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撲嗵————”
鮑里斯慘叫著摔倒在地上,溫度極高的生物火焰燒化了他大半個身體,被意識引導的火苗瞬間包圍全身。手臂和雙腿已經被完全燒盡,勉強保持完整的軀干表面,露出一片片令人心悸的焦黑,根本無法分清楚究竟是他原本的皮膚顏色,還是碳化肌肉造成的效果。
鮑里斯還活著,這樣的狀態和死沒什么區別。他可以感覺到自己的腹部臟器已經被煮熟,只有心臟還保持微弱的跳動,讓生命能夠在茍延殘喘的狀態下,最后延續幾分鐘。
他艱難地抬起頭,首先映入眼簾的,是林翔那雙黑玉般的漂亮眼眸。他的注意力很快集中到對方受傷的手臂上————那條被自己刀刃順切成兩半,本該完全喪失作用,僅僅只有皮肉相連的胳膊,竟然正在以肉眼能夠看清的速度飛快愈合。不到半分鐘的光景,整條手臂已經完好如初,只有殘破的戰斗服衣料從肩膀上垂下,表面沾染著觸目驚心的大片血跡。
“你,你究竟是。。。。。。不。。。。。。不,這,這不可能————”
鮑里斯目瞪口呆地望著這一幕,如果不是親眼所見,他根本不會相信這是事實。
毫無疑問,這是一種變異人類才會具有的特殊異能。
自我修復?
壞肢再生?
無論這種異能的具體名字是什么,擁有者肯定不像普通寄生士那樣渾身上下都是弱點。他只有一個要害,也許是頭部,或者是心臟,只要那里沒有遭到破壞,再嚴重的身體損傷,也能夠在短時間里迅速恢復。
不僅僅是這一項,鮑里斯親眼目睹林翔使用冰墻阻隔自己的攻擊,更用溫度高得可怕的火焰把自己活活燒熔。暫且不論他的實際能力,單就這三項異能而言,足以立于不敗之地。
更可怕的是,從他身上居然感受不到絲毫異能氣息。偽裝,才是他最大的殺著。
“我真他/媽/的是個蠢貨。。。。。。”
鮑里斯感到一陣虛弱,他喃喃著,抬起早已不存在的右手,把已經燒成焦碳,只剩下與肩膀相連不到十厘米左右的胳膊,慢慢指向正從沙發方向走過來的布蘭琪。
“怪,怪不得你要等這小子回。。。。。。回來。他,他的確有令人驚訝。。。。。。驚訝的實力。嘿,嘿嘿嘿嘿小,小妞兒,沒,沒想到。。。。。。這次老子,老子真的看走了眼————”
鮑里斯斷斷續續地嘟囔著,不時從口中涌出混雜有內臟碎塊的大團粘稠血漿。他把頭再抬高了些,迎向布蘭琪的目光,瘋狂而熱切地死盯著她足足看了好幾秒鐘,拼盡最后的力氣問:“有件事。。。。。。我,我不明白。你,你說過,要。。。。。。要報復我。。。。。。究竟,究竟怎么回事?”
