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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監管條例,七十三勞改農場所有囚犯只能得到最低限度的食物和水。他們的飲食品種及其單調,除了用粗麩、玉米面、糙米混合制成的窩頭,配餐只有一碗無油寡淡的熱水。至于佐菜,夏天往往是鹽拌笈笈草根,冬天則是咸蘿卜纓子。
只有在過年過節的時候,才會在囚犯餐桌上,看見一大盆漂著油花的清水煮白菜,旁邊還有一碗用作蘸料的醬油。
西北,歷來屬于苦寒之地力紅色共和軍的補給情況比林翔想象當中糟糕得多。由于沒有足夠的可耕地,農作物種植只能完全依靠室內盆槽形式的無土栽培。盡管如此,卻因為電力方面的限制,無法形成規模。而產出的糧食也必須首先滿足軍隊和國企人員。長久以來,紅色共和軍一直在所有統治區域內實行配給制度,對各種農產品進行最大限度的集中。不過,這并不意味著,得到重點供應的軍隊情況有多好。實際上,除了正規作戰部隊,其余的預備兵與警堊察、安監等第二軍備系統人員,每天口糧只有大約一公斤左右混合面干餅。這種東西與七十三勞改農場的囚糧一樣,都是用玉米面、糙米等混合制成。唯一不同的,其中取消了粗麩或者米糠的成份,還添加了一定數量的鹽、糖、動物油脂和大豆。
從核導彈從頭頂落下的一剎那,林翔與這個世界就已經失去了最直破曉神靈接的聯系——他不知道共和國是如何從戰爭中保存力量,一直遷延向西的整個過程也不知道其中究竟發生了什么樣的故事。可是,在七十三勞改農場呆得越久,與共和軍接觸越長,他總能深刻體會到,紅色共和軍與骷髏騎士團之間巨大的差距。
暫且不論誰能代表正義或者邪惡,單從物資供應與實際控制區域方面來看,紅色共和軍都居于劣勢。
西北荒漠貧瘠而廣闊雖然同樣掌握了合成生命體復制技術共和軍方面卻沒有足夠資源制造出數量龐大的軍隊,更不可能對轄區內所有地域做到絕對防守。他們只能以主要資源產地作為依托,進而形成一個個作為后勤支援的中、小型定居點,逐漸向外擴散。從地圖上看,外放警戒線雖然很長實際土卻沒有太大的防御價值。唯一的作用,就是限制流民與間諜由外自內進行滲透。只有在東、西兩面與骷髏騎士團或者“上帝之劍”接壤的部分,才分派有大量齊裝滿員的正規軍。
充滿輻射的廢土使舊時代遺留下來絕大多數精密電子設備都喪失了作用。無論與任何一方勢力進行戰爭,很大程度土仍然要依靠半原始狀態的步兵沖鋒。坦克與飛機的作用被為完全弱化,在戰場自動觀測儀與高空顯像系統一片雪花點的情況下,投彈或者發射,只能依靠機師對于機械本身的操作熟練,以及頭腦靈敏、目測觀察、距離與操作等方面的控制。這相當于返回到人類歷史上第二次世界大戰時期,機槍和大炮成為決定勝負的關鍵。當然,也少不了比普通人更加強悍,身體基因狀況已經遠遠超過正常人的變異個體。
與所有共和軍轄下的監獄一樣,除了關押囚犯,七十三勞改農場的存在目的,就走向駐扎在周邊地區的軍隊提供糧食。這也是孔彪身為監獄長的職責。
