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株約莫五十多米高的參天巨樹,矗立在西璧植物林的一個安靜的角落,枝葉繁茂,濃郁的土元氣能量環繞其周圍,四下靜謐安詳,熒光冷閃,幽然而又避世。
它的下方,站立著一個穿著普通的男人,也不知道他站了多久,在男人的面前,是一座新砌的土墳,似乎在靜靜地述說著什么。
男人的眼眶有些紅潤,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一動不動,許久之后,風吹起了他的衣角,吹亂了他的頭發,更像是吹散了什么塵封…男人從沉憶中“蘇醒”過來,長長地嘆息一聲,緩緩戴上半闕面具,一轉身,原本紅濕的眼眶畢露出陣陣厲芒!
風卷殘葉,舞起紛繁,男人的大衣隨之而獵獵掀起,踏地而行,身后的新墳越來越清晰,也越來越模糊。
“璧主,…”通訊藤人敬畏地湊到男人的面前,小聲道。
男人的目光逐漸凝聚,俄而犀利,俄而茫然,最后冷然,道:“請畢先生過來,一起去見識見識他。”
“李督領,我明白您的心情,但我奉璧主之命,送這幾位出林,懇請您勿要為難我們這些人!”毒氣軍團副團長硬著頭皮道,如果他可以選擇,打死他不蹚這潭渾水,植物人軍團雖然不止一個,但眼前的這位,卻是東西璧這么多年來,唯一成功“去蒂”,擺脫條藤限制的頂尖級花仙人。
花仙人聞言,冷笑道:“高辛,你當我是傻瓜嗎?你別忘了我是植物人督領,為了找這群畜生,我的通訊藤人已遍布植物林,畢方達擅自假傳璧主之命,能騙得過別的軍團,豈能騙得過我!”
副團長高辛頓時冷汗直流,李滔為了復仇。竟然派出他麾下所有通訊藤人,監視整個西璧植物林!假傳璧主之命,在植物林,那是死罪。雖說有畢方達頂著,但若璧主重責下來,他也逃不了干系。
花仙人飄到高辛面前,死死盯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高副團長。我和你們毒氣軍團素無瓜葛,今天我為滿門血仇,你若讓開,如我恩人,你若不讓,縱是得罪畢方達,縱是被璧主處死,我也要讓這群畜生血債血償!”
高辛握著長矛的手心浸出殷殷汗水,心中劇烈搖擺,畢督領交給他是個什么樣的天大麻煩啊?
李滔麾下的植物人第三軍團已經將這里團團圍住。滴水不漏,層層疊疊,如同小山巒起伏般地各色植物人們兇光畢露,只待他們的軍團一聲令下,便可將他們這群人化為一灘血水!
萬般掙扎中,高辛苦望自己的督領來解圍,他剛遇到李滔就聰明地派人回去報告了,卻始終不得消息,有個不好的預感在他腦海中升起——璧主已經知道了。
“我該怎么辦?我他媽的能怎么辦!”這位副團長陷入了極為被動的境地,電光火石間終于做下對他最優的決定。指著楚云升,高聲道:“李督領,別人我管不著,這位先生是畢督領的貴客。你若不放行,我回去無法交差!”
他提高聲音,與其是說說給李滔聽,不如說是說給老孫他們聽,明確地釋放出毒氣軍團的立場:只為楚云升一人!
老孫一下子仿佛蒼老了十歲,毒氣軍團保不住他們了。“啞巴”似乎也嚇退不了李滔,就算“啞巴”再強,終究也沒有三頭六臂,植物人第三軍團只要幾輪齊射,就能將他們化為血水,一個人的力量根本同時擋得住鋪天蓋地的攻擊,他們今天注定死劫難逃。
“小李,不,李督領,一人做事一人當,當初我們三大隊欠您的,我們用命還,只懇求您大人有大量,放過女人和孩子,她們是無辜…”老孫流著眼淚,雙膝一曲,跪在地上,無顏乞求道。
花仙人李滔仰天大笑,嗆出眼淚,血泣嘶喊道:“孫盛!無辜?你們這群禽獸有臉和我說無辜!?兩年前,你們慘殺不滿一歲嬰兒的時候,可曾有過半點人性!可曾知道這個世界上有無辜二字!高辛,趕緊帶你的人滾,這里所有的人,我都要讓他們下地獄。”
他一陣充滿絕恨、殺氣騰騰地怒吼,人群頓時像是炸開了鍋似的,和9隊無關的人,立即躲到一邊,哭喊道:“放過我們吧,我們和他們真的沒有關系,我們都不認識他們!”
他們似乎完全忘記了是怎么跟著9隊才能活著走到這里的。
“無恥!”金甲女人看了一眼那些試圖撇清自己的人,低聲罵了一句,迅速對她的人,沉聲道:“準備趁亂突圍!”
