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記得我十二歲那年發生的事情嗎?”
富蘭克背著手,邁著完全符合貴族禮儀的步伐,不緊不慢走到沙發前,蹲下身,望著側躺在沙發上,雙眼幾乎完全鼓出眶外,嘴角流淌出白黏泡沫的父親,微笑著說:“那個時候,我不小心打破了一個你最喜歡的花瓶。作為懲罰,你讓我吃下整整二十毫升番木鱉堿。然后,用手術刀割開我的肚子,摘除整個胃囊。然后,又在治療艙里另外幫我裝上一個新的呵呵你能想象嗎?親眼看到自己身體內部那些鮮血淋漓器官的時候,我差一點兒沒被活活嚇瘋。”
“混,蛋救,救我”
圓凸著如同死魚般不時翻白的眼睛,安東尼奧渾身像顛癇患者那樣神經質的拼命抽搐。十指骨節挺突,死死扣住沙發,深深插進柔韌的表皮。牙齒被巨大的力量壓迫著,碾磨出“咯咯吱吱”的刺耳聲響。順著嘴角緩慢流下的白色涎液,已經將睡袍胸口部位完全浸濕,浸出一片顏色深濃的印漬。
“我只是將你實施在我身上的事情,又重新做了一遍。”
富蘭克嘴角露出一絲猙獰,“格格格”地狂笑起來:“你不是很喜歡那瓶紅酒嗎?我用精煉過的合成型番木鱉堿擦拭過杯子,那東西無色無味,發作時間也沒有那么快,但是卻非常管用。。。。。嘿嘿嘿嘿尊敬的父親,請注意墻上的掛鐘,你剩下的時間雖然不多,但至少還能在這個世界上存活五分鐘。”
說著,他側過身體,讓出足夠的空間,讓渾身顫抖的安東尼奧能夠看到墻壁上那只鐘擺搖動的古老計時器。
“救救救我”
渾濁的眼睛里,第一次釋放出恐懼的目光。連安東尼奧自己都記不清楚,究竟有多久沒有體驗過這種瀕臨死亡的感覺。他從來沒有想過會死在自己兒子手里,也從未考慮過應對方法。這并非疏忽大意,而是對貼身衛兵的絕對信任。
可是現在,那些具有超強力量的變異者衛隊,他們究竟在哪兒?
“別找了,他們誰也不會出現。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這個時候他們不是已經被切成碎塊扔進下水道,就是剛剛被割斷喉嚨變成尸體。放心吧我尊敬的父親,沒人會來救你,絕對沒有”
富蘭克愉快地笑著,將右手插進上衣口袋,摸出一只用絲線繡成的黑色團龍徽章,小心翼翼地別在自己胸前。譏諷的目光,隨即轉回到目瞪口呆的安東尼奧臉上,認真地說:“你以為,有那幫蠢貨存在,我就真的只能任你處置?你永遠也不會給予我的東西,我一樣能夠通過外人的手拿回來。雖然數量少了點兒,但總比一無所有好得多。尊敬的龍騰領主已經任命我為新的阿雷桑德羅族長。他甚至派出一批實力強大的寄生士,幫助我清理了那些被你倚為重任的該死衛兵。。。。。哈哈哈哈父親,別用那種仇恨怨毒的目光盯著我,我可不像你那么變態,也沒有想要把你裝進治療艙,重新改造成女人之類的可怕念頭。你會安安靜靜的死你應該感謝我,你活的實在太久,對于生命已經沒有最起碼的尊重。死亡,對你而言其實是非常不錯的解脫————”
安東尼奧惡狠狠地盯著富蘭克,仿佛要用眼睛當作武器,活活“看死”面帶微笑的兒子。這種從瀕死者身上散發出的強烈意愿,使富蘭克覺得很不舒服。于是他皺起眉頭,從辦公桌的置物架上拿起父親常用的手術刀,饒有興趣地湊近尚未死亡的安東尼奧,帶著臉上自然平和的淡淡笑意,將鋒利的刀尖,用力插進那只拼命眨動眼皮的左眼撬動,切割,剜出,帶著臉上刻骨銘心的仇恨,以及深藏已久憤怒終于得到釋放的暢快感,用手指緊緊握住,狠狠捏爆 兩天后,“極限戰士”軍團第四作戰大隊六百余名士兵,全面接管了新亞歷山德羅城。
沒有想象中殊死拼殺的戰斗,缺少火焰、硝煙與死亡和鮮血的刺激,這使得已經習慣于嗜血的龍騰領進化軍人們多少有些不適應。這種潛藏于內心深處的煩躁感,很快被跪伏在進入城堡道路兩邊的數千名降者所淡化。
老人、兒童、男女阿雷桑德羅家族的成員數量,實際上并不比盧頓家族少。當然,這種血裔關系,絕對無法和安東尼奧族長這種直系血親相提并論。除了富蘭克,城堡里所有人均為旁支。安東尼奧雖然在個人興趣愛好方面非常變態,而且有著對于凌虐及重造人類身體的特殊需求,但就對于這些親戚的態度而言,倒也還算不錯。因此,這些降者身上穿著的衣服質地也較優,即便是塔夫綢與合成纖維等在普通平民當中難以想象的布料,也極其普遍。
