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間壓力逐漸減少,對于扁平世界中的原生物來說,可能只是在器官感觸上覺得一絲異樣。
它們的生命結構已經完全適應了擠扁了的空間,失去了在壓力方向上的宏觀空間屬性記憶,但對楚云升這個剛剛外來的生命來說,卻不存在這個問題。
發現這個位置后,楚云升便以大量的暗能量來加速推斥空間,這也是暗能量最基本的特性與作用。
這里的世界因為空間厚度上高度擠壓,呈現出斥力的暗能量弱到幾乎沒有,而楚云升從外面帶來的暗能量都是通過符文進入“門”內世界的,而符文本身類似平面結構的屬性,在這里受到的影響很小,如魚得水。
大量符文被楚云升激發,暗能量涌出,反斥空間厚度,將壓力減小位置的空間迅速地推動膨脹開來。
于此同時,楚云升以“源”產生的生命組織也隨著空間的推開膨脹而飛速地改變,以適應回到宏觀空間環境,否則,以現在偏平的生命結構直接掉入正常時空的話,和那些他一路上殺死的原生物一樣,都會在新的空間環境中因為結構無法穩定而迅速崩潰掉。
很快,在急劇膨脹的空間中,有一道“門”從模糊到逐漸清晰地出現,仿佛是被撐開或者撕裂開來的一樣,而原本這道“門”是不存在的。
觀察了片刻,楚云升便迅速從“門”中穿了出去。
整個過程,有著符文、靈蘊以及源的支撐,還算順利,中間也沒有遇到新的陷阱。
然而在楚云升出去之后,撐開空間的暗能量尚未完全消散干凈,里面的時空仍在短暫地保持膨脹的狀態,一道影子,跟隨在楚云升的后面,也悄悄地鉆了出去。
但出來的一瞬間,楚云升就發現了詭異之處。
他并非出現在某個其他正常或不正常的空間,甚至也不能用從一個“門內”到另外一個“門外”的常規的連續思維去理解——禁地入口似乎到處都是這樣的“陷阱”,有物理環境上的,也有思維理解上的。
他的意識徑直地出現在了零維之中,對外感官瞬間全部靜默!
靜默意味失去對外感知,而失去對外感知又意味著隨時都有可能遭到不可知的襲擊或者控制,十分的危險。
楚云升快速地觀察零維空間,首先確定出此時他不是本體的零維中,而仍在分裂體中,因為他沒有看到物子碎片。
身處分裂體的情況稍微好一些,危急時刻,他可以通過黑氣強行進入氣泡世界,再重新返回本體,只不過前功盡棄,兜了一圈之后,和之前一樣,什么有用的發現都沒有便又回去了。
他跟著試了一下靈蘊,試圖打通對外的感知,但仿佛與其他感知一樣,都被切斷了。
但這是一個更加可怕的現象,什么東西能將靈蘊的感知都切斷了?
楚云升立即將這一現象作為此行最大的大概也是唯一的收獲記錄下來,一邊警覺零維的任何變化,防止遭受攻擊與外來控制,一邊細心地不斷通過靈蘊嘗試獲取外部感知,并記下各種零維世界中的細微變化。
暫時安全的時間可能不太多,或許下一刻,零維就會被共計或者控制。
但奇怪的是,隨著時間的推移,不僅沒有任何的攻擊或打擊,對外嘗試的靈蘊結果也異常的簡單——什么都感知不到。
并且這種對外什么都感知不到的“靜默”感覺,也十分的奇妙,并非是先進星空種族的感知封鎖,也并非靈生命的思維影響,而仿佛是零維的外邊世界其本身信息為零!
感知不過是外部信息的輸入,信息為零的外部,如何能感知?
縱使是靈蘊,也不可能憑空創造出自己沒有“觀察”到的信息世界,因為創造本身就是一種“觀察”后的信息。
楚云升立即將這一體驗詳細地記錄下來,將來一旦證實這一點,不論是對靈蘊的研究,還是對宏科技的研究,都是一個重大的進步,至少可以知道一個克制靈蘊的方法——雖然信息為零在現實的物理世界基本不可能實現,因為創造一個信息為零的環境本身就是一種信息,自相矛盾。
但是楚云升現在所遇到的狀況之詭異,意味著很有可能有生命已經使用巧妙與深奧的知識實現了!
