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回事?”
楚云升一咕嚕從床上爬起來,他已經完全清醒了。
床邊一側的肖納立即筆直地單膝跪下,道:“大人,還是我的錯。”
楚云升皺起眉頭,冷沉道:“我不是說過不準再干涉嗎?里面有你們的熟人,你們出手了?”
肖納連忙搖頭道:“不,不,大人,您誤會了,從您昏倒后,我們所有人都守在門外,寸步都沒有移開,之所以說是我的錯,還是之前我告訴您的事情。地球人沖擊刑場搶人的混亂沒有及時被平息,越鬧越大,美國人逼他們的軍隊把坦克都開了過去,搶了不少嬰兒回來,結果,密以修的本地人不干了,憑什么地球人的嬰兒可以被搶出來免死,它們的孩子就要被處死?于是騷動波及出去,開始還是鎮上的平民參與搶人,到了下午消息傳了出去,全封地的人都沖來了,就連豬頭人都來了,鎮上一片混亂,到了晚上,形勢完全失控,城堡中的騎士加上胡爾的騎士都彈壓不了了,現在叛亂一觸即發,許多人開始搭云梯,爬城墻了,叫嚷著要處死城堡里的貴族老爺們!”
楚云升聽完,也顧不上自己竟然一睡就睡了一下午帶晚上,原地走了幾步。
這是造反啊,他這一輩子第一次見到造反,而造反的對象還是他自己一方,真夠滑稽的。
“不對啊,這和我們在遺境中見到的大陸國人不一樣,它們怎么突然會造反了呢?”楚云升摸了摸鼻子,奇怪道。
但他馬上便被更奇怪的事情嚇了一跳,手上怎么有血?
瞬間,他便想到了一個想立即找個地縫鉆進去的可能,怎么可能呢!難道剛才抓一下的時候,情急之中用上了元氣力量,穿透了衣服?
他咳嗽一聲,裝作沒事地將手放下來。掩飾地背在身后,心虛地朝他抓過的那個人那個地方瞥一眼,頓時心中嚇了一跳!
真的有血!
一下子,他一個頭兩個大。當著滿屋子血族人的面,他現在簡直藏無可藏,血族可是對血是最為敏感的人,看看某個血騎按捺住抽動的鼻子就知道了。
楚云升以前也遇到更加尷尬的事情,但在眾目睽睽之下。都又是自己人,還是第一次。
肖納仿佛完全沒看到他的尷尬,或者說是存心讓他難堪,抬頭望向血的主人,將所有的人視線都帶向她,道:“大人,這個屬下就不清楚了,不過文小姐了解一些情況,不過文小姐受了傷…”
“我沒事。”文蘿臉色如同滴血般潮紅,但立即打斷肖納的話。飛快轉移話題道:“大人,有一個情況,我也是剛剛得知的,美國人在來到密以修后,他們隊伍中的牧師傳教士們發展了許多本地人教民。”
楚云升驚愕道:“不可能吧?他們語言不通就不說了,關鍵是大陸國有自己的神靈信仰啊?”
文蘿臉色又恢復了幾分道:“是的,我聽到的時候也不敢相信,但的確發生了,語言不是障礙,我想關鍵之處在于美國人傳教士宣揚的那些東西正是密以修下層貧民急需的精神寄托和依據。大陸國的信仰我也了解過,和歐洲的中世紀教廷禁錮差不多,和現代的美國人教念相差太遠了,一個落后。一個先進,可以這樣說,大陸國在武力上對美隊有多大的優勢,他們傳遞給貧民的教念對大陸國就有多大的優勢!”
楚云升難以理解道:“就算他們宣揚成功了,密以修的貴族們難道沒有把美國人抓起處死?會任由他們發展?”
文蘿搖頭道:“它們太自信,根本不當一回事。聽說一個貴族聽聞后,公開以鄙夷的語氣嘲笑說,只有賤民才會和骯臟的畸形人混在一起,事實證明賤民就是賤民,等等諸如此類的話。”
楚云升想想道克拉格那些封臣的模樣,覺得文蘿說的這個傳聞倒真有可能,胡爾的擔心也不是沒有一點來源的。
“這么說來,這次造反暴動是有預謀的了?”