身材高大的富蘭克站在林翔旁邊,涂抹了太多化妝品的臉上陪著笑。他曾經接受過三極強化藥劑改造,肌肉與身形都顯得健壯有力。然而,所有足可引以為驕傲的資本,卻在林翔與王彪面前黯然失色————前者比他更加英俊,更加溫和,更加能夠吸引女人近乎著魔般的目光。至于后者寄生士能力已經突破七星障礙的王彪,身上糾結發達的肌肉,已經膨脹得根本不像是個人類。暫且不論在戰斗中實際爆發出來的力量究竟會達到何種程度,單是看看那具如同食人狂魔般的巨大身軀,以及被粗硬皮膚覆蓋,面頰上那道尺度驚人的傷疤,就足以使人產生難以遏制的強烈恐懼。
王彪是在兩天前突破的。
與前幾次超越極限不同,由六星生至七星的實力變化,使這個魁梧強悍的男人身體外形產生了極大改變。一夜之間,寄生在體內的病毒似乎被注入了某種興奮藥劑,刺激著細胞以難以想象的速度拼命膨脹。他的整體身形至少比過去增加了百分之三十,身高更是達到驚人的二百四十多公分。這種急劇化生長非常怪異,它并不專門針對某一方面進行,而是隨著骨胳長度與硬度大幅提升,肌肉、皮膚、內部器官、神經系統等等所有方面同時展開。由此產生的結果,使王彪完全變成如同傳說中巨人般的存在。
現在的王彪,肌肉生長程度非常恐怖。身體寬度與厚度足足超過林翔兩倍,渾身上下都是充滿爆炸性力量的銅黑色塊狀肉體,表面盤凸著一條條形如植物根系的粗大血管。每當肌肉膨脹或者發力,這些附著于皮膚下面的管網脈絡,就會在神經系統的牽引下瞬間變粗,使管壁中的血液迅速來回循環。
林翔與王彪對了一拳,拋開速度和思維意識方面的基礎優勢,單在力量對比方面,這個外表看上去兇惡猙獰的巨漢,竟然隱隱還要比林翔強出一些。這種完全顛覆了等級與實力的對比,使林翔終于意識到————王彪其實并非如想象中那樣沒有特殊能力,他的異能不是自己熟知的冰凍或者火焰,而是來源于三種基本實力構成當中,最能顯示出威力,也最具破壞強度的力量。
擁有超過同級別變異人的恐怖巨力,這就是王彪的異能。
“我不喜歡這個家伙————”
望著身體微躬,過于白凈臉龐上滿是諂媚微笑的富蘭克,王彪那張橫七豎八分布著道道疤痕的臉上,顯出毫不掩飾的厭惡。他用力拉開特大號緊身戰斗服的拉鏈,露出被濃密黑毛覆蓋的魁梧胸膛,用低沉而威嚴的聲音低吼:“雖然安東尼奧算不上什么好東西,卻畢竟是他的父親。為了一個看上去勉強說得過去的理由,勾結外敵公開殺掉自己的爹安東尼奧真是瞎了眼,他應該在小子剛剛生下來的時候,趁著新鮮,把那個小咋種扔進湯鍋里活活煮掉————”
“別意氣用事。”
林翔側過身子,用只有兩個人才能聽見的聲音,平靜地說:“索斯比亞和費迪南德是我們最先并吞的兩大家族。其實你說的沒錯,我根本就不喜歡這些自認為繼承了歷史血脈的貴族。但我們必須面對現實————戰爭,不僅僅是單純以獲取資源和人口為目標。消滅統治勢力的同時,也必須獲得當地民眾的認可。之所以接受阿雷桑德羅家族和盧頓家族的投降,只是做出一種態度。要讓那些在意識上形成敵對的勢力,潛意識里認為我們不會趕盡殺絕。只有這樣,他們才不會在絕望之下,做出同歸于盡毀滅一切之類可怕的舉動。呵呵這種情況也許會持續很久不過,當再也沒有任何敵對勢力可能征戰,整個世界重新歸于平定的時候,我向你保證————首先用來開刀血祭的,肯定是這些家伙。”
王彪猛然轉過身,用驚訝的目光死死盯住他,直到確信那張比白瓷還要精致細膩的臉上,絲毫沒有撒謊或者作偽成份的時候,才慢慢俯低身體,在林翔耳邊低聲道:“你的信心簡直令我感到恐懼。真不明白,你是否能夠明白幻想與現實的巨大差別不過,我喜歡你剛剛說的最后那幾句話。”
“你必須活著————”
林翔背著雙手,,安靜地站立著,望著遠處道路兩邊,從無數雙眼睛里投射過來,疑惑、憤怒、嫉妒、諂媚、冰冷等種種復雜的目光,寧定的視線卻絲毫沒有搖動。他淡淡地說:“你,會看到那一天。”
“比起剛剛認識的時候,你現在似乎換成了另外一個人。”
王彪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感慨地嘆道:“我從未想過會有那么一天。呵呵我也不知道應該用狂妄還是偉大之類的詞語來形容你。如果這個世界真能重新恢復舊時代的輝煌文明,那么歷史教科書上,肯定會出現你的名字。”
林翔微笑了:“還有你、楊華、布蘭琪,也有劉宇晨、蘭德沃克、葛利菲茲甚至其他許多人的名字,都能在那些后世印制的書里找到。”
“那么應嘉呢?”
