盔都放在最順手可及的地方,端坐著堂屋里,微微偏著頭,似乎是很疲倦的樣子。
高桑走了進去,說:“大人,人帶過來了。”
總覺得司馬子夏應該是不知不覺睡著了,高桑重復了兩次,司馬子夏才像是猛地清醒一樣,下意識地伸手去抓他的配劍,停了一下,才發出低喃一樣的聲音,“是你啊,高桑。”
從看到司馬子夏的第一眼開始,陳霜降就有一種很奇怪的熟悉感,明明是根本不可能見面的人,總給陳霜降一種似曾相識困惑。當陳霜降聽到司馬子夏朦朧中說出這一句話,忽然就恍然了,她還的確是見過司馬子夏。
就在陳采春成親的那一段時間,陳霜降曾經在堤壩附近的灘涂上遇見過一個暈倒的人,怕他被海水淹死,陳霜降就把他拖到高處,還留了一個紅雞蛋。那時候天黑,陳霜降又是心事重重的,根本就沒有看清楚那人的相貌,但是那人在呢喃著娘別走的聲音給了陳霜降很深的印象。
原來就是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