新艦目前自然不可能實現,但可以先從思維實驗上去層層推論,再反過來尋找實現的辦法。
但凡科學,大多都是先從現象中觀察到問題,再進行思維的推理與論證,最后再交給現象去驗證。
每一步都不是憑空而來的,也不會憑空而消失的,所有的不解與疑惑之處,都將是未來的突破與成就之處。
楚云升前后仔細地觀察了一陣子,再留在這里沒有任何意義,他還要抓緊時間找到火蟲,便準備以黑氣破開分裂體零維,自死以回到本體原點,重新出發。
但就在他觸碰分裂體零維中分叉線的瞬間,陡生異變,仿佛刺激到了什么,瞬息之間,原本什么都感知不到的外界仿若一個黑暗屋子里的燈被突然打開了,光芒瞬間驅散掉無邊的黑暗,無數條分叉線在那個剎那間如繁星般地閃耀,群輝!
與此同時,剛剛還是一無所有信息為零的世界,仿佛由極靜中突發出大爆炸一樣,頃刻間變得極為喧噪,洪峰一樣的信息從無數的分叉線宣泄而下,直闖楚云升分裂體的零維。
其中百分之九九點九九九…的信息,楚云升根本無法理解,不論是以人類的認知,還是以卓爾人的認知,統統如此,連意義與信息組成方式都理解不了,更不要說內容了,只有極其渺小的一點點,可以說只有一句,他曾聽到過,在當初的模糊中漸漸清晰了一點點——
那是一種極度迫切,甚至帶著一絲極大驚恐的信息:
“快!快關掉…它們來了!它們出現了!快!…放棄,全部放棄!…”
在楚云升能聽懂的這一道信息之后,整個世界便仿佛忽然間湮滅了一般再度靜默下去。
同時,他的分裂體零維也隨之湮滅。
再下一刻,楚云升來到氣泡的世界,不遠處,一個晦暗不明的氣泡,幾乎在同時,從他附近向殘斷之橋方向悄然地消失的無影無蹤。
楚云升警覺地望向那道殘影卻沒有去追,這道殘影來歷不明,實際所處時空也不明,并且也沒有在氣泡的世界發現了他的跡象,另外追了也沒用,斷橋那個地方,他現在沒辦法接近。
他剛才再一次聽到那一道語氣驚恐的信息,這不是他第一次聽到了,第一次是他在節點中遇到骨骸六序時所聽到。
但骨骸六序也不知道留下這道信息的“人”到底是誰,并且當時六序的很多說法和猜測都是不準確的,而現在楚云升雖然依舊不知道信息是誰留下的,但卻比上一次多“聽到”一點點信息,留下這小段信息的“人”似乎是在尋找什么?