布蘭琪蹲下身子,偏過頭,沉默地看著這個用兇殘狂暴手段奪去自己身體的男人。
“我懷了你的孩子。”
她的聲音很輕,但是在鮑里斯聽來卻有著截然不同的意義。瀕死的他猛然睜大雙眼,嘴唇微微地動了動,似乎想說什么,卻沒能發出任何音節。
“用不著懷疑這一點,那天正好是我的排卵期,我用特殊的方法測試過,的確受孕了。”
布蘭琪冷冷地看了他一眼,用充滿譏諷的口氣慢慢說道:“被你/強/奸以后,我在床上躺了很久。只有這樣,才能讓你的充分融入我的身體。我沒有把那些骯臟的東西沖洗干凈,我是故意的————”
一抹鮮潤的潮紅瞬間沖上布蘭琪的面頰,她頓了頓,壓抑住內心深處的激烈與沖動,仇恨而咬牙切齒地說:“我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女人。我打不過你,但是我會生下這個孩子。如果是女孩,我會把她送進/ji/院,讓她每天被無數男人輪番蹂躪。如果是個男孩,我會親手/閹/了他,再扔給奴隸販子賣給那些有特殊需要的人。無論是男是女,他們的名字都將叫作鮑里斯。當然,這并不是報復的全部。我還會從他們身上取下足夠的細胞樣本,送到醫生聯合協會,讓他們復制出成百上千的小鮑里斯。正如你所說的那樣————只要有足夠的錢,他們很容易就能做到。哈哈哈哈別用這種可怕的眼神看著我,這都是跟你學的————”
“你,你,你。。。。。。”
鮑里斯的呼吸變得粗重起來,他的胸口劇烈起伏著,眼神中充滿了憤怒與不甘,還有恐懼和絕望。突然,他以令人震驚的動作從地上猛然坐起,爆發出野狼一般的嚎叫。片刻,轟然倒地,再也沒有任何動靜。
天空中出現了陽光,它從輻射云層的縫隙中透射下來,形成一道道散碎零亂的傾斜光柱。就好像有一把無形的劍,將厚厚的云塊刺穿,讓久被阻隔的光線能夠出現在大地表面,耀出一片能夠略微感受到暖意的區域。
城內燃燒的大火已經熄滅,填塞在貫穿城市交通主干道上的各種障礙物被清理一空,主戰坦克與輪式裝甲車組成的攻擊小隊正以內城邊緣為中點,對整個城市進行全面搜索。數千名全副武裝的城衛軍分散成一個個十人小隊,在街道上設立起密密麻麻的警戒哨卡。他們尾隨在戰車部隊后面,對每一幢建筑進行搜索清理,一旦發現潛藏在其中的暴民,當場格殺勿論,如果是被困居民,則會把他們帶到在城北面專門設置的臨時安置區,由專人進行身份甄別,并且發給水和食物。
零星的槍聲一直在城市上空回蕩,其中不時攙雜著尖利的慘叫。陽光變得越來越淡,厚厚的云層在天空中慢慢移動著,把最后一絲光線野蠻吞沒,再也無法透出分毫。紛紛揚揚飄落的雪花映襯著灰暗的天幕,這個冬天,顯得越來越冷了。
幾輛漆面斑駁的推土機在城市街道上緩緩前行,前端巨大的鏟斗里,堆滿了狀若小山的厚厚尸體。有男人,有女人,也有老人和孩子,他們身上粘滿干硬凍結的血塊,手腳無力地塌落著。鏟斗劃過地面,帶起一陣令人牙酸的刺耳摩擦,散布在街面上的尸體被巨大的機械力量朝前緩慢推行。他們越堆越高,數量多得已經無法被鏟斗容納。。。。。。終于,在一處寬敞的街道交叉口,推土機在轟鳴的馬達聲中慢慢抬起傾斜的金屬斗面,把冷硬的尸體碼成一座金字塔形狀的堆積物。
地面,殘留著幾道被鏟齒劃出的灰白槽痕,還有觸目驚心的鮮紅血跡,它們從尸山邊緣發散開來,一直延伸至遠處的街道盡頭。