面紗女人眉頭一皺,剛上前一步,就聽到花仙人似乎對她有些忌憚,稍稍向后飄了一段距離,對她道:“和你無關,你也滾吧,再上前一步,我即刻下令,敵我不分,全力攻擊!高辛快和她一起滾!我等不及了,別逼我自相殘殺!”
這時,場面一片混亂,9隊老三滾爬著,沖著花仙人,哭喊道:“李督領,李爺啊,我們9隊可從來都沒有殺過小孩,那都是7隊的王大頭干的,你不信去問他們,他們都知道,我們9隊真的從來沒殺過小孩!”
“他們都已經死了!”花仙人冷冷道,他已經有點不耐煩了,逼視著高辛一干毒氣軍團的人。
“我們走吧…”高辛拉著楚云升,趕緊道,他毫不懷疑李滔發起瘋來,什么事情都能做得出來,滿門血仇,誰能夠放得下?
楚云升歷經磨難,這樣的事情,不要說見到,就是在他身上,也不知道發生了多少回,漸漸地,他學會了冷漠,學會了對錯不分,也懂得了不能只聽只言片語就斷定事情的是非,往往沖動的決定,只能讓人在見到事實的真相后,悔恨不已而已。
這是黑暗的時代,沒有秩序,沒有道理,只有強者為尊的時代,一切就像棋子一樣,普通人是老孫這樣有點能力的人棋子,老孫又是軍團的棋子,軍團又是璧主的棋子,璧主又是更強者的棋子,最終都是老天的棋子。
兩年前的血案中,老孫等人或許是死有余辜、罪無可恕,也或許只是別人的棋子而已,事實的真相永遠掩埋在歷史的塵埃中,小民百姓豈可得之?
楚云升不想也無力探究事實的真相,這和他瓜葛太遠,不屬于他的世界,他目前的能力已經到了極限,面對花仙人的復仇大軍,他帶不走9隊,也救不了他們的妻兒老小,他自身都難保。
“我最后能幫你們做什么嗎?”楚云升抱起草燈人小女孩,對老孫,默默道。
老孫揚起頭,空洞的雙目,不知道是悔恨,還是對即將面臨的命運而哀傷,嘆息一聲,呆呆地搖了搖頭。
樹人防御林中,高高的一枝樹干上,立著兩個男人,遠遠地望著地面上發生的一切,通訊騰人源源不斷地將那里的聲音傳送過來。
“這就是你說的天下第一人嗎?”戴著半截面具的男人,面無表情,語氣稍帶奚落道。
畢方庭抽搐了一下臉部肌肉,他無法向沒有親眼見過楚云升戰斗的人描述那種震撼到至死都難忘的真正場景,很多人,包括這位東璧主都一直覺得他在夸大其辭。
“如果真的是他的話,還真讓我失望,他連李滔的軍團都心存怯意,卻把我的第一軍團嚇得退避三舍,還要派人護送。”東璧主不知道是在嘲笑楚云升,還是在嘲笑畢方庭。
畢方庭并不在意來自東璧主的嘲笑,搖頭道:“璧主,我還是堅持剛才的意見,立即暫時撤銷李滔的督領之職,收兵放行。”
東璧主輕輕一笑,道:“老畢,需要嗎?他已經選擇默默離開了,雖然很讓我失望,我相信你,但不相信他。”
畢方庭皺了皺眉頭,正色道:“李滔的情緒已經極度不穩定,他被仇恨壓抑的太久,只要他萬一控制不住一絲情緒,誤攻到他,后果不堪設想!”
東璧主有些怪異地望了畢方庭,在他印象中,畢方庭的確膽小一點,但又不沒有讓他親自上陣,隔著這么遠的距離,有什么好擔心的?
“老畢,李滔的作用已經完結,他的情緒化太嚴重,以后不再適合做督領,但他剛才很精彩地為我們試探了一下你的天下第一人,你看,現在不是就試探出來了嗎?你的天下第一人就是個紙老虎!因為這個紙老虎,你差點讓他大搖大擺地帶走了那兩個女人,你知道嗎,其中一個女人的身上偷帶另外一半土璧面具!”東璧主轉過身,冷冷道:
“我們攻下整個西璧,要得到的東西卻差點被她帶走,就因為一個紙老虎嗎?也許他不是紙老虎,是你說的那種天下第一人,但只要我雙璧合并,得到完整的土璧面具,我將獲得無與倫比的力量,到時候,誰才是真正的天下第一人!?”
畢方庭無奈地笑了笑,他倒是希望東璧主成為天下第一人,那樣的話,他的地位將更高、更牢固,但是,可能嗎?這時,下面的一陣騷亂立即又讓懸起心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