文蘿搖搖頭道:“我覺得不一定是有預謀,但可以看做是巨大的影響,否則平民絕不會反抗貴族,它們腦袋里以前壓根就沒有這類東西。其實,在營地的時候,我就聽阮主任說過,她們在天羽國也成功地發展了不少人。”
“你在開玩笑吧?”楚云升這一次是真正的驚愕了,如果說老美那一套能糊弄人,他勉強能相信,阮曉紅她們竟然也能,是這個世界太瘋狂,還是自己太弱智?
文蘿臉色此時已經完全恢復了正常,點頭道:“實際上,阮主任比這里的美國人更加成功,原因只要仔細一想就知道了,五國下層的貧民最最需要的東西,阮主任的理論比美國人描述的更加美好,更貼近,更符合它們現實的處境,第一次聽到這些理論的天羽族貧民估計都會激動不已,我料想,她們在天羽國應該無堅不摧!”
楚云升張大了嘴巴坐在床沿上,他第一次感覺到,這個世界上有一種力量,遠勝于樞機源門,它的強大,估計就是神靈都無法直視!或使之屈服!
“我覺得是件好事,他們在地球上就把地球搞的亂七八糟,現在到了這里,遲早也會把五國禍害到崩潰,和地球的歷史不同,如今他們的手里,無論是哪一方,都有成熟的理論和專業人員,這個時間不會太長,很快就會看到,比如現在的密以修就是一個例子,到時候,大人,您說的樞機就顧不上我們了,它得忙著四處滅火。”
一向謹言慎語的布特妮突然插話說道,雖然從她的語氣里,可以明顯地看出她更喜歡五國現在的貴族體制,但最終卻是為楚云升與整個血騎考慮。
楚云升在腦海荒誕地出現一群被地球人思想武裝起來的豬頭人,高舉著自由與夢想的旗幟,或許其中還會夾雜著鐮刀與斧頭之類的,向貴族們的城堡發起一視死如歸的沖擊,其中一個渾身是傷的豬頭人堅毅地站在敵人的尸體上,搖動著巨大的旗幟大吼:
為了自由,沖啊!
或者。同志們,沖啊!
這種畫面讓楚云升感到滑稽,但卻笑不出來,因為按照布特妮的預言。這一切真的會發生,更因為畫面中的豬頭人值得尊重,它們在用生命發出怒吼,不管地球人是不是在忽悠它們,僅對它們而言。這一刻就是真心的吶喊,是尊嚴。
文蘿再次說道:“布特妮說的我部分贊同,但真要出現那種情況,第一個被消滅的肯定是被樞機當做罪惡之源的地球人,只要消滅掉地球人,五國的平民還是很好收拾的,所以,這件事的發展必然一波三折,萬般的艱難,可能會有無數次的起義造反。最終都被剿滅,而且地球人為了自保,肯定明確地會站在五國貴族這一邊,混亂不堪,但大人,我們卻可以找到另外一條途徑。”
楚云升點頭道:“說說看。”
文蘿敏銳地捕捉到了楚云升的眼神,很奇怪的沒有臉紅,而是眼神一緊,才說道:“您醒來的消息,很快就會傳到胡爾的耳朵里。它應該會派人找您過去,叛亂的平民種族實在太多,其中甚至包括了大量下層的軍隊,它們還有熟練的工匠與各種職業。更有城堡中的仆人奴隸做內應,以道克拉格和胡爾的騎士不但守不住城堡,可能連沖出去都危險,胡爾必定是想突圍的,它不會困死在一群亂民之中,但要突圍。就要借助我們的力量,施展江面上威力,強行推開一條血路。”
楚云升不再去想傷的事情,慎重道:“血騎沖出去沒有問題,冰封住一條道路來還是可以的,但為了速度突圍,輜重將全部丟棄,如果整個封地都在叛亂之中,我們可能會餓死在路上。”
文蘿點了點頭,看了一眼布特妮道:“所以,我有一個建議,不突圍,改變策略,策反胡爾!”