他再望了一眼巨大而腐朽的斷橋,那座斷橋同樣也不知是誰建造,為何而建造,或許只有他能夠踏上那座斷橋,才能知道。
回到本體的時候,楚云升發現本體的位置明顯地變化過,周圍的環境也變得很陌生,絕不上他上次來的地方。
但有意思的是,在暴亂的環境中,這個位置依然很完美,包括他本體重新擺出的形態,依舊是在這個環境中所能做到的極限下的完美。
肯定不是封印生物的功勞,它做預警可以,如此復雜的地點選定與本體形態方式,它都不可能做到。
楚云升也不再問它,馬上分裂出新的分裂體,繼續向混亂與昏暗的世界探索。
他就像源源不斷從老巢出發的螞蟻,只要本體還在,就能持續不斷地探索下去。
隨著探索的次數增多,他對周圍的環境與各種層出不斷的陷阱也逐漸熟悉與了解,雖然仍然無法做到提前預知,那需要對這里的物理世界有完全知識掌握,但對于一旦不慎落入陷阱后的自救措施卻可以越來越熟練與迅速。
然而經過無數次的快速探索,死亡與重來之后,他仿佛始終被困住了。
困住的意義并非是空間上的,實際上,他仍然能夠探索到更遠的地方,發現更加遼闊的但始終一樣性質的混亂空間,但毫無意義,這里仿佛沒有邊際,沒有盡頭,一片的廢墟。
找不到離開的出口,才是被困住的真正原因。
再一次回到原地,楚云升沒有再繼續探索,而是又一次回到疑似蟲尸殘骸形成的“門”外。
他曾推測過,這道“門”可能是離開這里的唯一道路,并且剛剛親身進入探索過,闖入了逼仄的扁平世界,但最終他又回到了本體位置,似乎探索失敗。
然而他很快便意識到自己犯了一個錯誤,一個思維上的錯誤,在通過逼仄的空間出來之后,他再經過自死回到氣泡世界,然后他慣性地以為探索失敗,再通過氣泡世界回到本體。
原因是氣泡世界是他熟知的地方,并且一旦回到這里,就意味著探索失敗,要重新回去,卻疏忽了一個詭異的可能——從逼仄的空間出來后,出現在信息為零的地方,從這個地方也許能利用氣泡的世界作為“橋梁”,離開這里,或者達到它通往的地方。
這個判斷錯誤與他自身的情況有關,他可以直接進入氣泡世界,對那里反而習以為常,但對于不進入氣泡世界卻可以利用氣泡世界的存在而實現目的的方法與知識了解少的可憐,小長羽靈主的追溯能力就是例子之一。
因此,他現在有兩個辦法,一個是干脆回到氣泡世界,在氣泡的世界里找到出路,但這需要耗費太久的時間,而且屬于漫無目的的探索,成功幾率無限接近于零,就連找到他從逼仄空間出來的氣泡世界位置的可能性都很小,主要還是氣泡世界除了那個斷橋基本沒什么參照物。
這個辦法不行,就只能仍然再通過一次逼仄世界,回到原來出來的氣泡世界位置,只有從那里出發,才有可能找到正確的路徑,換句話說,那個位置是最接近出口的位置。
但他現在卻發現,疑似蟲尸殘骸形成的腐朽建筑下的“門”卻消失了,下一次出現不知道會在什么時候?如果沒有觸及某種條件,甚至可能永遠不會再打開!
當然也不是完全沒有辦法,就在楚云升以探索以來始終堅持的詳細的經歷記錄,準備重新以之前探索路徑,嘗試以原始的辦法再次觸及這道“門”打開條件的時候,一道紅色且扭曲的模糊影子不知道從哪里出現,但卻迅速到不及楚云升反應地達到這里。
它極為警覺地與楚云升保持一段很長的距離,仿佛很忌諱與楚云升過于接近。
而楚云升僅在這么長的距離上只看它一眼,便頓時意識劇烈震蕩,零維迅速地混亂,分裂體根本支撐不住,若非他有“源”可以快速地分裂補充,且這里的極端物理環境強大的壓制性,他很有可能立即“死”了。
楚云升瞬間意識到,這可能是一個靈生命!
這個距離上與一個靈生命突然遭遇,他也是第一次,如果不是這里的物理環境極端是不可想象的。
但即使這樣,他也再也移動不了了,任何體外動作都無法反應,只有零維還在翻騰的運轉,他立即做好隨時自死返回氣泡世界的準備,在那里才是他對靈生命的優勢戰場。
但在這之前,楚云升不準備放過這次千載難逢的觀察靈生命的機會,以及打開這道“門”的辦法的機會。
因為他敏銳地發現他身體雖然無法動彈,像是被定住了一樣,但卻牢牢占據著“門”的入口范圍,火紅的模糊生命體仿佛有所顧忌,可能基于某種原因也將他當做真正的靈生命了,所以也不敢直接沖過來,也沒有任何攻擊的跡象,甚至連交流都沒有,似乎在沉默地等待楚云升先進去,仿佛是一種默契。
然而,它這一等,卻等了很久,楚云升卻依舊一動不動地看向它。