在占據絕對武力優勢的城衛軍面前,暴者們選擇了投降。他們被骷髏士兵和武裝平民從城市里驅趕出來,在東面臨近外城出入口的空地上團團包圍。從天空俯瞰,就好像一個形狀怪異的巨大人圈。
考伯特動用了所有裝甲部隊和上千名士兵,才在包圍圈邊緣構筑起臨時警戒線。粗略統計,被圍的暴者數量已經超過兩萬。他們全部都是男性,與幾小時前相比,狂暴野蠻的氣息正從他們體內消散,馴良與溫和重新出現在他們的臉上。一雙雙眼睛里早已看不到血腥和殘忍的目光,從四面八方指過來的烏黑槍口,讓他們感到恐懼,被血肉和暴力刺激產生的狂熱徹底冷卻。他們相互瑟縮在一起,盡量擠進人圈內部,用別人的身體遮擋自己的存在,又把惴惴不安的目光從人群縫隙中透射出來,不住地打量著站在警戒線邊緣,荷槍實彈的武裝士兵。
流民是這個世界上最“自由”的人`。他們在荒野上流浪,一塊面包外加一杯干凈的水就能輕易把他們招徠。他們不挑食,只要能夠給身體提供營養,即便是糞便里尚未完全消化干凈的食物殘渣他們也不會放過。這一點,與能夠進入中、重度輻射區的變異暴民極其類似,卻又有著本質上為微妙區別。總而言之,在荒野上流浪的人比城市居民的適應性更強,流民其實就是介于平民與暴民之間的中和體。他們可以接受規則,并且被法律所限制轉化為平民,也隨時可能因為外部誘因轉化成野蠻、兇殘的暴民。
每一個人都帶著大大小小的包裹,這些東西是掠奪的戰利品。他們把包裹抓的很緊,生怕被人搶走。他們絲毫不覺得自己有什么錯,殺人奪物這種事情在荒野上很常見,流民營地幾乎每天都會產生諸如此類的糾紛。如果一定要從中找出某種區別,那就是爭奪區域已經從荒野變成了隱月這座城市。
人群外圍停放著數以百計的裝甲卡車,它們與散落在附近的幾座警戒塔相互配合在一起,形成一條不太規則的防衛線。隸屬于城衛軍的士兵們用沙袋墊高地面,架起機槍。隨著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單薄的警戒圈上出現了越來越多的臨時火力點。
身穿灰綠色軍制大衣的考伯特站在一輛輪式裝甲車前,默默地望著被圍在百米開外的人群。呼嘯而過的風,翻卷著大衣下擺來回飄舞,刺骨的冰冷摔打著面頰,硬生生地驅散剛剛聚集起來的一點點暖意,在雜亂的胡須表面凝結成淡淡的白霜。
考伯特的心,冷得像一塊冰。
就在半小時前,他剛剛得知————在外城一間面包店的廢墟里,發現了自己妻子塔拉尚未完全燒盡的尸體殘骸。
她本來可以不用死。
按照林翔頒布的法令:包括考伯特在內,隱月鎮上的所有原住民都居住在有墻壁和警戒塔守衛的內城。如果不是自己前天晚餐的時候曾經提過,外城那家面包店的酥皮餡餅味道不錯,塔拉也不會離家外出購買。
她是個心地善良的女人,算不上漂亮,但是很健壯。就在幾個月前,考伯特還帶著她到醫院專門做了一次全面檢查,醫生明確地告訴自己————塔拉已經懷了四個多月的身孕。
她的尸體就躺在面包店空蕩蕩的柜臺上。碳化的手腳與散落在旁邊的火灰余燼混合在一起,只剩下幾根與身體連接的黑色焦骨。原本外凸鼓漲的腹部,被刀斧之類的銳器割裂開來。也許是因為刃鋒過于鈍禿的緣故,傷口被撕扯得七零八落,夾雜著毛細血管的濃黃色脂肪外翻在皮膚表面,黏稠的流狀物質堵塞了被割斷的腸管斷口,干硬發黑的臍帶從腹腔內部拖出,耷拉著被拽出兩米多遠。地面上到處都是雜亂的腳印,以及破碎的衣物和散落的面包屑,似乎發生過一場激烈的爭斗。就在尸體左側,用幾根木頭臨時搭成的三角形燒烤架子上,還留有一只被烤熟的,孤零零的嬰兒手臂。旁邊,則是一堆很小的骨頭。