從頭頂直射下來的烈日,將整片荒野炙烤成充滿無形火焰的熱海。偶爾有風舌過,也只能在高低不平的草叢表面撫起層層微動。也只有在這種時候,才能透過灌木從的遮掩,看到半埋在沙石中間,不知道究竟是人類或者某種動物的殘留骨骸。
以七十三勞改農場所在位置為核心,五干多名囚犯,以每百人為單位,分成數十個搜索小隊,在廣袤荒涼的原野上來回逡巡。
所有囚犯手里都拿著簡單的武器—曉—曉粗木棍棒、石塊、鐵鍬或者鋤頭。在他們身后大約百米左右的位置,停放著大約二十多輛軍用卡車。車頂及車廂四周架有機槍。以它們作為依托,數百名全副武裝的共和軍士兵各自形成獨立的監控哨,將所有囚犯全部圍在其中。從空中俯瞰,就是一個沒有實際線條,完全以兩種不同款式服裝構成,外觀與體積均不對稱的不規則圓。
兩公里外的監獄警戒塔頂,孔彪站在裝有鐵制欄桿的射位后面,手持戰術望遠鏡默默望著遠處荒野上來回游走的犯人。過了很久,才慢慢放下望遠鏡,從鼻孔里噴出明顯帶有不屑一顧與憤怒意味的冷哼。
副監獄長林翔的手,伸得越來越長。
這個混蛋”””他正在接二連三打破自己在七十三勞改農場定下的各種規矩。
每周一次的升國旗儀式,僅僅只是開始。他甚至要求囚犯們按時學習偉大領袖的講話和《語錄》,并且要寫出每個人寫出學習心得與體會。
這些事情在七十三勞改農場歷史上從未有過。身為政監委員,孔彪當然明白政治學習的份量與重要性,可是在紅色共和軍的所有監獄當中,就根本沒有諸如此類要求犯人學習《領袖語錄》之類的管理條例。原因很簡單———一幾乎沒有人能夠活著離開監獄,無論是罪大惡極的重刑犯,還是被歸納為“政治犯“的被監管人員,只要進來,只有死,路一條。
讓將死之人去學習《語錄》,改造一個必死之人的大腦,這在孔彪看來根本就是多余。
可是,他無法制止林翔——偉大領袖的神圣光輝沒有任何人能夠阻擋,只要是領袖說過的話均永遠正確。《領袖語錄》只指導世界革命最先進的,也是最具典型意義也永遠不可能被他人復制的正確思想綱領。在這種情況下,任何阻攔或者質疑,就是與革命作對,就是對人民宣戰。
何況,在這些看似根本沒有任何意義的事情上,林翔也有足夠說得過去的理哦“偉大領袖說過—M要團結一切可以團結的對象。即便是在敵對陣營,也要分別對待每一個不同階級的民眾。資本主義社會與帝國主義世界同樣也有工人也有生活在社會最底層無法得到溫飽,饑寒交迫的廣大貧苦人民。哪怕是我們內部已經犯下錯誤的同志,也必須盡最大努力挽救他們。只要認識到自己的錯誤,與腐敗分子和反動派堅決劃清界限,那么他們就仍然還是意志堅決的革命者嗮—”
《領袖語錄》是紅色共和軍的思想指導,其地位甚至凌駕于法律之上。甚至是在判決案件與重大事務的決斷情況下,通常也必須參照《語錄》作為憑據。
孔彪只能眼睜睜看著林翔一點點改變七十三勞改農場的現狀。
監獄就是監獄根本不應該出現什么政治空氣,囚犯存在的唯一價值就是服刑和死亡。也只有腦袋麻木,愚蠢透頂的復制人,才會想出依靠學習和儀式向上面邀功請賞的舉動。不過話又說回來”””這個叫做林翔的混蛋,本來就不能算是真正的人類。
想到這一點,孔彪被恨怒充斥的心里,才終于找到那么一點點能夠當作撫慰的平衡。
遠處,荒野上的囚犯們仍然忙碌著。