楚云升眉頭一跳:“策反胡爾?他可是王族!”
文蘿道:“正因為它是王族,所以才能策反,像道格拉克就完全沒有策反的可能。”
楚云升沉思片刻,眼睛一亮道:“你的意思是說讓胡爾和王庭決裂,順應民意,諸如清君側之類的?”
文蘿微微一笑道:“是的,大人,胡爾是王族,海國人不是說老皇帝糊涂了嗎?它造反就不叫造反,最壞叫奪嫡,好聽點叫清君側,現在王庭的旨意不代表老皇帝,胡爾完全可以利用這個借口,將王庭的殺嬰令叱為亂命,這樣一來,密以修平民眼下毫無退路只有一死的大叛亂,瞬間就變成了跟隨胡爾王子反抗亂命清除王庭亂臣賊子的忠義之舉!”
楚云升在文蘿的微笑中仿佛看到了翻云弄雨的氣勢,讓他想起了那首電影的詩句:
天下風云出我輩,皇圖霸業笑談中。
提劍跨騎揮鬼雨,白骨如山…
文蘿繼續在說:“人類對五國的思想滲透還在邊緣地帶,短時間內形成不了燎原之勢,而胡爾以王族的身份豎起清君側除亂命的大旗,不出意外的話,兵鋒所到之處,殺嬰令蹂躪之地,從貴族到賤民,不論種族,不論男女,都必將紛紛響應,百萬大軍直逼太陽城,形成天下圍攻之勢,開啟它征服天下的不世霸業!”
“所以,它一定會同意,它不會再有第二次這樣的機會。”
忽然間,房間里靜謐無聲,都像是第一次認識文蘿一樣看著她。
所有人都看出了大家眼里的驚愕,但文蘿不知道怎么會事,竟一反她以前謹小慎微的性格,也不在乎楚云升的目光,咬著牙,繼續犀利無比地說道:
“胡爾奪取皇位的過程,需要我們的大力支持,在這期間,我們可以任意索取所有大人您需要的所有物資,有多少就榨干多少,一旦等到它登上皇位,就會視我們為眼中釘子,那時候就遲了,所以,在圍攻太陽城時,我們要盡量拖延時間,同時也可以避免大陸國樞機對我們的不滿,甚至可以偷偷保護下胡爾的政敵殘喘,讓它忌憚,并讓鮑爾等人加快地球人思想滲透,每下一城,滲透一城,等到胡爾與我們撕破臉的時候,我們已經有了和它甚至是與樞機談判的底氣!”
楚云升倒吸了一口涼氣,沉聲道:“你們先出去吧,我一個人想一想。”
他真的沒想到文蘿將整個計劃都謀劃的一清二楚了,連胡爾奪得皇位后的安排都處置好了,這樣的人,讓他覺得可怕,仿佛什么事情都在他們的掌控之中,絕境的壞事都能在他們手里瞬間變成絕世的機會,這種能力讓人望而生畏。
文蘿說的沒有錯,為了皇位,胡爾肯定會同意,老皇帝病重犯渾,王庭殺嬰蹂躪天下,這是它最好也是唯一的機會,錯過就不會再有。
但胡爾不是笨蛋,文蘿能想到的事情,它也會想到,最終如何,就要看文蘿和它斗智斗勇中的能力誰更勝一籌,畢竟文蘿現在說的只是一個大框架,細節部分將會更加隱晦與暗藏殺機,每一步都如同棋局一般。
楚云升自認玩不轉這東西,但他又的確急需胡爾大陸國的資源,而且眼下的大叛亂局勢,文蘿的策略是最好的也是唯一的解決之道,這就是悲哀之處,胡爾估計也得悲哀,它或許明明能看穿文蘿的“險惡”用心,但也不得不同意,和他一樣,沒有第二路可以走。
還在,比起胡爾,楚云升沒那么大的壓力,文蘿畢竟是自己人。
眾人出去后,故意留下來的布特妮說出的一句話,卻讓楚云升驚出一聲冷汗:
“王,有一件事,我必須要告訴您,我趕來的時候,看見文蘿正拿著一柄帶血匕首接近昏迷的您…”
第二更,說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