塔拉的頭部大半已經燒焦,只剩下嘴唇以上和眼睛相連的部分保持完整。她的眼瞼已經翻白,鼻孔擴張到幾乎漲裂的程度。從這塊巴掌大小的殘留部分,考伯特完全可以感受到她臨死前遭受到的慘烈劇痛,以及導致面部徹底扭曲的恐懼。。。。。。
風,越來越冷。
考伯特下意識地把手插進大衣口袋,觸摸到一塊冰冷的硬物。
那是塔拉的頭骨。準確地說,應該是從顱骨中央取下的最堅硬部分。由于缺乏食物,廢土世界的死者很少入土安葬。作為懷念,人們通常會從尸體上取下頭骨帶在身邊,作為寄托哀傷的憑物。這種習俗可能是在新生代人類步入世界的早期產生,進而延續至今。即便是那些在輕度輻射區建立定居點,早已放棄流浪生活的平民,仍然保持著這種與舊時代人類截然不同的喪葬方式。
一名滿面灰塵,神情略帶疲憊的城衛軍士兵走上前來,“啪”地行了一個非常標準的軍禮,說:“隊長,暴者推選出一名代表,要求晉見城主大人。”
考伯特臉上呈現出病態的青白,他用力捏緊手中的骨片,又慢慢松開、放下,被凍的有些僵硬的嘴角,流露出一絲古怪的冷笑把他帶過來。”
這是一個非常強壯的中年男子,超過一米九幾的身高,足足超出考伯特半頭,臉上的胡須很粗,也很硬。他穿著一件穿著黑色的粗布罩衫,透過半敞的開口,可以看見布滿胸毛,糾結發達的胸肌。
高大,強壯,這就是流民判斷力量的標準,也是他們選擇首領的唯一準則。
“為什么還不放了我們?”
男子的聲音聽上去有些沉悶,其中充滿了不滿的口氣:“我們已經投降,按照相關條例,你們應該向我們提供食物和水。”
他說的沒錯,城市管理委員會制訂的收容規則當中,的確有這么一項。
考伯特的目光里充滿不加掩飾的譏諷,他冷冷地看了男子一眼,說:“你的記憶力不錯,這種時候,居然還記得所謂的條例。”
“這是一場混亂,我們,我們也不想這樣。”
男子頗為尷尬地笑了笑,加重語氣道:“不過現在事情已經過去,我們希望回到自己的居所。你也看到了,現在正下著雪,我們需要御寒的衣服和房子,還有食物和水。在這里繼續呆下去的話,有很多人都會被凍傷。我們有力氣,而且。。。。。。都是男人。”
這番話明顯帶有威脅。倒不是說男子沒有搞清楚目前的狀況,而是流民們已經習慣于在“投降”和“反抗”當中左右搖擺。鑒于人口和提升自身實力的考慮,很多定居點控制者在平定叛亂的時候,大多都選擇懲治首惡,把其余人員繼續收容管理的辦法。
在男子看來,死的人已經夠多,任何一個有眼光的城主都不會拒絕自己的投降。況且,這還是足足兩萬名身強力壯的男人。在廢土世界,這相當于一筆巨大的另類資源。
因此,自己有權力要求得到一些最基本的生活物資,并且重新獲得自由。
考伯特冷冷地注視著他,眼眸深處釋放出的目光,從冰寒轉為狠毒,又慢慢變幻成仇恨、猙獰。
“你們。。。。。。居然還要食物?”他的聲音聽上去顯得有些古怪,略顯嘶啞,帶著壓抑的速度,甚至還有一點點讓人難以理解的急促感。
“我們已經整整一天都沒吃過東西。再餓下去,我可不敢保證會發生什么事。這里有兩萬多健壯的男人,如果讓他們聽見這些話,你應該明白會出現什么狀況。”男子很不高興地皺起眉頭,話里更是帶著赤/裸/裸/的威脅。
“你們身邊有的是食物,何必來找我?”考伯特微笑著咧開嘴,露出兩排白森森的牙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