其實,不僅僅是孔彪,在任何紅色共和軍監獄看守者眼中,林翔都是一個膽大包天的人物。
清審案卷的結果,是七十三勞改農場所有囚犯按照各自不等的罪行,被劃分為一至五等級。其中,一類囚徒為殺人、強奸之類永遠不可赦免的重刑犯。二至五類遞次分減。罪名最輕的,應屬在政治見解方面被連帶涉及,因為生活所迫犯下偷竊、搶劫等罪案,金額及實物數量不是很大的囚犯。鑒于勞放農場實際看守人員數量不足,林翔采取以輕犯監視重犯,從第五等級當中挑選出關押區域小隊長之類的制度。
這并非毫無意義的表面工作。也只有在這種層層監管,相互依托的情況下,林翔才敢于將所有犯人從牢房堊中放出,發給簡單的武器。
想要改變食物不足的現狀,最好的辦法,就是另外尋找新的食物來源。
這片荒漠并非死地。在沙丘下面,生活著數量龐大的沙鼠群。
和南方荒野上常見的巨鼠一樣,這也是一種從舊時代鼠類演變而來的變異物種。成年沙鼠體長大約三十至四十公分,體重可以達到五公斤左右。它們以植物莖葉為食,體形沒有巨鼠那么龐大。在冬季時節,偶爾也會攻擊其它動物為食。這些家伙幾乎什么都吃,即便是堅硬的骨頭,也會被它們拖進洞穴當作存糧,用粗長堅硬的門齒慢慢啃嚙。
夏天,不是正常的狩獵季節。
但是饑餓的人們已經管不了那么多。七十三勞改農場的囚犯對于捕獵沙鼠這種活動,抱有異常濃厚的興趣。他們在荒野上來回奔跑,亢奮無比地呼喊,用鐵鍬與鋤頭挖開泥土,瘋狂搜索著每一塊可能存在沙鼠的區域。
人民群眾的智慧是無窮的。囚犯們封堵住大部分找到的地下洞穴,只留下幾處被重重把守的出口。將入口位置挖深、挖大,點燃混雜有部分濕泥的枯草,朝洞穴內部灌進濃密的灰煙。旁邊,數十個空鐵皮罐頭被繩索串連起來,用木棍拖拽著,在石頭與地面“叮叮當當”拖動,發出震耳欲聾的噪音。沙鼠根本無法忍受這種無比可怕的煎熬,紛紛從潛藏的地穴瘋竄出來,卻被守候在出口的囚犯一頓亂棒當場打死。即便偶爾有幾頭僥章從人群里沖出,守候在附近的囚犯也一擁而上,帶著無法用語言說明的狂喜,把這些滿面絕望,發出“吱吱”尖叫的小東西活活砸死。
武裝士兵一直守候在囚犯外圍。他們沒有加入到狩獵當中,只是用好奇和警惕的目光,牢牢盯視著自己看管的每一個時象。不過這種活動對于他們來說同樣具有吸引力。尤其是看著一頭頭肥尖的沙鼠從四面八方聚集送來,被扔進車廂的時候,刻板冷漠的面孔,也會不由自主顯露出一絲淡淡的笑意。
忙碌一整個月的結果,總共獵殺了三萬多頭沙鼠。對于廣袤的荒漠而言,捕獵區僅僅只是非常微小的一部分。強大的生育能力,使沙鼠種群擁有驚人的繁殖速度。
最多只需要兩至三牟,被獵殺一空的這片荒野上,又會重新出現它們的身影。
清理,是一個相當繁瑣的過程。
從地下暗河抽出的水,把獵獲的沙鼠沖洗干凈。剔出的內臟被埋在農場周邊,成為貧濤沙土最好的改良介質。幾天下來,七十三勞改農場的廣場上,已經堆滿洗凈錄光的鼠肉。它們看起來很白,肉質很嫩,在陽光下顯出一層略帶透明的為瑩感。
按照林翔的命令,除留下兩千頭沙鼠作為囚犯與監管人員食用,其余的鼠肉全部加鹽晾曬,制成腌肉,統一上繳到距離最近的軍需供應站。
當滿載鼠肉的卡車緩緩駛進兵站大門的時候,除了驚訝與狂喜,所有人的情緒,都在瞬間達到難以言語的沸騰頂點。