王彪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說:“我可是親眼看著你把她養大。如果不是明白她來自于醫生聯合協會的幫助,我肯定會認為————你是一個對連戀童僻有特殊愛好的家伙。”
林翔不以為意地笑了笑,舒展開雙臂,腦子里下意識浮現出那個窈窕漂亮的身影,臉上帶著柔和的笑,說:“不管你的想法多么齷齪、促狹,她都是我的妻子。這一點,永遠也不會改變————”
車隊在新亞歷山德羅城只停留了一天,當黑夜被白晝的光幕漸漸掩蓋,整個大地又重新從死寂沉默中復蘇清醒的時候,兩輛滿載各種補給品的“勇士F6”重型越野車,已經悄悄穿過被士兵嚴密守護的城門,背離太陽冉冉升起的東方,朝著仍然被無盡黑色籠罩的西部疾馳而去。
從地圖上看,剛剛占領新亞歷山德羅城的龍騰領,主要統治區域形似一輪不規則的狹長彎月。中央最寬闊的主要勢力地帶,以隱月城為核心,周圍大小分布著數十個村、鎮規模的移民定居點。至于東面以蒼影城為核心的數座沿海城市,仿佛一個個正朝四周逐漸蔓延的光團,在遙遠陌生的海岸線上,連成一串穩固扎實的鏈狀區域。左、右兩條弧線,勉強形成一個形狀怪異的圓。當然,中間至少有百分之五十四以上的面積,均為人類無法居住的中、重度輻射區。因此,這片地圖看上去顯得非常凌亂,甚至可以用破爛來加以形容。
它們都隸屬于龍騰領。
其中,包括許多在舊時代就已經被發現、開采的重點資源區,也有為數眾多的大型廢墟。隨著時間推移,殘留在地表的輻射濃度逐漸淡化,新生代人類也會不斷進入這些未經探索的區域,居住、耕種、繁衍如果按照舊時代對于生物的“圈地”特征解釋,這里,其實已經屬于林翔統治范圍下,不容許外人插手,只能被領民從內部消化的部分。
楊華率領“圣血天使”軍團,以奧特城為主要據點,向龍騰領北、西北、東北三個方向進攻。當然,攻擊范圍不包括家族聯盟,而是沿著聯盟邊界,以小規模輪戰的方式,配合愛瑪城葛利菲茲發布的各種雇傭類任務。表面上看似作戰,實際卻是蓄養戰力并且收集資源,同時對周邊地區進行勘探,盡一切力量搜索可能利用的舊時代文明成果。
南面,王彪率領“極限戰士”軍團,將繼續對費迪南德所屬各城進行占領、清剿。按照已知的勘測結果,費迪南德東南方向屬于新月之城勢力范圍。至于西南面那里,有一條寬闊洶涌的巨河攔住去路,同時也為費迪南德領地提供了足夠充沛的灌溉水源。在地圖上,阿雷桑德羅家族將這條巨河命名為“生命之江”。可是林翔知道,在舊時代,這條夾雜有大量泥沙,整體河水呈漿黃色的磅礴巨流,它的名字叫做“黃河”。
龍騰領周邊,唯一沒有得到大規模開發,也無法制訂相關移民計劃的部分,就是西面。
那里分布著太多的大型廢墟。舊時代戰爭以攻擊對方城市為主的策略,使大部分核彈頭的落點,均標注為共和國境內經濟發達,人口眾多的大型聚集地。由此產生的后果也非常明顯————整個龍騰領西部,徹底籠罩在難以散去的可怕輻射之中。人們唯一能做的,就是在距離重度輻射區邊緣五公里處,用磚石水泥壘成一座座防御森嚴的工事,把一臺臺威力巨大的戰爭兵器,牢牢指朝這個方向。
重度輻射區不是絕對的死亡之地。只要能夠抵抗無所不在的射線,其實任何生物都能在這里存活。其中,就包括被病毒改過過身體的寄生士,以及擁有高階進化能力的變異人。
表面板結,龜裂開巨大縫隙的舊公路,似乎永遠也沒有辦法駛到盡頭。
林翔并非突發奇想,故意要進入從未經過探測的死亡之地。他只是想要提前對這片區域進行勘探————誰也不知道輻射究竟什么時候能夠淡化。也許十年,也許一年,一場傾盆大雨,或者來自地球本身的震動或者板塊變化,甚至是宇宙中太陽星辰的位置轉換,都有可能產生無法預料的后果。但是不管怎么樣,只要走在前面,手里就永遠都掌握有別人無法比及的底牌。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