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特地找道士看過了,陳世友家四丫頭的八字很好,旺夫旺財,興許娶了她喜氣一沖,四小子就自個好了。”
“你妹妹那里…”對于李夫人的心思,何老爺多少還是能猜到一點的,所以很有點遲疑。
何夫人就淌淚了,抹著眼角說:“我這也不是沒有辦法么,老四病成這樣,妹夫是當官的,他家的姑娘金貴,能答應沖喜么,再說這書信一來一回該多少個月,老四這樣子怎么等得起?雖然不是我肚子里出來的,好歹也是叫我一聲娘,總不能眼睜睜地瞧著老四就這么過去吧…”
“好好好,都隨你。”何老爺最頭痛就是女人哭了,何夫人一哭他就沒轍,而且夫人說的也是有點道理的,所以趕緊就應了下來。
事情既然同意了下來,何夫人怕拖久了又生出什么變故,趕緊準備起來,叫人找了媒婆跟楊氏說去,楊氏自然沒有不同意的,又聽說何家不要嫁妝,立刻就樂顛樂顛準備開了。
關于這個親事,陳霜降反而卻是最遲知道的那個,她在按著日常的習慣,端飯之前繞一圈去何金寶院子打聽一下情況,結果卻是看到很奇怪的一幕,原先寂靜的小院子突然多了很多人,上下忙碌地打包收拾東西,似乎是要搬家一樣,不時地還有人拿著紅紙紅布四處地布置。
“這是在做什么呢?”趁著空,陳霜降隨便抓了一個小丫鬟來問。
“什么做什么,當然是搬家了,四少爺要成親了,自然不能再跟三少爺拼一個院子了。”小丫鬟理所當然地回答,等她回頭看清楚陳霜降的時候,不由吃驚地瞪大了眼睛,“你難道還不知道?”
“知道什么?奇怪了表姑娘那邊沒見到動靜呢?”
“關表姑娘什么事,跟四少爺成親的人是你啊!”
陳霜降突然發現她對于人生應該沒有了任何指望,本來還以為陳采春的結局應該是最差的了,沒想到楊氏居然還會把她送出沖喜。
因為日子漸漸近了,陳霜降被送回了家里待嫁,那種失魂落魄的樣子,幾乎跟個半死人沒什么兩樣了。陳世友看著心疼,悄悄地跟陳霜降說:“丫頭,要是你不愿意,咱就不嫁了。”
“這種話為什么從來不在事前說…”陳霜降幽幽地嘟噥了一聲,在陳世友還沒有聽清楚之前,又慢慢地笑,說,“嫁,為什么不嫁?何四少我至少是認得的,總比被嫁到不知道什么地方的好。”
話雖然是這么說,但是等到陳霜降一個人的時候,她從角落里翻出一個小布包,里面好好地藏著一本詩經,陳霜降小心地摸了摸,忽然就覺得蘇幕經常帶著靦腆笑容的臉龐居然慢慢開始模糊,記憶不清了,陳霜降的眼淚就忍不住地掉了下來。趕緊抹了一把,重新包了包,本來想扔到床底下去,終于還是沒舍得,拍干凈灰,放到了自個的隨身包裹里。
因為打的是沖喜的名頭,何金寶的親事自然是不可能大辦,就在十二月初的一天早上,一頂花轎抬著陳霜降進了何家的門,何金寶還昏睡在床上,連拜堂都是何金元拖著虛弱的身體來替他拜的,之后陳霜降就被送進了洞房,正式成為了何家婦。
拜堂的時候還是中午,但是客人們卻是一直鬧到入夜才漸漸地散開,幸好,大家都知道這是為了給何金寶沖喜,倒是沒有不開眼的人來鬧洞房,新房里面倒是安靜的很。
陳霜降靜靜地在新床上坐了一會,看著滿眼的紅燭紅喜紅帳,只覺得一片的觸目驚心,合著眼休息了會,陳霜降才轉過頭去看,一直睡在床上的何金寶。
床上同樣鋪著大紅的連理枝被子,在這么一大片紅色中,何金寶那張小麥色的臉龐倒是顯得格外的清爽,害的陳霜降不由地多看了幾眼。慢慢地伸手在何金寶額頭上探了探,感覺溫度還是很正常的,沒有發燒的情況,而且看看臉色也還好,呼吸平穩,似乎不像外面傳言的那樣病入膏肓到非要沖喜來醫治的地步。
感覺有點奇怪啊。陳霜降正想的入神,忽然聽到開門的聲音,陳霜降下意識地彈起了身,擺出一幅正襟危坐的模樣,想起來剛才自個可是大膽摸了何金寶的額頭,雖然只是想看看他究竟有沒有發燒,但是萬一要是被人看到的話…陳霜降不禁羞紅了臉。
“四奶奶。”隨著這一聲喚,簾子一掀,走進一個穿著湖綠對襟裙子的小丫鬟,端著一碗藥,對著陳霜降行了一禮,脆生生地說,“我叫春燕,是夫人專門撥過來在這院子里伺候的。四奶奶這是四少爺的藥。”
陳霜降不自在地轉了轉頭,總要愣一下才能反應過來,這一聲四奶奶是沖著她叫的。陳霜降有些吃力地按著額頭,幾乎是蒙在紅蓋頭下面,傀儡一樣被人牽過來牽過去牽了一整天,陳霜降覺得很有點頭痛,但是聽到喝藥,陳霜降忽然一個激靈,清醒了一些。
從何金寶落水開始,陳霜降就有個懷疑,有人推何金寶下水,之后無論是湖邊發現的衣服碎片,還是何金寶的病情反復,似乎都側面印證了陳霜降的推斷。
回頭看了一眼沉睡毫不知情的何金寶,陳霜降想無論因為什么原因,他現在都已經成為她的丈夫,陳霜降總要盡力護他個周全的。
“這藥先擱著吧,等涼了,我會給四少爺喝的。”
春燕應了一聲,把藥放在了桌子上,看陳霜降似乎是不喜歡她候在這邊的樣子,關了門窗就乖巧地退了出去。
留下陳霜降一個人對著這藥躑躅了,究竟要不要給何金寶喝這一碗藥呢,給他喝,萬一有毒,那不是要毒死他了,不給他喝,萬一真的是有病,那不是又害了他,陳霜降左右為難啊。
想半天,陳霜降倒是想起了一些鄉野傳聞的,據說象牙銀器一類的東西能試毒,只是象牙那可是真正精貴的東西,陳霜降從來沒有聽說過有哪戶人家藏著這個東西,至于銀器,陳霜降找了半天,只找到一個小銀馃子,也不管有沒有用,就放到湯藥里試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