長久以來,西部兵站一直都是周圍駐軍的物資供應點。除了來自新京等主要城市的配給,跟本沒有第二種渠道能夠得到肉食。
捕獵沙鼠,其實并非林翔首創。實際上,共和軍控制范圍內的很多軍駐點,都會組織狩獵隊伍以破曉神靈增加食物供應品種。不過,像七十三勞改農場這樣送出大量肉食的監獄,在西北,乃至整個共和軍境內,都還是第一次。
這是一種非常簡單的舉動。然而其中的意義,卻很重大。
一列表面涂有灰黃色沙漠迷彩的車隊,越過沙丘,一直駛入七十三勞改農場敞開的鐵門。
數十名監獄官員站在道路兩旁等候迎接,就在隊伍首端,林翔與孔彪分列左右。他們身體站得筆直,如同兩根牢牢釘立在地面上的標槍。
身穿黑色政監中將制服的逸風,從中間一輛重型越野車上下來。他臉上一直帶著淡淡的微笑,與每一個人都親切地握手。尤其是從林翔身邊經過的時候,更走出乎意料地伸手重重拍了拍他的右臂。這種顯然帶有過分親昵的舉動,在所有歡迎人員眼中具有不言而喻的暗示效果。人們的目光也不由自主飛快轉朝林翔,其中,漸漸增加著越來越多羨慕與追捧的成份。
孔彪臉上同樣帶著笑。只不過,沒有人能夠看清楚那雙黑色眼眸的深處,隱破曉神靈隱放射出仇視以及嫉恨的目光。
歡迎儀式沒有棒續太久。政監委員之間也不需要太多場面上的虛言。簡單的寒喧與問候過后,按照預定程序,逸風主任與林翔走進監獄三樓的主會議宜,隨同抵達的數十名黑衣衛兵,在房間周圍迅速形成警戒。
房間里很空,擺設的家具,只有一套合金桌椅。
逸風走到辦公桌背后坐下,摘掉軍帽,伸手撣了撣落在表面的灰。過了幾分鐘,才抬起頭,看了看對面正襟危坐的林翔,拉開公文包,取出一份文件,輕輕擺在桌面土。
“自己看看吧!”
這是一份報告書。格式完全符合政監委員會規定的檢舉模式。其中詳細羅列了林翔在七十三勞改農場的種種所作所為,標注有準確的時間、地點、參與人數,以及各種疑點。在文件末尾的“報告人”一欄,用工整的筆跡寫有“孔彪”兩個字。
“非法集會、聚眾營私、沒有經過允許擅自組織囚犯學習、分發武器進行狩獵”””呵呵!短短一個多月就做出如此之多的事,的確令人感到震驚。”
政監主任挪了挪身子,前傾著半趴在桌面上,雙手相互握住”目光炯炯盯著林翔,說:“我希望,能夠得到一個合理的解釋。”
緩緩合攏手上的文件,林翔沒有直接回答問題。他坐直身體,沉默了幾分鐘,平靜地說:“我只是做了一名政監委員應該做的事。”
逸風淡淡地笑了笑:“禁止非法集會,你卻組織所有犯人舉行升旗儀式?”
“除了被錄奪政治權利終身的重犯,其余的人都擁有公民身份。在固定時間升旗,有助于提升他們的愛國主義信念。”林翔的回答不卑不亢。
“政治學習呢?對于一群死囚,你覺得有這個必要嗎?”政監主任繼續追問。
“偉大領袖的光輝思想無論在任何時候都具有號召力。即便是囚犯,也有被改造的可能。與其讓他們永遠被資本家和帝國主義誘惑,不如把他們從墮落深淵里重新拉回來,與過去劃清界限,進而影響到身邊更多的人。“林翔義正詞嚴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